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說的正慷慨激昂,想繼續求追猛打。
皇極殿禦座上的弘治皇帝開口打斷朱厚照道:“太子此話當真,有何憑證”
朱厚照被弘治皇帝打斷突然一絲明明了過來,事情做的有點過猶不及了,在說下去要適得其反。如何教訓臣子如何獎賞臣子那是皇上應該做的事情,自己隻要把坑挖好即可,在做其他的就是僭越了。何況隻是一個太子如何服眾,自己還是太過年輕考慮不周。
見好就收,躬身一禮十分乖巧從袖口把昨天給自己皇帝老爸看的折子再次拿出道:“這是我東宮最近為了開荒做出調查,雖隻是初步預估,但兒臣保證隻少不多。”
弘治皇帝接過李廣手中的折子一副認真看的架勢,皇極殿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寂,同時一種威壓從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不斷擴散。
朱厚照看著上面端坐的弘治皇帝,無比的佩服,這演技杠杠的,在環顧四周已經一個個低垂頭顱的大臣。十多年上位者的氣勢不是白培育的,即使這位皇帝是少有厚待大臣的皇帝。突然感覺到自己要走的路還很長,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弘治皇帝看完折子隨手拍在龍案上,撞擊的聲音雖然不大,下面的一些官員已是兩腿顫顫,朱厚照也見到皇帝老爹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弘治皇帝環視了一圈下面的眾臣道:“順天府,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朕說的嗎?”
一個身穿緋色官服的中年官員扶手擦了擦額頭的上的冷汗出列道:“回稟陛下,此次京中流民多為吐魯番叛亂流民,如今吐魯番叛亂已經評定,按常例戰亂流民多會返鄉,滯留京師必定不長,陛下每日勞累,臣就沒有拿此等小事煩勞聖心,然臣不想流民數量如此之巨,請陛下治失察之罪。”隨即跪拜叩首不再抬頭。
朱厚照今天才知道什麽叫官僚,什麽叫官油子,這一手避重就輕,以退為進完的真實溜,朱厚照承認流民中有戰亂難民不假,也就兩成之數,經過這位大人一說京城流民就全變成了戰亂難民,朱厚照今天可是大大的漲知識了,有文化不可怕,有文化耍流氓才可怕。
弘治皇帝看破卻不點破的點了點頭道:“如愛卿所言,也是算情有可原,然失察之罪不能不罰,順天府罰半年,並輔助太子做好招收難民之事,登錄戶籍,已是補過。”
順天府連忙擦拭了一下額頭的虛汗叩頭行禮高呼“謝主隆恩!臣定全力協助太子殿下辦好差事。”
弘治皇帝便不再看順天府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起身繼續道:“都給事中,左右給事中何在?”
三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員出列,行跪拜齊聲道:“參見陛下,臣在。”
弘治皇帝漠然的看著三位六科長官問道:“六科職責何在?”
為首的都給事中雖不知皇帝陛下為何如此發問還是乖乖應答道:“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
弘治皇帝狠狠拍了一下龍案怒斥道:“好一個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京城兩萬多流民已成禍亂之根源,你補闕、拾遺、稽察在哪,朕視你們為朕之眼,朕之鏡。都是這麽給朕做眼睛、鏡子的,朕現在都已經瞎還要你們有何用。”
三位六科主官已經驚懼萬分連連扣首道:“臣等失職,請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道:“京城流民之事,六科衙門全體失職,六科主官罪責難逃,都給事中,左右給事中官降一級留職查看,
