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雲峰提出的問題,在場的每個人都想過。
這次行動,遇事掣肘,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預料。
“運糧計劃是臨時起意,還是制定很久了?”身為執行者,林子軒第一次詢問自己任務的由來。
“計劃的制定有一段時間了,應該是在你來之後不久。”身為組織者,曾雲峰肯定的回答出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在我們發現胡思寧是內奸的同時?”夜色問。
“是,當時我不肯定他是否知道這項計劃,現在看來,他當時就知道,並提前做好了準備。不怪你們,是我的過錯,我要負全部責任。”曾雲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誤,主動檢討。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梳理,挖出出沒咱們身邊的毒蛇。”李家鵬很客觀的提議。
“我問過孫伯,他說倉庫的鑰匙從沒離開過他。”林子軒從發現死老鼠開始,已經開始留意身邊人。
“兩種可能,一種是孫伯自己乾的,另一種是有人利用孫伯不注意,配了鑰匙。”夜色不假思索的解釋。
“對,我觀察過孫伯,為人謹小慎微,而且是我家的老人,按道理他不會。”林子軒選擇相信孫伯。
“其他人呢?”李家鵬問。
林子軒搖頭:“不太清楚。”
他雖然是主人,剛到時間不長,並不完全熟悉。
“那就先把重點放在孫伯身上。”李家鵬說。
“還有,咱們可以尋找內奸,但是我建議鋤奸還是要暫緩一陣子。”夜色說。
“為什麽?”林子軒的感受非常糟糕,身邊盤踞一條毒蛇,他幹什麽都只能縮手縮腳的。
夜色詳細解釋:“教堂那邊以為他們的糧食送到了r軍手裡,不設任何防備;咱們這邊一旦動手鋤奸,很可能引起胡思寧的警覺。一旦消息外傳,被摻毒糧食的下落就會成為他關注追蹤的重點,咱們的換糧計劃有可能走漏風聲,萬一傳到rb間諜那裡,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所以,我建議目前可以對孫伯進行試探,等那批糧食進入r軍軍營之後,咱們這邊就可以放心鋤奸了。”
“夜色說得對,包括胡思寧,我會建議上級和咱們身邊的內奸一並除掉。”曾雲峰同意夜色的看法。
“那就這麽決定,我找機會試探孫伯,看看是他還是別人。”林子軒說。
倉庫裡的內奸,他出面最方便。
“兩具無頭男屍身邊出現麥粒,會不會和糧倉有關聯?”李家鵬一直對路邊發現的死老鼠和麥粒耿耿於懷。
“一並進行,我正好還要去查查教堂的1863,不過有一點我弄不明白,龍虎大師交代1863是一個櫃子的密碼,和教堂門牌號的1863到底有沒有關聯?”夜色揉著眉頭,一臉霧水。
“一並進行?我可以配合你們。”李家鵬靈機一動。
夜色猛地明白李家鵬的意思,他指著林子軒:“還可以包括他。”
李家鵬點點頭。
一張網,可以抓到好幾條毒蛇。
回到警察局,李家鵬走進嚴喬中辦公室,先向他報告了有關兩個無頭男屍的最新調查進展情況。
“有難度麽?”嚴喬中一直關注這樁案子。
這是展示他政績的最佳機會。
“我帶人又在路邊發現了新線索,一些麥粒。我準備派人查查最近洛邑城內哪些糧倉采購過小麥,哪些糧倉有職員離職或失蹤,別的還好說,咱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查,您也知道,教堂裡面也有捐贈者捐贈的糧食,殺人現場距離教堂僅有幾百米的距離,我不敢說能完全排除教堂裡面有人作案的嫌疑,但去教堂查,有風險。”李家鵬說出自己的懷疑和擔憂。
“這個麽,”嚴喬中手指敲著桌子想了一會:“我先去交涉一下,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有消息我告訴你。”
