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仔細聽了魏彬的敘述才知道,一些外戚勳貴提前得到皇帝老爸的賞賜,加之張皇后有了好東西怎會忘記張老婦人和兩個寶貝弟弟,早早便賞賜下去。貪婪的壽寧候張鶴齡、建昌候張延齡兩位國舅看中了裡面的商機。在打壓幾個趁機賺取小錢的小權貴後,其他人一看是張國舅家要做熱水袋生意都打消了念頭。兩位張國舅通過巧取豪奪吞並了幾家小權貴的作坊和存貨,便有了不可小覷產能和存貨量。這才在朱厚照售賣之前,一下子徹底壟斷了京城熱水袋的市場。
朱厚照一聽竟然是這兩個囂張跋扈、臭名昭著的舅舅,這事情就變得有些棘手了。兩條眉毛也站立起來,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陷入一陣沉思之中。
自己能夠直接出面,這件事情倒是好辦了,但難就難在這一點,那樣太子經商這頂大帽子就會坐實,那些六科給事中就會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鋪上。但如果不亮明身份,東西兩市的店鋪勢必成為自己兩個舅舅囊中之物,這兩位可從來沒有嫌棄錢多的時候,他們胃口大的就如同無底洞一樣大小不計,從不忌口。在想想自己後續的計劃,此關都過不去有何談後續,沒想到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親舅舅,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朱厚照在沉思中又一次習慣性跑偏了。朱厚照在想起來兩個舅舅後又想起自己的皇后老媽,就開始反思自己和母后關系冷淡原因是什麽?如果“鄭旺妖言案”是起因的話,那真正影響母子關系的就是母后那一家子,上有一個撒潑胡鬧自私自利的外祖母,下有品行惡劣到連太監和芝麻大的小官都恨不得上去一頓胖揍的舅舅。而張皇后也學得幾分家傳絕學,從小耳濡目染母后一家惡行,如何能生的親近之感。
這一點也不誇張,想當年李夢陽會試高中,剛剛被授予戶部主事,就直面硬剛兩位國舅,一本《應詔指陳疏》洋洋灑灑上千字直指兩位國舅招納無賴,網利賊民、奪人田土,拆人房屋,虜人子女,要截商貨,佔種鹽課,橫行江河,張打黃旗,勢如翼虎十大罪狀。如果不是弘治皇帝愛惜人才,百般維護,李夢陽也難逃兩位國舅毒手慘死詔獄。
李夢陽從詔獄中出來,內中那股子憤恨之氣難消,於是化身成為暴走族。天天在大街上晃蕩,就想當面逮住張府為非作歹之人,當面好好教訓一下,已結心頭之憤懣。
也許是上天被李夢陽的誠意打動,也許是冤家路窄。有一天正巧讓李夢陽碰見張鶴齡騎著大馬,在街上趾高氣揚的閑逛蕩,這就應了那句話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李夢陽一個健步上前,說時遲那時快,未等張鶴齡反應過來,奪過馬鞭,“啪”、“啪”、“啪”,就是幾鞭直奔張鶴齡的面門,在看張鶴齡面門是花開幾朵門牙亂飛,從此李夢陽的威名是遠近聞名。
朱厚照想到李夢陽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怎麽就把這位敢於直面詔獄的鮮血,敢於正剛國舅的門牙的真猛士給忘記。突然一計破局之法從腦海中蹦出。
朱厚照隨即吩咐魏彬道:“擺駕弘德殿。”(弘德殿明朝皇帝聽日講的地方)
魏彬高賀一聲“太子殿下擺駕弘德殿”,一路小跑下去準備出行的儀仗。
少時,朱厚照帶著眾太監宮女從慈慶宮後門出,路過奉先殿,一路西行,到乾清宮大門,穿過乾清宮進入西側的耳殿,就來到弘德殿。
朱厚照剛剛進入弘德殿,一面走出來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官員。
定睛一看,這不是被譽為大明第一牛人的父親嗎,自己皇帝老爹的日講官王華。 王華剛剛結束今天日講,看見太子殿下迎面而來深施一禮道:“下官日講官王華見過太子殿下。”
朱厚照十分好奇的上下左右來回打量著王華,如果不是從史書上看到,誰能想到如此普通之人竟然是大明第一牛人的親爹。
在朱厚照看見王華被自己打量尷尬之際趕緊回禮道:“見過王大人,父皇的日講結束了?”
