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間諜事件之後,淺野宗秀和整個傭兵師團都當起了烏龜,每日都把自己縮在殼子裡,生怕惹出什麽事端來。雖然處處小心,但是心裡還是難免惴惴不安。近衛旅和特戰旅是撤走了,但是傭兵師團又多了新鄰居——陸軍第四師和第十一師。
大連就這麽點地方,駐扎七萬大軍實在是太浪費了,不過沒人敢提這種意見,兩個主力師駐扎在傭兵師團身邊是幹什麽的,大家心裡都清楚。一場肅反足足殺了快三千人,更是把所有人都審查了一遍,但是北滿州高層明顯對傭兵師團還是不放心。淺野對高層的這種心態理解的很到位,所以他除了練兵什麽都不管,只是期盼著早點把這陣子挺過去。
不陰不陽的韓影走了,但是雜務科卻並沒有歸於黑暗,他們明目張膽的顯示著自己的存在,以一個叫文博的年輕人天天跟在淺野左右。文博也就二十歲上下,比果興阿還小的多,但肩膀上也扛上了中校的肩章,絕非泛泛之輩。文博看上去很輕浮,一張破嘴好像租來的一樣,沒完沒了的嘚啵個不停,一句有用的也沒有。淺野被這位小冤家煩的夠嗆,卻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文博看上去每日廢話連篇,還貪杯好酒,可實際上絕對是個很角色,但凡有了一絲對他的輕視,必然付出慘重的代價。
剛進十月,傭兵師團的場院裡就熱鬧了起來,大批大批的裝備被運到了這裡。中正二式步槍、三年式*、同治一式水冷重機槍,五式七十毫米步兵炮,一百毫米山炮,一百零五毫米輕型*炮,一百零五毫米*炮,一百二十毫米加榴炮,鎮國神器三十二倍十五榴,除了輕機槍和*發射器之外,主力部隊的裝備幾乎全都有,甚至還給騎兵聯隊送了六千匹關東馬過來。上杉等一眾軍官全都樂開了花,士兵們也都圍著看新鮮,但是淺野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傭兵師團還沒有洗脫叛軍的嫌疑呢!這時候弄來這麽一大堆的先進裝備,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甚至可能是引誘某些人現身的一個誘餌。
“師團長,司令請您去司令部開會!”淺野還在思量思量著這批武器裡的陰謀,善玉的狗腿子武林唯一便連門都沒敲,直接走了進來。
“嗯!知道了!”武林唯一的無禮行為讓淺野很不舒服,不過他也知道武林唯一是為他好。現在弱化,甚至貶低淺野,對他可是一種保護行為。
沒人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人邀請,但是淺野剛一起身,文博這個雜務科的高人,便如淺野的尾巴一樣跟了上來。兩人到了場院門口,已經有兩個分給文博的士兵為文博備好了馬,甚至比淺野的警衛員還快。淺野可不信文博臨時抓來的這些雜務,會比自己的警衛員動作更快,顯然是這些家夥早有準備,文博早就知道他們要去司令部開會,一早就給這些小子打了招呼。
“淺野師團長,給你透漏一個喜訊呀!”文博的安靜還是沒能超過五分鍾,兩人並馬而行了沒多久,文博便又賣起了小道消息。
“老弟就別拿我開心了,淺野身處嫌疑之地,每日都在為如何表白自己而發愁,哪裡會有什麽喜訊!”淺野心裡暗叫不好,文博的這個喜訊,肯定是個壞消息。
“師團長大人啊!真的是喜訊,而且是一個能讓你向大將軍,向全天下證明自己忠誠的機會!”文博永遠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要出兵打仗了嗎?”淺野也挺開心,若是果興阿再次對俄國開戰,傭兵師團在前線奮勇拚殺一番,說不定就能擺脫這個裡外不是人的困局了。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文博開始賣關子,吊淺野的胃口,當然這個事也可能不是喜訊而是噩耗,就看淺野怎麽理解了。
文博不說,淺野也不好多問。文博這個人這一點最為討厭,他的身份是雜務科的特工,這就讓大家有了很多的顧忌,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胡說八道,別人卻一個字也不能多問。還好這次的答案很近,到了司令部塔爾自然會公布,淺野也不急於一時。
到了塔爾的司令部之後,淺野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真的是要打仗了。司令部裡裡外外都很忙,大批的參謀人員全都忙的四腳朝天。平時最清閑的司務部門,現在卻成了最亂最忙的地方,各部的司務長跑裡跑外一副要搬家的樣子。在部隊裡混了多年的淺野知道,這是在做戰備,司務部門要下發彈藥,準備各類備品。
