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廣海得到了沈清風明確指示。
“還有,”沈清手指夜色,對陳廣海說:“這個案子,由夜副處長負責。以後有什麽問題,直接向他報告。”
他的思路很明確,死了這麽多人,絕非一般人的小打小鬧,一旦牽涉面大,且涉案人位高權重,或者有其他原因,未來隨時可能冒出棘手的問題,這種燙手的山芋早甩掉早安心。
“是,處座。”夜色當即回答。
沈清風的安排,正好給他一個公開徹查土肥的機會。
他在自己最瞌睡的時候送來了一個枕頭。
“死了這麽多人?真可怕,沈處覺得會是什麽人乾的?洛邑安全不安全?像我這種人,哪些地方少去為好?”張裴灃恐慌不安的問。
他最喜歡吃喝嫖賭,最怕自己人身安全沒有保障,揣在口裡的銀票沒命享受。
“四少,這個問題之前我能回答你,以後,就要夜副處長回答你了。不過,最近世道太亂,還是小心為妙。”沈清風應付。
嘲笑,純粹的嘲笑!
張家的勢力、張裴灃的能力,比他沈清風強不知多少倍。
“啊,這樣的話,夜副處長,我以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多多照顧。”張裴灃以茶代酒,擺出一個敬酒的樣子。
“四少客氣,既然把話說到這裡了,鄙人以後還要多多麻煩四少。”夜色同樣舉起茶杯。
兩人本來無心的戲碼,卻收獲了意料不到的效果。
夜色從這一天開始,被授權名正言順調查電廠隔壁的殺人案。
“處座,今天是三月十六日,又死那麽多人,不如就把這起案件定為三一六慘案怎樣?”夜色建議。
“行,就叫三一六慘案,由全權處理,我提兩個要求,第一,盡快結案,這麽大的事,其他幾股勢力肯定要知道,處理不好會對咱們造成不好影響。第二,查清死亡人員都是誰,做好善後處理。”沈清風指示道。
“是,請處座放心。”
夜色扭過頭,對陳廣海下達第一道命令:“廣海,你現在帶人馬上去現場,清點死亡人數,徹查死亡原因,尋找線索證據。”
“是。”陳廣海回答。
“處座還有什麽指示麽?”夜色下達命令後又回頭征求沈清風的意見。
他是故意這麽做的。
他和張裴灃剛才那裡出來,事情發生的起因、經過、結果一清二楚,根本不用親臨現場。
派陳廣海去,因為他是沈清風現在的心腹,讓沈清風第一個知道慘案現場的情況,不僅麻痹沈清風,更主要的是讓沈清風看到自己的態度。
雖然自己負責這件事,但對他絕對忠心耿耿看向沈清風。
“沒有。”沈清風滿意的說。
“去吧。”夜色吩咐陳廣海。
陳廣海並沒馬上走,眼神看向沈清風,在等著他發話。
夜色裝作不知,低下頭端起茶杯,慢慢的喝。
沈清風狠狠瞪了陳廣海一眼,恨不得用茶杯把他砸出去。
忠心可嘉,沒眼色就是蠢了!
偏偏張裴灃更蠢,連聲誇獎:“沈處長果然治軍有方,軍紀嚴明,你不發話手下人不敢走,有這樣的經常對駐守洛邑,我們放心。說實話,剛才我想馬上離開這裡,現在我決定不走了,在這裡玩一段時間。還要麻煩沈處長了。”
沈清風第二次狠狠盯了陳廣海。
陳廣海嚇得不敢說話,徑直離開辦公室。
張裴灃站起來,拽挺上衣,真誠發出邀請:“兩位處座,既然要在洛邑麻煩兩位,今晚我做東,咱們一起小酌幾杯如何?”
夜色不動聲色,他再看張裴灃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麽藥。
兩個受傷的人陪著一個好人小酌?
沈清風抬腕看看手表,面帶歉意回答:“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約,改天,改天我請。”
看架勢,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出去。
“那就說定了,我等沈處長的話了。”張裴灃往外走。
他走出屋子之前,衝著夜色說:“夜副處長,有空咱們也喝一杯。”
“好,等沈處長時間定下來,咱們一起喝。”夜色同樣爽快的答應。
第二天,陳廣海把他帶人在現場看到的、查到的東西全都寫在一份報告裡,正式報給夜色。
“廣海,那些人都是被槍殺的?”夜色震驚的問。
“是,根據我們的檢查,有阻擊槍、bù qiāng。”陳廣海回答。
“洛邑城內是否有qiāng zhī丟失的報告?”