六科衙門全員罰俸一年。” 朱厚照聽到自己老爹的判罰差一點沒有笑出來,幸好手快捂住嘴巴,心裡卻已經樂開了花,官降一級降得好,都給事中現在和自己下屬平級,左右給事中比下屬還要低一級,加上全體罰俸一年,這下六科衙門可要熱鬧了,皇帝老爸這招高實在是高,在看看禦座上嘴角略帶弧度的皇帝老爸,看來皇帝老爸這口惡氣是出了。今天可是有學會了一招。
朱厚照看了看如喪考妣的六科官員們,心想六科給事中戰力也不過如此,自己和皇帝老爸略挖小坑他們就這能乖乖入坑,看你們還敢不敢再惹本宮,再敢惹本宮,本宮不建議再給你們挖個更大的坑。朱厚照正在得意之時,感覺有一雙冷冽目光籠罩著自己,抬頭一看原來是皇帝老爸正在翻眼瞪著自己,朱厚照隻好收起小得意,眼觀鼻鼻觀心做起木頭人。
弘治皇帝瞪了這在哪裡偷偷得意的朱厚照一眼以示警告繼續誇讚道:“太子純孝,盤山開荒,有體恤百姓,勸導農桑之功,深得朕心,特賞白銀五萬兩,內承運庫撥付。”
朱厚照一體賞賜連忙謝恩生怕銀子會飛走一樣,看來還是自己皇帝老爸心疼自己,知道自己手裡已經沒有多少小錢錢,這是主動為自己開荒買單,朱厚照恨不得抱著自己的皇帝老爸狠狠親上一口,唱上一首世上隻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塊寶。但還是一本正經的謝恩道:“謝父皇賞賜,明年等油菜花看了,兒臣邀父皇一同去賞花。”
然而正在朱厚照幻想著無數小錢錢飛向自己欣喜之際,身後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一位禮部五品官員出列道:“啟稟陛下,聖祖規定,太子冊封,需內閣抄錄當日奏折,供太子讀閱,熟悉政務,當年太子冊立,禮部諫陛下行祖製,陛下念太子繈褓之中不懂世事,固不納,然今日臣觀太子有聖祖,成祖遺風,加之開閣在即,懇請陛下行祖訓,呈奏折與慈慶宮,以供太子閱。”
弘治皇帝本能的想拒絕但一想這件事情已經拖延七年,此時故作重提加之禮部官員所講實乃祖訓以無理由拒絕,弘治皇帝隨即一想太子確實也該有所約束,便答應下來。
朱厚照一聽見皇帝老爸答應了,自己喜悅地飛在天堂的心情,一下子吧唧摔在地上,然而還沒等朱厚照來得及痛苦,後面的傳來的聲音再次給朱厚照來了一個暴擊。
劉健從朱厚照身後站出躬身一禮道:“啟稟陛下,臣觀太子,幼年早慧,知孝悌,愛百姓,已有未來明主之相。然,臣聞太子喜騎射之術,此非賢君之道,臣恐太子誤入歧途,臣與同僚商議, 由左中允楊廷和為太子講《論語》,已收其心,待明年行冠禮開閣讀書,豈非事半功倍,”又從袖口裡拿出一份奏折高高舉起繼續道:“此乃太子開閣讀書章程,請陛下聖閱。”
當朱厚照聽見劉健提及楊廷和時,自己身體及其短暫的顫抖,眼睛中冒出一種複雜的眼神,那種眼神裡不僅有仇恨似乎還有其他的。
弘治皇帝接過奏折大致翻看一下道:“劉閣老,太子讀書不急於這一時,還是按照祖製待明年春季再開閣讀書即可。況且也不急於這半年的時間。”弘治皇帝見劉健要繼續勸解繼續搶先道:“劉閣老不必再勸了,朕意已決,加之太子今年要辦開荒之事,無暇他顧,開荒勸桑何曾是一種學習歷練。”
劉健見勸諫無效,聖心已決隻好作罷道:“陛下聖明。”
當聽見皇帝老爸沒有答應,朱厚照輕輕拍了一下胸口,長長的松了口氣,但現在對劉健金水橋前建立的一點好感已經蕩然無存了,再想想自己的史上如果不是這個固執刻板的老頭,天天拿著托孤大臣的令箭,不許乾這個不許乾那個,何至於心中對文官產生極具不滿,導致自己和文官們的關系越來越僵,正德皇帝不喜文官劉健要負很大責任,試想一個好動的孩子和一個刻板的老師關系能好到哪裡去。
但朱厚照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好像在躲避什麽。
禦前奏對就在朱厚照長長的松了口氣下結束了,結局卻沒有按照自己的劇本走,自己目的雖然達到,但文官集團的最後反擊讓自己毫無招架之力。誰勝誰負真還不好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