淺野和文博進了塔爾的辦公室之後,還得在外面的大廳排隊等候,塔爾面前還站著幾個陸戰隊的軍官,顯然是尚未一些東西沒有完成溝通。等待的功夫,文博很隨意的溜達了起來,淺野頗為恭謹的站著沒動,但目光也被文博給吸引,然後他便看到了塔爾辦公室大廳裡巨大的沙盤。這個沙盤一直在塔爾的辦公室裡擺著,有時候是大連灣的詳情,有時候是南洋或者拉美的概況,但是今天的這個沙盤很特別,因為那裡的山水,淺野非常熟悉,那是一副日本的沙盤。
淺野的呼吸重了起來,心也縮成了一團,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出現日本的沙盤,其中深意不言自明。淺野當上傭兵的那一天,心裡就有一絲隱憂,不過當時的北滿州如日中天,日本卻貧弱不堪,淺野宗茂一直以為這一天要許久之後才能到來。雖然淺野一直標榜自己是滿洲人,也真的假如了滿洲國籍,但是他的骨子裡依舊是一個日本人。自己那個窮苦的故鄉,突然成了新家的敵人,淺野一時也有些茫然無措,他真的不想對自己的祖國開戰。
“你們過來了,好!咱們開個會!”塔爾打發走了面前的幾個軍官,從裡屋走了出來。
“是!”文博沒說話只是嬉笑著點頭,淺野則是忐忑的答應了一聲,而且他很奇怪,明明只有塔爾、文博和自己三個人,這有什麽會可開的。
淺野進到裡面的內室,也沒發現有其他人在,只能局促的坐在了塔爾對面。文博則給所有人都倒了水,然後坐在了塔爾的身旁,好像他經常來這裡,而且和塔爾一點也不見外一樣。塔爾對於文博奇怪的舉動,沒有一絲的差異,還習慣性的拿了自己的杯子給文博續水。
“日本政府狂悖無禮,無故入侵琉球之後又犯台灣。朝廷和我北滿洲政府開始還是想和他們談判的,但是日本日本政府冥頑不靈,而且提出了許多過份的要求,所以我北滿州政府決定正式對日開戰!”塔爾先向淺野通報了內閣和大將軍的決定,當然他的話裡有很大的水分,所謂冥頑不靈的日本政府使者大久保利通,此時還在和奕欣拉鋸,還沒見著欒玉呢!果興阿是鐵了心的要打,談判破裂雲雲,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談判的結局早就注定了。
“啊……是……大將軍英明!”淺野已經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可是親耳聽到塔爾的話,淺野還是進入了夢遊狀態。
“各部的調派我都安排好了,最後才叫你們來。淺野別失落了,這次把你們放在最後可是好事,大將軍要重用你了!”塔爾也不管淺野的狀態如何,自顧自的說著。
“重用?”淺野雖然渾渾噩噩,但是這重用二字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以往他天天盼著被重用,可這次的重用,他真的不想要。
“眼下的日本政府主要就是西南強藩的那些人,所以我們這次的攻略重點便是西南強藩。長洲藩和薩摩藩是倒幕之時最大的帶頭人,淺野你這次的任務便是攻略九州島,蕩平他薩摩藩!”這次也真的是重用,淺野得到了乾掉稱雄日本數百年的薩摩藩的機會。
“薩摩藩實力雄厚,我傭兵師團……這個……”淺野想找個借口,他真的不想接下這樣的任務,他寧可去極北之地陪北極熊玩,也不想去攻打自己的祖國。
“你不用擔心,薩摩號稱日本熊藩,但也就是那麽回事。這次給你們師團更新了裝備之後,你們師團拿下薩摩的一點藩軍和民兵還是很容易的。而且你們主攻的同時,第四師和第十一師會在側翼掩護你們, 一旦你們遇險,他們會第一時間支援你們的。”塔爾一句話便封死了淺野的退路。
“第四師和第十一師都是一等主力,算得上是咱們滿洲軍絕對王牌了,他們給你做後衛你怕什麽。薩摩藩就是再厲害,你們七萬大軍也搞定他們了!”塔爾好像在給淺野吃寬心丸。
“是!司令您說的對!”淺野卻是如吃了黃蓮一般,真心是有苦說不出,第四師和第十一師對薩摩怎麽樣且不說,現在的確是給了淺野極大的壓力。
“督戰隊怎麽樣了?”塔爾又問了文博,不過淺野卻把耳朵豎了起來,督戰隊這個事可沒有人和他說過。
“兩千督戰隊已經全部就位,能做到人盯人督戰,怯戰的一個也跑不了,武器也是一槍一彈也丟不了!”文博依舊是沒個正行。
淺野如同落入了冰海之中,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傭兵們期盼已久的新式武器,恐怕不是他們手中的珍寶,而是他們的催命符。
同治九年十月十七日,傭兵師團登陸九州島,他們都是日本人,可眼下他們卻成了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