“卑職分別問過警察局、駐軍等部門,所有回復都是沒有。”
“死者身份呢?”
“全部都由證件,全部都是真實的,不過其中一半人是外地的,兵慌馬亂,暫時沒法聯系到他們的家人。”
“什麽人報的案?”
“槍戰結束不久,周圍幾個打獵人帶的獵狗先跑進去,然後幾個獵戶跟著進去後發現的,因為全都是槍傷,他們之前也聽見過槍聲,報告了警察局,警察局沒有搭理,直接讓他們報告給了我們。”
“為什麽?”
“警察局認為可能是地下黨所為。”
夜色扔掉手裡的報告,坐在辦公桌後沉思。
警察局和調查科關系親密,這件事調查科肯定也知道了。
在沒有查明真相前,把凶手推給地下黨是穩妥的。
“你有什麽看法?”夜色突然抬頭看陳廣海。
陳廣海猛然間被夜色犀利的惡眼神嚇得一愣,稍微愣神之後才恢復中正常,立刻回答:“報告副處長,卑職也是這樣認為的,極有可能是地下黨所為。”
“原因呢?”夜色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
陳廣海哼哼幾句,艱難的回答:“可能是那裡藏了什麽值錢的東西吧。”
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很可笑、很勉強。
如果被殺的人是鬼子或黨國的軍人,說地下黨可信度高。
如果說裡面藏著欠錢的東西,相信的不會多。
這麽多年地下黨的所作所為,說出去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夜色聽完這句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擺擺手:“繼續查吧。”
陳廣海如釋重負,走出夜色辦公室。
這件事,據他所知,已經開始慢慢發酵。
不知道是誰,私下把消息透漏給了報社,報社目前礙於事件太大、死亡人數太多,不敢全部報道出來,終究是一顆隨時可能bào zhà的zhà dàn。
“陳哥,”萬軍出現在樓梯口,他上樓,迎面碰上陳廣海,親熱的叫了一聲。
萬軍不僅心眼活套,嘴巴還甜,除了暗地裡的歹毒心腸,表面功夫極具迷惑性。
“兄弟,夜副處長整不整人?”陳廣海要先了解夜色的真實為人,才好做自己的打算。
萬軍眨著眼睛,一臉質疑:“陳哥,夜處的為人你還不知道麽?對誰都好,你不會聽誰胡說什麽了吧?還是遇到什麽事了?”
自從他和盧世寶聯手後,對特務處的人都產生了戒心。
這種戒心,源自他和盧世寶的陰暗行為和陰暗心理。
做賊心虛。
“沒有,就是三一六這個案子我怕破不了,到時候夜處會責怪我。”陳廣海暗中最埋怨的事沈清風。
如果當時沈清風直接接下這件事,根本不足掛齒。
最終有沒有結果,把責任拳頭推給地下黨就行,以前他們經常這樣乾,現在換成夜色負責,夜色的直白和耿直在特務處早就出名了。
萬一這件事發酵引起民憤,追究辦事不利的他,夜色不會輕易放水。
能不能如願把凶手的罪名安在地下黨身上,他也沒有把握。
愁死了。
“就為這個?”萬軍搞明白緣由,自己安心之後,勸慰起陳廣海。
“夜處很少輕易責怪人,不過不包括一個前提,欺騙他,只要不是有意欺騙他,絕對沒問題。”萬軍大包大攬的解釋。
他很自豪,如今自己的話已經可以代表夜色了。
陳廣海聽了更害怕,他正在欺騙夜色。
怎麽辦?
