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三。
夜色看見日歷,心裡一動。
“行了,你忙吧,我看看最近一段時間的電報。”夜色拍拍張旭初的肩膀,自己走到文件櫃前,從中拿出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所有破譯出來的電報。
“雲雀不日回歸”、“地雷即將bào zhà,引信已經點燃”、“黃醫生接到病人,病情已掌握”等等,雲雀、地雷、黃醫生是夜色知道的代號,經常出現,隸屬軍統洛邑站安插在不同行業內的潛伏人員。
再看接收人員、破譯人員名字,都是當班值班參謀,沒有任何一份署名是沈清風。
機要制度要求非常嚴格,即使處長親自接收或破譯的密報,也必須簽名,包括他處理過的文件,也是如此。
“沈清風單獨和神秘人保持聯系,洛邑站沒人知道。”夜色只能想到這樣一個結果。
夜色離開諜報室,重新回到樓上。
自己親眼看見沈清風出去,他的勤務員又剛剛被萬軍槍斃,辦公室沒人把守,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夜色走到三樓最東面的房間,抬手敲門。
裡面在他預料中的沒人應答。
夜色左右看了看,整個走廊沒有人。
他從兜裡掏出一把隨身攜帶的wàn néng yào chí,五秒之內打開房門,側身進去,輕輕鎖上房門。
沈清風的辦公室是裡外套間,東西不多而精致,時髦、大氣,和他斯文、儒雅的形象非常符合。
夜色拉上窗簾,直奔書櫃。
他的邏輯,一般人最喜歡翻的是辦公桌,而像沈清風這麽狡詐的人,往往對自己更自信,越隨意的地方,越是能藏住秘密的地方。
打開書櫃的透明玻璃門,一共三排書,排列整齊,分類規范。
第一排全是豎版線裝版的古典名著,一看就是主人花了很多心血珍藏的,價值不菲。
第二排是外文翻譯書籍,內容涵蓋天文地理,歷史經濟,充分表明主人獵奇廣泛。
第三排,屬於個人愛好類,鑒寶的、釣魚的、養花養草的、養鳥養狗的,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夜色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再看一遍,隱約有一兩處的書籍之間略顯松動,可能是主人從中抽出一兩本書看,其他的毫無破綻,無從下手。
進入內室,除了床和衣櫃外,沈清風在伸出的涼台上居然修建了一個小小花園,滿目的綠色植物中繁花點點,中間擺了一個藤製的茶台、一把藤製的搖椅,茶台上放著一把大大的羽毛扇。
搖扇坐藤椅,綠蔭聞花香。
假如這裡不是特務處,假如現在不是亂世之秋,眼前的一切會讓人樂不思蜀。
夜色走到床邊,枕頭邊果然放了兩本書,應該就是從剛才松動的地方抽出來的。
臨睡前,躺在床上看書,是很多讀書人的習慣,夜色自己也有。
他特意看了看書名,有意思,也是程小青先生的偵破小說,《燈光人影》、《霍桑探案》。
到目前為止,他知道一共有三人再看程小青先生的書,王進一、沈清風和他。
夜色抬腕看看手表,時間不早了,如果沈清風今晚照常去諜報室的話,自己該走了。
他退到外面房間的門後,又一次打量這個房間,沒有發現自己進來的痕跡和破綻,才把房門開了細微的一條縫隙,側耳聽聽走廊上沒有聲音,快速出去,鎖好門,疾走幾步,鑽進廁所。
夜色什麽都考慮到了,唯獨忘了一件事,他進去後拉上了窗簾,出來時卻忘記了。
沈清風並沒像夜色預計的那樣很快回來,他被一件事拖延了不少時間,等他開門走進辦公室時,天色已黑。
打開所有的燈,沈清風覺得屋子內很亮,從窗戶向外散光的一片被窗簾遮住了。
“我走之前拉窗簾了?”沈清風頓時緊張。
他走進臥室,仔細檢查一遍,沒有絲毫異樣。
又退到外面,把辦公桌中間抽屜拉開一點點縫隙。
抽屜縫隙裡夾著一根自己的頭髮,很短,卻是白色的。
沈清風有一次照鏡子,偶然發現鬢角有一根白發,拽下來後作為記號夾在中間抽屜的上沿上,只要有人來開抽屜,那根白發肯定掉下去。
