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一開始還沒覺得,正美滋滋的等著潘誠厚投降認輸,好享受一把裝逼的快感。
左等右等下,不見潘公公認栽,再看他那幅樣子,李煜嚇了一大跳。
“別是要出事啊!”
“潘太監看起來老奸巨猾的樣子,但內心好像挺脆弱的,上回認侄子的時候就激動的混了過去,今天可別再昏一次啊……”
趕緊走到他面前,用指節在桌面上“篤篤”敲了幾下。
潘太監如夢初醒,滿臉苦澀道:“恭喜六郎,製出如此神物,今後青史留名當非難事,下走輸的心服口服。”
看他仿佛一下子蒼老十歲的樣子,李煜倒又有點於心不忍起來,這勝利的果實好像也不再那麽可口。
不過,拿出算盤和潘誠厚比賽只是個引子而已,戲肉還在後頭呢。
李煜走到旁邊,往茶盞中倒了點茶末,拿起炭爐上的湯瓶,衝了一杯潑茶,遞給潘誠厚。
後者嚇得站起來雙手接過,口中連到“不敢,不敢,折煞下走。”
李煜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雙手捧著慢慢啜飲
潘誠厚兩口熱茶下肚後,面色逐漸正常,神情也不再想剛才那樣恍然。
李煜見差不多了,將茶盞放到桌子上,輕輕道:“潘誠厚,你可知道我為何,今日要與你比試?”
“這?”潘誠厚聞言一愣,這個問題確實是不好回答。
開始以為李煜是少年心性,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潘誠厚非常明白,這位安定王人品純良,但胸中還是頗有韜略的。
此刻被他這麽一說,竟然是無法回答。
“潘誠厚,此刻這房內僅你我二人,外面則俱是我的親信,所以並無隔牆有耳之虞。”
雖然鋪子中的太監宮女都是來源複雜,不曉得夾雜了多少別人的耳目。
但李煜也不是吃乾飯的,通過趙春還是往裡塞進了幾個絕對靠得住的,以備不時之需。
眼下便是了。
“咕嚕”潘誠厚咽了口唾沫,他也知道正戲開始了。
“你我相交一月而已,但我是什麽人,只怕你心中也有了定論,而你是何等人才,我也明白,現在我想同你攜起手來……”
話說的很客氣,但潘誠厚要是聽不明白就白在宮裡混那麽久了。
攜手?
自己一個太監有什麽資格與皇子攜手?
無非是一個全面的效忠。
“回六郎,前幾日聖人召見,下走俱是如實回稟,並無加油添醬之處。”潘誠厚決定先迂回一把。
六郎要自己效忠,目的不問可知,就是對那位置有想法了。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摻和!
潘誠厚打定了主意,先虛與委蛇一把,隨後想辦法辭了這差事,直接帶著潘榮告老還鄉!
潘家好不容易又有了指望,絕對不能卷到如此大事中去,成了,固然是收益極大。
但萬一敗了呢?
皇子總歸是皇子,自己這種沒準就被視為奸佞,然後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李煜見他眼珠不停轉動,知道這老家夥的心思依然靈動。
隨即將算盤往他面前一推。
“這?”
潘誠厚又搞不清了,安定王這是幾個意思?
這算盤之物雖然神奇,但推到自己這兒算什麽意思?
莫非說是打算把發明此物的功勞推到自己頭上以此為餌,換取效忠?
倘若是二十年前,自己大概還有興趣。
不,倘若沒找到潘榮,潘誠厚也會毫不猶豫的下跪磕頭。
但現在他要替家族想想了。
“下走也老了,於這些虛名也沒了心思,倒是安定王年紀輕輕正好借此揚名。”
“哈哈哈哈哈”李煜大笑“借此揚名,潘誠厚,如果我願意,旬日之內能讓大名傳遍大唐你信否?”
李煜倒是沒托大,對於穿越者而言出名太方便了,抄抄詩足以,“且持夢筆書書奇景,日破雲濤萬裡紅”這種句子寫出去,莫說南唐就是全天下都得擊節讚歎。
(誰敢不讚歎,叉出去續了。)
“潘誠厚,說句不托大的話,本王在詩詞一道上早已有所領悟,只是不願惹人注目而已,那日餐霞樓上若不是被馮延巳聒噪一番,也不會隨口賦詩了。”
“這,這,是下走想偏了。可……”
“這不是給你的,而是給潘榮的”李煜粗暴的打斷他的話。
“你們潘家就這麽一根獨苗了吧,他是商戶出生,現在也只能經商,但我想你肯定不希望你們潘家幾代人後依然是商戶吧?”
“六郎,你的意思?”潘誠厚隱約觸摸到了李煜的想法,但卻不敢承認。
“我也懶得和你遮遮掩掩,直說吧。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我大唐已經自從升元年間開了兩次科舉後,已經停科很久了,但不可能一直停著,朝廷需要人才。潘榮是商戶,不但他就是他的子嗣也是無法參加科舉的。”
“你說如果潘榮持了此物進獻朝廷,以聖人的仁厚,再加上你這麽多年兢兢業業,怎麽也得尚他個宣議郎,朝散郎吧,甚至弄的不好,扔到六部去做個小主事,也不是不成。如此便一躍而脫離商籍了!”
“當然,商人也可通過納粟輸捐來換取散官官職,但我大唐倉稟充盈,當不至於重開此例。”
朝散郎,宣議郎,都是七品的散官職司,通常用來獎賞有功之人。
雖然沒有實職,但對於平民百姓而言,也是一步登天,算是官場中人,足以光宗耀祖,在地方上也能擺出足夠的威風來。
至於納粟輸捐就花錢買頭銜,但不到萬不得已,朝廷也不願意開這個先例。
畢竟很不體面,也就是腐朽到了晚清那種程度,才公然賣官鬻爵,全無體面可言。
李煜,這一手直擊老潘的痛點。
潘榮已經是商戶籍了,潘誠厚雖然是大太監但也沒辦法去更改,也就指望納粟輸捐一途。
可這個得看朝廷,大唐眼下是華夏最有錢,綜合國力最強的地方割據勢力,又奉行藏富於民,慎動刀兵的策略,加上德昌宮還有百萬金帛作為後盾。
還真沒必要賣官。
潘誠厚每每想到此事也是心煩不已,他已經五十多了,在這個年代,屬於隨時閉眼的年紀,但潘家的商戶籍是他眼下最大的焦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