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景歷233年十二月三十日
“報!報!報大人!青州侯來訪!”
郡守府二樓正廳堂門外,一名家人正在“咣咣咣”的用力敲打著門,廳堂內程奕幾乎一夜未眠,不到兩時辰前剛送走齊世景,現在還沒有清淨一會兒便又有人來砸門。
“進來講話。”程奕揉揉臉向門外道。
家人轉頭向院外方向張望一眼,輕輕推開門小聲喊道:“他說非要進來,不開門不行,馬上就要硬闖了!老爺咱們是攔還是不攔?”
這一側府宅的窗戶剛好靠街道,程奕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沒有對這個消息做出太大反應,顯然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不來不行還何必多廢口舌,請侯爺上座便是。”程奕歎了口氣,目光平靜的看向窗外說道。
“求,求侯爺,稍歇片刻,我家老爺···還,還沒有批準,我們實在···”
“侯爺,您今日來此地,真使我家老爺宅院內蓬蓽生輝,只是,您···”
府門前四五個家人滿面驚恐,向那些腰跨馬橫眉豎眼的士兵們一個勁兒的行禮。
老爺在策劃什麽這些下家人不知道,也從來就沒知道過,但他們倒是從不齊世景口中得知了一些關於七零八碎的消息。
雖然這些仆從還是一頭霧水,卻也預感到最近要有大事發生,更何況帝都最近都炸了鍋了,這幕後民間的謠言和傳聞都海了去了。
事實只是王昶殺舊臣逼太子讓位,但由於王昶等人也怕消息一經傳出去讓天下百姓恥笑,所以當夜封鎖了帝都的消息,以突厥兵臨帝都為名把消戒令下達到每一個州郡。
百姓聽的零星一點傳聞,在加之一傳十十傳百這話就變了方向,傳言王昶暗害景帝殺太子,現在已經和突厥聯手獨霸帝都政權,就差繼位當上新皇帝了。
有的說王昶並沒有圖謀不軌,而是為了保衛帝都,還派了好幾萬青州兵來帝都增援,最後在帝都門前大幹了一仗。
還有的說是突厥人進了帝都殺了王昶,廢了太子,但景帝還活著,現在康景已經完了。還有更為離譜的,說王昶造反未遂被斬首了,也有說是突厥人攻城未果被團滅了的。
反正種種的傳聞說來說去,基本就是把這個本來就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康景帝國說的更加肮髒不堪。
王昶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太子和景帝就是一窩囊廢,突厥人都是野蠻的混蛋,王殊劉禦沒一個好東西···
但現在,這個犯下滔天大罪的···王昶,可是堂堂青州侯爺的身份。雖說用不著黃土墊道淨水潑街,但怎麽會事先連一點聲張和準備都沒有,鳥悄的就到了綿山郡了呢?這顯然也不是他這樣跋扈的人的作風啊?
程奕多年前初到綿山郡就有令,沒有允許任何人不能進門,地方小又離帝都近是一個原因,但由於程奕的極特殊身份,綿山郡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兵馬駐扎的郡州。
內部配備簡直比一個小縣還寒蟬,只能靠這幾個管家人盯著。
門前的這幾個家人雖然多數不清楚老爺原來是何等身份,但八九也知道是位重臣,而且好像處境很危險,隻好強作鎮定但心已經跳的像敲鼓,腿肚子都快緊張的轉筋了。
忤蘅手撫雙刀推開門口的士兵走上前,揚揚眉毛說道:“侯爺乃是先帝之子何等尊貴,今日親臨你們這彈丸之地的綿山郡,竟然還有不恭候之理,莫非你們是敬酒不吃,想玩硬的····”
此言一出把門前幾個家人的臉都嚇白了,只見門前金頂車帳車簾一挑,王昶緩步走下車來。
忤蘅連忙行禮,身後家人一並行跪禮在門前拜倒。王昶滿面陰冷眉頭緊皺擺擺手把忤蘅趕到一邊說道:“吾倒是要看看,若是吾今日破規矩進了這個門的話,又能能如何?”
門前站立的士兵雖不多,但奇怪的便是這幾分鍾的時間都過去了,竟未見到有一個百姓前來圍觀。要是說怕事都躲起來了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在這數一數二的街道上,怎麽會突然連個行人也沒有。
顯然整條街都被王昶封死了,也就阻斷了他們唯一一個人心所向的有利條件。
王昶說著便眼也不抬的從那門前跪拜的家人身上跨了過去,由於角度原因這一步邁的太大,沒法越過門檻踩到門內。
按常理說應在門外先找空隙落下一步再向前走,但王昶絲毫沒有遲疑,千層底子的金線雲鞋直接踩上了門前那一尺來高的門檻。
自上古先秦以來門檻不能踩就是規矩,世人皆言門檻就是祖宗的脖子,也是當家人的頭。踩了門檻不僅是侮辱和不敬,還會破壞風水等總之是萬萬踩不得。
程奕當今再落魄,也是先帝開國事的功臣為大康景舍生忘死,當年除了皇宮最大的就是程府,堂堂大康景的鎮北將軍威風何等?
就算今日人已經廢了,徹底不乾朝政隱匿於此也絕不能受此侮辱。
就連身後王昶帶的士兵中之情人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們其中可能有些人是原綿山的居民不說,就單憑剛剛郡內安穩如初的秩序,明眼人便也曉得這其中是誰善誰惡。
程奕平日中對這些家人極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們也無時不在感激程奕的恩情,深知程奕愛民如子為官清廉,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王昶會如此蠻不講理,無不怒目以視王昶。
家人中一個小夥子是從小就跟隨程奕的隨從,今日一見此景不由得氣的發昏,他見眾人都心存不悅卻都沒敢站起來說話,自己猛的爬起來瞪著王昶。
“你!你····”身邊幾人也直起了身子,身後的士兵見狀紛紛上前一步握住了刀柄。
眼見一場混亂就要爆發,門廳中忽然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個傳話的家人,看到此景象慌忙大喊道:“老爺有請侯爺大人!速速請侯爺上座!”
“跪。”忤蘅滿面嘲諷,淡然走到那家人身後說道。
那小夥滿眼怒火,氣的雙手都有些發抖,緊咬牙關身子硬是一動沒動仍然站在那。
“難道閣下是有意挑戰青州兵的威嚴?”忤蘅右手將開山刀拉出來一截,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銀光閃閃。他身後,站立的是五十名全副武裝的青州,以同樣蔑視的眼光看向他們。
“哈哈哈,廢物,原來鎮北將軍手下的人就是這熊色啊?”
“門檻兒都被踩了,真猜不著當年的仗都是怎麽打出來了的?”
“受先帝的庇護了吧,哈哈哈哈···”
現在,他隻好在眾人的嘲笑,謾罵聲下雙膝一曲,緊咬牙關又跪了下去。
相差太懸殊···根本不是,對手····那小夥恨不得找個地縫把頭埋進去,但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王昶輕哼一聲隻用余光向身後瞥去,頭也沒回的便大步走進了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