“頭髮還在,沒人動過我的抽屜,也就是說沒人見來過,難道我記錯了?”沈清風輕輕推上抽屜。
沒人知道,他的奸詐和小心讓他從不在辦公桌中間抽屜裡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不幸的是,這個習慣和秉性被夜色猜中。
沈清風拿起電話,撥通二科辦公室。
他的通信員被槍斃後,已經半天時間沒人守在一邊,的確是一個漏洞。
“喂,叫盧世寶來我辦公室。”
“是,處座。”
盧世寶,是沈清風新相中的通信員。
他已經在辦公室旁邊騰出一間空屋子,作為自己通信員的宿舍。
今天的不安,讓沈清風的戒備心大增。
他內心排查了所有人,都不像。
這種事,可以以後慢慢查,現在也不能聲張,唯一的辦法,就是先看好自己的門。
盧世寶五分鍾後來到沈清風辦公室,對於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他興奮不已,和萬軍的心情一模一樣。
“在我身邊,有關我的任何事情不能出去說,和家人也不行。”沈清風提出要求。
“是。”
“我不在期間,任何人包括你不能進我辦公室,打掃衛生等我來了再乾。”
“是。”
“所有電話不要接。”
“是。”
沈清風的要求甚至比王進一更苛刻,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林立國。
交代完這些,沈清風攆走盧世寶,他該去諜報室了。
就在沈清風去諜報室的時候,夜色回到家裡,拿出電台,同一時間搜尋神秘電波。
他現在已知的電台頻率最全,包括地下黨的、軍統的、rb人的,在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內,他不斷切換頻道,卻一無所獲。
如果沈清風的監聽僅僅是做樣子,夜色還不緊張,他怕沈清風真的跟什麽人有聯系。
第一次監聽,沒有任何成效。
姚艾給他倒了一杯水,默默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焦急不安的樣子。
“什麽也聽不到。”夜色摘下耳機,揉揉眉心。
“你要是那麽容易就能監聽到,敵人早被咱們打敗了。”姚艾把凳子挪到夜色身邊,輕輕捶著夜色後背。
同一個姿勢坐久了,不舒服。
夜色無聲的看向姚艾。
自從兩人相識後,姚艾總是用自己的聰慧、開朗幫助他、勸解他,替他排憂解難。
“有你在真好。”夜色攬住姚艾,把她的頭貼在自己肩膀上,一同享受夜的靜謐。
次日上午,夜色找到曾雲峰。
“最近家裡啟用新電台沒?”夜色憂心忡忡,對沈清風的舉動還是懷疑。
“沒有,頻率還是以前的,很正常,而且我們的組織、人員、任務沒有遇到任何損失和障礙。”曾雲峰知道夜色擔心什麽,他特意問過自己的上下線,一切正常。
“行了,我回去了。”夜色總是覺得不安,他決定回特務處看看。
整整一個上午,特務處風平浪靜,任何異常情況都沒有。
沒想到到了下午,風雲突變。
刺耳的口哨聲猛地響起,院子裡很快集合了二十幾個持槍的便衣。
看來是緊急行動。
等夜色趕到樓前時,沈清風已經親親自站到隊伍前面,他同樣換了一身便裝,看來是早有準備。
“夜副處長,你在家,我帶人去,是個小螞蚱。”沈清風的表現如同他的名字,雲淡風輕,滿不在乎。
“是。”當庭廣眾之下,夜色向來服從自己的上峰。
可要說這次行動只是為了一個小螞蚱,夜色不會相信。
能讓沈清風親自出馬的,向來都是重量級人物。
夜色眼看沈清風帶人出了特務處的大門,羨慕的對跟在他身邊的萬軍:“沈處長肯定接到什麽線報了。”
剩下的話,不用他說。
當他上樓時,萬軍已經晃悠到院子門口,和正在站崗的兩個哨兵聊上了。
夜色上樓後,直接去了諜報室,他要看的是昨晚是否收到今天有行動的密報。
假如排除掉電報,再排除掉線報,那麽沈清風昨晚肯定趁著在諜報室的功夫,又接到什麽最新消息了。
“夜副處長好。”這會值班的正好是黃華。
很久沒見,黃華再次見到夜色的神情楚楚可憐。
夜色假裝不知,笑著對黃華說:“黃參謀不是昨晚的班麽?”