“是,那我出去了。”李家鵬此行目的達到了。
他就是要把嚴喬中拽進來,有了嚴喬中這張王牌,很多事情好解決。
“老李哥,”走在院子裡,他叫住李忠勇。
“探長,怎麽樣?”李忠勇看見李家鵬從嚴喬中的辦公室剛出來,知道他是說無頭男屍的案子。
“我向局座報告了,局座準備探探教堂的口風,爭取讓咱們再進去一次。”
不過,後面的話李家鵬並沒說出口,再進去的話,不會帶李忠勇,而是帶夜色。
“老李哥,我後來又帶余紹坤去過一次現場,發現一些麥粒,你這幾天辛苦一下,查查洛邑哪些糧倉裡面有麥子,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
“平常百姓家裡也會有麥粒,探長為什麽一定認為會是糧倉呢?”李忠勇提出不同意見。
這個問題,差點讓李家鵬失態,也給李家鵬提了一個醒。
目標,不能過於集中。
“你說得對,普通百姓家也有,我讓余紹坤去查了,你兩份頭查,快。”李家鵬不動聲色彌補自己的漏洞。
李忠勇,果然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沒有選錯人。
接下來的幾天,李家鵬帶著手下人從麥粒入手,幾乎查遍洛邑所有糧庫,林家的糧庫也不例外。
“家鵬,我派手下跟蹤孫伯,發現他最近花錢大手大腳,一周前在城西買了一套宅子,不覺得奇怪麽?”林子軒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前來查案的李家鵬。
“值得懷疑。”李家鵬認同。
一個人在錢財方面突然大手大腳,往往預示他有不義之財。
林子軒繼續說道:“我還從另外一個方面懷疑他,或許還會跟你的殺人案有關。”
“哦,什麽?”李家鵬覺得不可思議。
“在他的床鋪下面,塞著一件帶血的衣服,雖然不多,但明顯是噴射上去的,巴掌大的一片,密密麻麻的血滴,幾乎連成一片。”
“你怎麽發現的?”
“我昨天讓他帶著手下人打掃倉庫,趁他不在屋子進去檢查時發現的。”
“好,我回頭讓余紹坤來你這裡查。”
“嗯。”
這樣一來,調查孫伯的事就變成了警察局調查無頭男屍的事,光明正大,與林子軒無關,與地下黨無關,只會麻痹孫伯。
兩天后,曾雲峰接到消息,林子軒送往蘇區的糧食安全抵達。
那晚,夜色截獲一份發給土肥的密電,電報上面八個字:xiao jie安全到家,勿念。
xiao jie,肯定是麥粒。
“可以動手了。”曾雲峰接到夜色的報告後,對除妖小組成員下令。
李家鵬最先動的手。
他帶著余紹坤,以殺人嫌疑抓走公開孫伯。
還沒動刑,孫伯就嚇得屁滾尿流,主動交代自己乾過的事。
收買他的男人他到現在也不認識,只知道對方用一套宅子換取他從不離身的鑰匙,就是被摻了毒藥的那間倉庫的鑰匙。
至於對方幹了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你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麽?”余紹坤問。
“不知道,當時帶著黑色頭套。”孫伯如實交代。
“我在你屋子的床鋪下面發現一件帶血的衣服,怎麽回事?”余紹坤根本沒去,只是按照林子軒提供的線索審問。
“鑰匙被拿走的那個晚上,我還在倉庫的大院裡面,我養了兩隻雞,害怕萬一有人來,驚得雞叫,當時就把雞頭剁掉了,衣服上面濺上的是雞血,我嫌髒,順手把衣服塞在床鋪下面了。”
如果孫伯的交代屬實,無頭男屍案件跟他無關。
余紹坤找來倉庫其他人盤問一遍,全都證實孫伯的確養了兩隻雞,也的確在那晚親自宰了。
李家鵬一天之後第二次提審孫伯。
他敲著桌子嚇唬:“好好想想,那個帶著黑色頭套的男人有什麽特征?說話的口音?個頭?手掌手背或者其他luǒ lù在外的皮膚上有沒有容易辨認的痕跡?”
孫伯意曾一會,突然想起來,舉起自己的左手,挑起小拇指說:“那個男人小拇指的指甲蓋好像被砸過,黑紫色,手指肚子是腫的。”
指甲蓋是黑紫色?
