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運氣也太好了吧!你到底是什麽人啊!才來了兩天就能面見郡守大人了,我想一詹大人風采都想了好多年了呢!”
門前的幾個家人丟下齊世景一齊擁到程錦繡身邊,連連說道:“公子請,我家大人正在等您。”
“在下榮幸之至。”
程錦繡還禮,還以為齊世景是剛從房中出來,便眼神示意著讓他送那姑娘回去。
齊世景期初沒反映過來,只是胡亂的點了點頭,等到程錦繡已經走進去了,才明白是什麽意思。他本想著跟程錦繡一起進去,但現在看來又沒戲了。
隻好幽幽的看了一眼閣樓之上,薄紗的窗簾在風中飄飄忽忽,仿佛其中的人影也是若隱若現一般。
隨著腳步聲逐漸上了台階,當程錦繡立於門前的一刻,仿佛時間都終止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二年,父子二人再相見時,都已經是容顏大變,無法互相識得。
他們見面的次數在一生中都是屈指可數的,程奕還可依稀分辨,但當時程錦繡還小,加之程奕現在的相貌已經與當初大為不同,恐怕是再好的記性也不會識得了。
“亂世兵馬當道,難得大人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為蒼生著想,實乃君子,在此受小生一拜。”程錦繡冷冰冰的面色難得有幾分和緩,向程奕深行一禮說道。
當年離別時的場景仿佛歷歷在目,而眼前這個曾經日思夜想弱不禁風的孩子,今日竟然已經到了弱冠之年。
程奕感動的眼眶有些發紅,脫口而出道:“錦繡何必多禮,快來落座!此乃···”
差點說成此乃為父應做之事,不過好像頭次見面就叫“錦繡”也不太合適。
還好程奕及時打住,趁程錦繡還沒抬起頭之前擦擦眼睛說道:“此乃為官者應做之事,現天下已是生靈塗炭,老朽又何來助紂為虐之理?”
程錦繡微微一愣,還是走到桌前,很講禮數的在客位跪坐問道:“大人已經知道了小生的姓名。”
程奕看向桌上的長劍明知故問道:“不知公姓名為何?”
程錦繡也看到了桌上的長劍,劍上有著自己的名字,而且這位郡守剛剛還這麽親切的叫了自己,顯然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可能他們的思路都有些怪異,程錦繡也同樣毫不猶豫的明知故答道:“小生,程錦繡。”
話到此處程奕都開始有些佩服程錦繡的膽量,王昶手下的人已經把大摞大摞的畫像和通緝告示下發到各個州郡。
本應今日一早就張貼出去,但程奕怕這長相目標太明顯,而且會對他一路上造成影響,說不定就會引人懷疑自己的意圖。
而且王昶現在就在綿山郡,連王昶都還沒張羅著要貼,郡守級別的就更不用著急了,能壓就壓先把這事壓下去,起碼有一會兒算一會兒。
程奕思索片刻,從袖口中拿出一張明文。上半版是一張畫像,這張畫綜合了劉禦,司徒沅和忤蘅三個人對程錦繡的全部記憶,畫師一晚上足足改畫了五六十張,可以說是非常形了。
而且這等相貌,就算是平常走在街上都會很容易被記住,但這張通緝告示而言,知道的是逮捕令,不知道的還不得以為是何方神明。
但對於識字的人來說關注的重點可就變了,罪名:欺君犯上,與敵國通奸,謠言蠱惑軍心,挑撥內亂,擅動行令,擅自調兵冒名頂替···
尤其是一句:凡提供有用線索情報,告發去向者賞銀一百,生擒,
提頭來見者,賞銀五百。 在這戰亂的年頭裡,別說五百兩了,對於一個中等家庭來說一百兩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但是就在於···這筆錢,可不是一般的難掙。
程錦繡隻掃了一眼,把那明文放在桌上微微搖了搖頭,毫沒有客氣的伸手抓住了那長劍。
“且慢。”程奕大面積燒傷的手攔住了那長劍,神情稍一遲疑還是試探性的問道:“這長劍非同凡物,不知公從何而得?”
“此乃家父生前留給在下的,還請大人歸還於小生。”
程奕聞聽此言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他偷眼看向對面之人的面龐,手上不自覺的松開了,長劍被程錦繡一下拿過去放在腿上護住了。
“綿山郡的告示還沒有張貼出去,現在王昶已經到了這裡。公可知這整個中原都在找你,而你還在這大明日裡隨意走動,難道,公就不覺得害怕嗎。”
“在下此行便是為王昶等人而來,難道還會懼他不成?”
程錦繡心中也暗自奇怪,他對眼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官員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與程奕為官清廉名揚在外是沒有關系的,若是換做旁人,恐怕早就上先奪過來再說了。
“公何處此‘為王昶而來?’之言?”
八仙桌旁的一個小火爐上水燒的正沸,咕嘟咕嘟的熱氣頂著壺蓋子不斷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程奕用銀杓把小碗中的茶葉盛道沸水中,不一會兒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便緩緩充斥在屋內。
“王昶為青州王侯權傾一方,現又全權控制了帝都,王超命運只在頃刻之間,又何談‘不足為懼’?”
程錦繡並未有絲毫重犯知道自己被通緝了而恐慌,反而悠閑的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反而有恃無恐的輕撫摸著手中長劍, 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說道:“在下本為尋仇而來,就要乾預這場亂世,並在其中有所作為。”
“亂世中人接只求自保,依公一己之力又何必做此無之用功?”程奕似乎有意挑釁,卻也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無用之功?”
程錦繡臉上溫和的表情轉瞬即逝道:“七尺男兒理應能立於世,現今九州奔崩離析,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在戰火中家破人亡,在下雖無法與此亂世相抵至少也能奉上全力,何來只求自保,置之不理之舉?”
“如今中原大勢已去,連齊都督也無法與之抗衡。天下之勢即使如此,王權筆落見,家破人亡實乃在正常不過之事。”
程奕的目光十分複雜,思索片刻看向程錦繡說道:“這天下,早就不需要英雄了。”
程錦繡心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悲涼。他也不知為何會對眼前這個從未曾見過,甚至從未聽聞過的綿山郡守有此好感,程錦繡覺得他不會說出這般話來,但事實還是發生了。
他索性有些失望的低頭不在看向程奕冷冷說道:“本以為大人也是胸懷天下之人。今日一見,實是在下瞎了眼,小生先行告退。”
說著程錦繡伸手便要拿長劍離開,只是這手臂不知為何竟有些抬不起來了!
還沒來得他及細想,只聽樓下暴氣一陣嘈雜聲,急促的腳步聲“哐哐哐!”的出現在樓梯上,須臾間已經很近了,聲音沉重的聽不出是幾個人。
“錦繡,怕是現在你已經走不了了,還是安心的呆在此處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