張旭初說過,沈清風來,黃華就會出現。
“昨晚是臨時過來有點事,今天是我的班。”黃華看見夜色笑,心情好轉不少。
“那也辛苦了,沈處長剛才帶人出動,你們昨晚肯定很忙。”夜色套話。
“昨晚沒事,沈處長呆了半個小時就走了,常科長守到晚上,沒事也走了。”黃華拿出昨晚的值班記錄看著說。
“很對不住你們,連沈處長都親自來監聽,只有我什麽都不會,幫不上任何忙。”夜色在幾個電台之間轉悠。
黃華指著一個處於視線死角,現在又正好沒人的電台說:“能者多勞,沈處長每次都坐在那個電台前,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同樣的,夜副處長帶人出去抓捕的時候,二科的兄弟們也感到輕松。”
黃華的小嘴吧嗒吧嗒的,說出來的話讓人聽著很舒服。
夜色坐在昨晚沈清風坐過的那個電台前,盯著上面閃爍的燈光。
“夜副處長,這樣就行。”黃華妖嬈的湊過來,站在夜色身後,雙手把耳機放在夜色耳朵上。
那一刻,她的手,碰到了夜色的臉頰。
“然後,這樣。”黃華豐滿的前胸蹭著夜色的肩膀,一隻手從抽屜裡拿出一遝信紙。
桌子上,本來有的信紙被她忽視了。
“再這樣。”黃華又拿起一支筆塞進夜色的右手,幫他握住筆。
“我們平常就是這樣工作的。”她的紅唇輕輕在夜色耳邊吹出一股暖風,嬌滴滴的聲音同時傳進夜色耳中。
夜色曖昧一笑,沒有回答。
他知道黃華在乾很麽,並且他非常配合黃華的所作所為。
在黃華拿出的那遝信紙上,他隱約看見一行淡淡的痕跡。
“能幫我倒杯水麽?”夜色的聲音同樣又軟有低,帶著磁性。
黃華撒嬌般“嗯”了一聲,大幅度扭轉身體,走向房屋東牆角靠牆的一張桌子。
那張桌子上,放著兩個暖水瓶、幾個白色帶蓋的茶杯。
夜色抓住時機,輕輕私下最上面一頁,折疊幾下塞進口袋。
等黃華端著茶杯回來時,他已經很悠閑的扭頭看她了。
黃華激動的小鹿撞懷,遞出茶杯的手有些抖,夜色又是一笑,伸出的手還沒接住茶杯,裡面的水灑出幾滴,正好灑在信紙上。
夜色並沒低頭,還在看黃華。
黃華卻立刻放下茶杯,撕掉信紙最上面一頁,揉了幾下扔在紙簍裡。
夜色恍然大悟,站起來,抓住黃花的手急促的問:“沒事吧?”
“沒燙著我,沒事。”黃華感動的要哭。
這個男人,不僅長得好看,還細心、貼心、暖心。
“沒事就好。”夜色裝出一臉愧疚。
“沒什麽事?有什麽事?”
兩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張旭初。
他靠著門框,衝著夜色擠眼。
夜色似乎剛剛察覺自己竟然抓著黃華的手,像被煤火燙了似的松開,一言不發,急匆匆向諜報室外面走。
張旭初衝著黃華聳聳肩,嘎嘎嘎公鴨的嗓門大笑幾聲,跟著夜色往外走。
“夜大處長,什麽想法?”張旭初試探的問。
“你從哪裡開始看的?”夜色慍怒的問道。
“從你拉住人家的手開始。”張旭初以為夜色因為jiān qíng敗露而生氣。
“別瞎猜啊,她拿了一杯熱水sale,我問她燙住手沒。”夜色氣急敗壞的解釋。
張旭初捂住耳朵說:“別解釋,我什麽都沒看見。”
夜色一把拉下張旭初的手,極其認真的說:“聽好了,萬一沈處長對她有那一麽一點點心思的話,你的話被他聽見,會怎樣?”
他成功的把這件事歸咎到男女之間、上下級之間的混亂感情上。
“沈處長會把你當成奸夫和情敵,”張旭初大吃一驚,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的喘不上氣。
夜色沒好氣的踹他一腳,惡狠狠地說:“不想讓我死就閉嘴,誰也不能說。”
“放心吧,我對你還是了解的。”張旭初笑夠了,終於有了正樣。
“這還差不多,走,該吃晚飯了,我請你吃飯。”夜色開始下樓。
“堵我的嘴吧。”張旭初繼續開著玩笑。
他對夜色,並沒有對沈清風那麽分明的是上下級界限。
“堵死了。”夜色調侃著。
兩人剛剛走到樓下,帶人出去的沈清風回來了。
他們下車後,又從車上推下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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