“我不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難不難做——王小三，就是我剛拖走的那具屍體，他的兒子，明天要來找你報仇。”

　　龍開陽說得很清楚，斯萬也聽得很清楚，但他呆若木雞:“你…你說什麽?”

　　“那孩子明天早上要來找你決鬥。”龍開陽複述道。

　　斯萬皺起眉頭:“你為什麽不勸勸他?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孩子…我——”

　　“你不用想這些，你就告訴我，你會傷害那孩子嗎?”龍開陽打斷斯萬的自言自語，問道。

　　“我從不傷害孩子…”

　　斯萬回答道:“我不會傷害他，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好好想想再回答我——那孩子帶著一把磨快了的刀和一顆拚死的決心，來為他父親報仇，即便如此，你仍能保證不傷害他嗎?”龍開陽又問道。

　　斯萬沉吟不決半晌。

　　若有所思兩分鍾。

　　然後肯定的回答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我…我需要跟他道個歉嗎?”

　　“那是你的事兒。”龍開陽放下心來道:“明天早上我會再來，如果你敢傷害那孩子，我饒不了你。”

　　說完，龍開陽轉過身，瀟灑離開。

　　斯萬伸出手喊道:“那個——你為什麽不阻止那孩子?”

　　龍開陽邊走邊答道:“我無法阻止一個孩子為父報仇的決心。”

　　斯萬怔怔的看著龍開陽的背影，暗自下定決心。

　　如果明天那孩子真的來了，他一定要誠懇的跟他道歉，求得他的原諒…

　　…

　　一天很短。

　　陽光灑進大林公園枯萎發黑的樹木縫隙間，也灑在站在大門外，一臉堅毅的小劫匪臉上。

　　也許是一夜沒睡的關系，小劫匪眼圈發黑，他多少是有些遲疑不決的。

　　變種人…實在太強大了…

　　但握在手中的小匕首折射的明亮反光，堅定了他最後的信心。

　　“呀——！”

　　小劫匪大吼一聲，衝進大林公園。

　　他怒吼著越過癟蟑螂，穿過枯木林，來到假山前。

　　看到那堆白骨後，他大吼一聲:“超突變，滾出來！”

　　蜷縮在假山山洞裡的超級變種人遲遲沒有出來，小劫匪的勇氣增加了幾分，再次喊道:“滾出來——！”

　　早早來到大林公園的龍開陽，躲在一顆枯樹後面，暗中觀察。

　　斯萬忸怩作態鑽出山洞，小劫匪的身高體型，對它來說，跟一隻小貓沒什麽分別。

　　像他這樣的大個子，並不是因為小貓喵喵叫幾聲就不敢出來了，並不是因為這樣。

　　它只是心有愧疚，不敢面對。

　　超級變種人斯萬出現後，小劫匪目瞪口呆後退幾步。

　　他看上去害怕極了，雙腿瑟瑟發抖。

　　但他還是跑上前去，衝比想象中更高大的超級變種人喊道:“你還我爸爸命來！”

　　“對…對不起…”

　　斯萬竟然跪了下來，對小劫匪道了歉。

　　這讓小劫匪一臉疑惑無處安放。

　　枯樹後，龍開陽彎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小劫匪眼中滾出熱淚，他咬緊嘴唇，握著鋒利小匕首衝上去，完全將生死拋在腦後。

　　他一刀扎進斯萬巨大的膝蓋。

　　這蚊蟲叮咬般的疼痛，斯萬根本就不在意。

　　它低著腦袋，一臉內疚看著小劫匪費力拔出刀子，一刀一刀將巨大膝蓋扎得千瘡百孔。

　　小劫匪越扎越生氣，

他扎了那麽多刀，卻隻讓它破了點兒皮兒！　　弱小身軀所蘊含的體力很快就消耗一空。

　　小劫匪扔掉刀子，癱坐在地，張著嘴巴衝著天，大哭起來:“啊……啊……”

　　他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弱小了。

　　斯萬從白骨堆裡拈出一把槍，輕輕放在小劫匪面前，縮著脖子再次說道:“對不起…”

　　小劫匪拿起槍，向斯萬胡亂射擊起來。

　　“砰！”

　　“砰砰砰！”

　　子彈打在身上是真的疼，斯萬忙用雙手護住頭頸。

　　子彈打空了，小劫匪還在扣動著扳機。

　　“嗒嗒嗒嗒…”

　　斯萬胳膊上全是彈孔，鮮血直流。

　　他轉過身，想再拿把槍給小劫匪，但又一想，太疼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轉回頭，對小劫匪說:“我…我應該怎麽做你心裡才能好受些…”

　　“去死啊你！”

　　小劫匪帶著哭腔吼了一聲，死死盯著斯萬看了一會兒，他突然起身離開了。

　　“哎——你——”

　　斯萬抬起滿是彈痕的胳膊，欲言又止，它歎了口氣，垂下頭。

　　小劫匪卻突然轉過頭，對斯萬說道:

　　“我現在打不過你，是因為我小，你等我長大了，再來找你報仇！”

　　“總有一天，我會擁有親手殺死你的力量！我說到做到！”

　　“你給我等著！”

　　斯萬先是一愣，隨後喜出望外，連連點頭道:“好，好…”

　　枯樹後，龍開陽早就離開了。

　　…

　　城南和城東都去過了。

　　龍開陽決定去城西工業區逛逛。

　　夏河城是座相對安全的城市廢墟，龍開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裡艱難生存著，估計是個位數。

　　迄今為止，他也隻遇到過小劫匪和超級變種人先生這對兒仇家。

　　社區和工業區分界線非常明顯，一條破碎的主乾路，東面是殘破別墅區，西面便是工廠斑駁陸離的圍牆。

　　翻過半坍塌的圍牆，龍開陽進入一處工廠大院兒。

　　場院很寬闊，牆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一看便是戰後風格的房子。

　　低矮，七拚八湊。

　　他覺得小屋應該有人住，門口水泥地面被鞋子磨出一條凹槽，跟軌道似的。

　　他過去敲了敲門。

　　“請進…門沒有鎖…”

　　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響起。

　　…還真有人…

　　龍開陽想著，扭了下門把手，推門而入。

　　屋子裡堆滿招財小貓，藤椅上坐著一個風燭殘年老太太。

　　她頭髮全白，帶著一副老花鏡，腿上隨意擺著一本童話書，好像剛睡醒的樣子。

　　她吧嗒吧嗒嘴，正了正身子，顫抖的雙手拿起腿上的童話書，將手指伸進嘴裡舔了舔。

　　翻了幾頁。

　　抬起頭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

　　“…咦?”

　　“我剛才講到哪兒了?”

　　龍開陽嘴巴微張，站在門邊靜靜等了一會兒。

　　“啊——！”

　　老太太揚了揚眉毛，點著頭衝滿屋子招財小貓說道:“對嘍…”

　　…又一個神經病…

　　龍開陽暗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