孫伯雖然交代出一些東西,但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指甲蓋黑紫色的男人,無疑大海撈針。
李家鵬找到夜色。
找人這種事,夜色和他一樣是專家。
“很簡單,運糧的事是胡思寧傳出來的情報,他的情報通常是通過南京傳過來的,能得到這個情報的人只有沈清風,而沈清風能用的人,只有特務處的人,你覺得呢?”夜色眉頭一挑,麻利的說出這番話。
李家鵬狠狠往外吐了一口氣:“我苦思冥想的問題在你這裡根本就不是問題。”
“交給我。”夜色擠了一下眼睛。
他帶著李家鵬一起走到大街上,隨便找了一個電話,直接打到特務處他自己的辦公室。
能在他辦公室接電話的只有一個人,萬軍。
“萬軍,我的手剛才被砸了一下,你去歐陽磊那裡拿些藥,給我送到家裡來。”夜色吩咐。
“夜處,您怎麽砸住手的?厲害不厲害?骨頭有沒有問題?”萬軍故意加重加快語速,顯示他對夜色的擔心。
“皮爛了,骨頭還好,沒多大事,你別一驚一乍的,說出去讓人笑話。”夜色責怪道。
“是是是,您放心,我出去絕對不會告訴第二個人。最近怎麽了?老馮的腿被撞了一下,李泉燒的厲害,陳廣海的手指頭也被砸了,特務處的風水是不是有問題了?”萬軍嘮嘮叨叨的在電話裡自言自語。
“行了,別囉嗦,趕緊給我拿藥去。”夜色故意不耐煩的掛斷電話。
“陳廣海的手指頭被砸了。”夜色告訴李家鵬。
李家鵬無聲的伸出大拇指。
“下一步怎麽辦?”他還是有些難。
特務處的人不是誰都能動得了的。
“還是我來。”夜色從容一笑。
陳廣海在這個時候出現,簡直是給他創造千載難逢的機遇。
“你有辦法?”李家鵬驚詫。
剛剛發生的事情,剛剛得到的消息,夜色怎麽就能馬上想到辦法了呢?
“我之前在做的一件事,正好能利用上。”夜色想到了利用陳廣海攻擊沈清風的事。
簡直是天作之合,天衣無縫。
夜色回到家後,立刻用紗布把左手全都纏起來,吊在脖子下面,萬軍前來送藥的時候,看著他絕對是左手受傷了。
“夜處,我看真的要找個大仙去除除晦氣,最近受傷有病的人真特麽的多。”萬軍使勁搖晃腦袋。
“我提醒你,這種事沈處不說你千萬不能說,聽見沒?傳出去給你惹麻煩,也會給我惹麻煩!”夜色呵斥自己的手下。
“根本不用我說,這話是陳廣海先說出來的。他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幹什麽都心不在焉,要不然左手小手指怎麽能被砸的黑紫黑紫的,我親眼看見的,就特麽的砸一個核桃,一錘子砸到小拇指頭上了。”萬軍撇著嘴,做出一副讓夜色放心,他絕對不會給上峰招惹麻煩的模樣。
“夠了,管好自己的事,別人的事少操心!”夜色繼續厲聲製止。
他的表現很明顯,閑賦在家的人,不敢惹事。
萬軍心裡暗自懷疑,這也怕那也怕,自己是不是跟錯人了?
屬下什麽心思,夜色心知肚明。
這種時候,示弱是最好的進攻。
萬軍前腳剛剛離開夜色家,蠍子後腳登門。
“夜爺,咱們四爺請您過去一趟。”蠍子畢恭畢敬的說。
“什麽事?”夜色正好想找張裴灃商量一件事。
“沒什麽,約了杜隊長吃飯。”蠍子回答。
“杜寬?”夜色心中一動。
“是。”
“什麽地方?”
“車已經備好了,您跟我走就行。”
“好,等我一下。”
夜色走上二樓,給姚艾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跟著蠍子出了家門。
張裴灃請客的地方不是大酒店,而是地攤。
一張四條腿的小木桌,三個木凳子,三碗牛肉湯,三個大男人,一小籮筐燒餅。
“唉,就這個?”夜色失望透頂。
“你倆串通好了?口氣一模一樣。”張裴灃的筷子頭指向杜寬。
杜寬黑著臉, 有氣無力坐在一邊。
“張四少,跟你吃飯是吃大戶,一人一碗牛肉湯我們還用跟你吃?他請就行。”夜色指著杜寬。
“好啊,那這頓就讓他請了。”張裴灃很不要臉的同意了。
“什麽?我請?”杜寬瞪著夜色。
夜色狡詐一笑:“當然要你請了。”
“憑什麽?”杜寬抬起手,擼起袖子。
他面衝夜色,做好準備,你要說不出合適的理由,我胖揍你!
夜色舉起纏著繃帶的左手,壓下杜寬的兩隻胳膊,慢悠悠的說:“因為我要幫你立個功,同時求他辦件事,你說該不該你請客?”
感謝所有訂閱的朋友們,感謝@涪江江、大盜草上飛、z月影微瀾、書友080521133843719親的推薦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