兩人說話之間,夜色走出辦公室,陳廣海聽見背後聲音,抬腿下樓,不敢再做停留。
“他怎麽了?”夜色一眼看出他的驚慌,詢問萬軍。
“他怕案子破不了,處座責怪他。”萬軍笑嘻嘻回答。
“愚蠢!”夜色沒好氣說了一句,蹬蹬蹬的下樓了。
萬軍在他背後嗤嗤嗤的笑。
這個人,也要小心。
夜色對萬軍,從開始的利用,到現在除了利用,又增加了提防。
過於圓滑的人,同時也是沒有原則的人。
夜色出了特務處大門,走到一條繁華的大街上,才招手叫來一輛黃包車,直奔他和曾雲峰見面的地方。
在雲翠路西頭,兩人裝成買鳥的,一邊看鳥,一邊低聲交談。
夜色先把三一六慘案的詳細經過全部告訴曾雲峰。
“鬼子乾這些為了什麽?”曾雲峰反問。
“還不知道,沈清風讓我負責這件事,我看他的態度最後會把責任全部推給我們,咱們要提前做好應對準備,這段時間,不要出現什麽問題。”夜色提醒道。
“我知道,我馬上通知下去,這一段時間暫時鋤奸行動,靜觀事態發展變化。”曾曾雲峰明白夜色的意思。
沈清風如果有意這樣做的話,他會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利用一個巧合的借口,把這件駭人聽聞的慘案公之於眾。
“家裡怎麽樣?”夜色猛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曾雲峰驚詫的問:“你還對前一段發生的事有懷疑?”
他指的是夜色在豫東清除漢奸期間,自己的隊伍和地下黨被伏擊的事情。
“對。”夜色的回答很堅決。
那兩件事到最後都沒有一個說法,軍統內部竟然毫無動靜,石沉大海,焦君牟也沒有為此吹噓請功、慶祝。
極其反常。
曾雲峰盡力安慰夜色:“不要想得太多,可能是巧合。”
夜色沒有回答。
他沒有證據,加上這段時間又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難道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白熊有沒有消息?”夜色換了一個話題,白熊那邊的消息,正好可以和土肥的事情接上頭。
“錢梅玲盡管住在修道院,但她似乎很忙,白熊去找過她幾次,都是其他修女出來見他的,告訴他錢梅玲有事,讓他改天再去。”曾雲峰回答。
“很忙?她會不會根本不在修道院,出去了?”夜色提出自己的想法。
曾雲峰點頭:“有可能,白熊擔心引起錢梅玲的警惕,每次都是自己開車去,也沒進去找他,我看需要派人打進教堂,監視錢梅玲了。”
“不行,教堂進去外面的人太顯眼,我們不用監視錢梅玲,派人監視卞漢光、柳學成。教會那邊,找人在外面盯著,千萬不要進去,看看沈清風、董志海去沒去過那裡。只要錢梅玲和其中一個人有來往,我們就能順藤摸瓜了。”
“好,這些我馬上安排。”
和曾雲峰分手後,夜色通過姚艾見到李家鵬。
“你聽說三月十六號發生的事情了麽?”夜色希望了解調查科和警局對這件事的態度。
“聽說了,他們不感興趣,局長聽說死了幾個qióng rén,直接叫人給你們打電話。”李家鵬把自己聽到的一五一十告訴夜色。
“沒有油水?”夜色反問。
“不是,回絕的很痛快,反而讓我產生過懷疑,裡面似乎有什麽大陰謀。”李家鵬的直覺和夜色不謀而合。
“什麽人乾的?”他問夜色。
“鬼子。”
“洛邑附近有這麽多鬼子?”李家鵬驚訝。
“從豫南帶豫東,他們一直試圖建立一條供給線,給南下的侵略部隊提供補給。洛邑地處中原,地下有寶藏、礦藏,地上有糧食,交通便利,四通八達,是最適合的地方。”
“不管他們打到哪裡,這裡基本上都處於中間地帶,可以在較短時間內補充所需用品。”李家鵬心中出現一幅圖。
“對。”
“好,我查警察局這邊的消息,咱們隨時保持聯系。”
兩人分手後,夜色沿著大路漫無目的朝前走。
他的眼前一團黑。
發生的事一件連著一件,明明就在眼前,明明疑點重重,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把這些事串聯起來的線索。
就連焦君牟、沈清風、吳增華、嚴喬中這四個人,也是時時刻刻糾纏在一起,理不清頭緒。
還有土肥、錢梅玲、小林蘇、小林溪、卞漢光、柳學成,他們之間又是什麽錯綜複雜的關系?
這些人、這些事,該從那裡下手?
夜色緊皺眉頭。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他被路邊嘈雜的聲音打斷思緒。
抬頭向前看,路邊有一家名叫恆生永愛的珠寶店,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見小林溪那條項鏈後,自己一直想著也給姚艾買一條。
就這家吧,他改變前進方向,穿過十字路口,邁步走向恆生永愛珠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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