王華被朱厚照兩隻充滿侵略的眼光打量的十分不自然。聽見朱厚照的提問趕緊回答道:“臣已經講完,皇上正在殿內休息。”說完就要繞過朱厚照往前走。
朱厚照見王華要繞過自己上前攔住繼續道:“本宮聽說令郎新婚大喜之日丟下新娘獨自悟道至天亮,倒是很十分符合本宮的脾氣。改天本宮必定登門拜訪,拜會一下令郎。”
王華剛剛邁出左腿,一聽朱厚照的話,險些摔了一個踉蹌。沒想到自己譽為平生最大之恥辱,已經傳入宮中,老臉頓時變黑應付地道:“太子殿下光臨寒舍是下官的榮幸,下官一定掃榻相迎。”
兩人又稍微寒暄幾句,雙雙告辭。王華越過朱厚照向乾清宮門走去,才給朱厚照剛剛打量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又低頭琢磨既然太子已經知道為何皇上從未提及此事,思來想去便歸結於小孩子好奇的天性,畢竟即使是太子也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就搖搖頭不在去細想。
朱厚照回頭雙眼死死的盯著王華的背影,心裡默默念道:“想想他再過兩年就要參加會試了吧,準確的說是一年又不到一個月。前世一身才華未盡其用,今生卿不負我,我必不負卿。”
朱厚照凝視久久,直到王華身影已經消失於乾清宮宮門處,才被身邊的魏彬喚醒。
朱厚照茫然看了看魏彬,馬上就恢復了清明便道:“走,去見父皇。”
弘治皇帝剛剛聽完日講,手握成拳支起腦袋依靠在炕桌上假寐,已做早朝和日講後的休息。突聽外面稟告太子駕到,弘治皇帝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見朱厚照邁過高高門檻向自己走來。
朱厚照走道弘治皇帝面前也不見禮,直接爬上炕榻摟著弘治皇帝的胳膊撒嬌道:“父皇早,兒臣給您請安了。”
朱厚照十分機敏抓住弘治皇帝轉瞬即逝的疲態。起身學著日常宮女給父皇按摩頭部的手法,用自己的小手一邊慢慢的揉按這皇帝老爸的太陽穴,一邊詢問道:“父皇這樣舒服嗎?”
弘治皇帝微眯著眼睛享受著揉按太陽穴帶來舒適敢。也被朱厚照滿滿的孝心所感動。一邊感慨太子大病初愈後越加懂事,一邊問道:“皇兒,這個時辰不在太液池馬場騎馬,找父皇何事?”
不停給弘治皇帝揉按著太陽穴,語氣略帶低沉地道:“兒臣經手盤山事宜,才知百姓生活之艱難。每每想起京城還有許多無地窮苦百姓不知如何度過這個冬天,兒臣心中很是不忍。”
弘治皇帝聽見自己兒子竟有如此愛民之心,一半誇獎一半開解道:“皇兒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愛民之心,已是難得,此時自有順天府管制,皇兒無需過慮。”
朱厚照繼續道:“兒臣如若不為百姓做些什麽,心總有些不甘。”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打趣道:“皇兒,你的銀錢大多半都用於盤山之處,現在即使有著心思也無力承擔呀。”
朱厚照一副成竹在胸的繼續道:“兒臣是想將匠作監現有的熱水袋以父皇的名義發放給窮苦百姓,以彰顯父皇的愛民之心。匠作監一日可製五百,如實行輪值可得倍數,內承運庫皮革儲量十足,可供應全力生產三個月。兒臣試想距除夕不足月余,期間贈與窮苦百姓,憑戶貼領取。”
弘治皇帝很決的這辦法可行。自從自己弘治八年感覺身體不負從前,有些求治漸怠,視朝日晏,寵信宦官,袒護外戚,朝中已經多有微詞。是該展現一下皇帝仁厚愛民的形象,平息一下朝野的非議。
思量片刻弘治皇帝繼續道:“皇兒向民之心值得誇讚,先擬個章程出來,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