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眉宇間帶著微妙的表情,他的思索在見到李家鵬後始終沒有停止。
像在畫一張圖,筆鋒什時候拐彎,什麽時候直行,什麽時候停止,需要好好設計一番。
那張嚴肅而精彩的臉龐,預示著他即將拋出神來之筆。
李家鵬深諳夜色的這個習慣。
“我們該怎麽做?”李家鵬很朗力的問。
這個時候,聽從夜色的安排是最正確的方式。
“傍晚之前你能找到一輛卡車麽?掛個假牌子。”夜色語速很穩,但透露的內容卻很急切。
他現在是閑賦在家的身份,出面找車很不方便,容易引起懷疑。
“沒問題。”李家鵬立刻應承下來。
警察局結交三教九流,不用他巴結別人,周圍想巴結他的人太多太多,隨便找個地方,倒貼著送上門的人就很多。
“小余,你馬上回去,找到老曾和小林,就說是我說的,倉庫的糧食一袋不要動,暫停調查,傍晚時分讓小林給倉庫所有人找個合適的理由放假,等我開著卡車過去,把那些糧食全部裝車。”
“是。”
“告訴小林,火車站那邊的運貨計劃照常,不要取消,不過告訴火車站的人,糧食明天下午才能裝車,讓他們事先調整好裝車順序。”
“是。”
余紹坤離開後,夜色把自己剛才聽到的對話全都告訴李家鵬,同時說出自己的計劃。
“你準備狸貓換太子?”李家鵬瞬間弄懂夜色的意圖。
完美!
“你覺得可行麽?”夜色並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計劃實施之前,他希望聽到李家鵬的看法。
“只要解決怎麽換車?去哪裡找一個會說r語,能騙過對方交接人的司機,完全有可能實現。”李家鵬短時間內把夜色的計劃通盤考慮一遍之後,提出兩個問題。
這兩個問題,同樣也是夜色之前深思熟慮過的。
“我先回答你第二問題,去和鬼子交接的司機我親自乾,只要我拿到教父寫的信就行,赤阪土恆派去的司機肯定不能留活口,殺了他之後,換下來的卡車你開回來,直奔火車站裝車。”這一點,夜色的想法很成熟。
“第一個問題,我還需要找人幫忙。”那不是單憑一己之力能完成的,不過夜色也想到了辦法。
“什麽辦法?”李家鵬問。
“警備司令部的杜寬。”他是夜色所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選。
警備司令部出面臨檢查車,路上所有車輛無一例外,要陣勢有陣勢,要真實感有真實感,此外任何人還無權過問。
“警備司令部能出面的話,這個計劃絕對沒問題。”李家鵬興奮的回答。
能想到的問題全都解決後,剩下的就是臨場膽大心細的問題了。
這點,他和夜色有自信能做到。
“行了,詳細的事回頭再說,你去找車,我去找杜寬,咱們傍晚倉庫見。”夜色走到路口,和李家鵬分開。
他和杜寬,一直保持若有若無的聯系,表面上並不親密,私下有事互相幫忙。
杜寬經歷幾年的磨礪之後,已經變成一個非常穩重的軍人。
夜色走到警備司令部斜對面的電話亭,直接把電話打到杜寬辦公室。
“杜隊長,好久不見,”夜色的電話依然是平常人的口氣。
“霍先生,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杜寬心知肚明。
“老家來人拿的茶葉,有你一份,現在有空麽?”
“有空,我去你店裡拿,等著我。”
杜寬放下電話往外走。
在警備司令部大門外,他看見站在路邊的夜色。
兩人隔著馬路微微點頭,默契的朝著同一個方面走,進入右面的一條胡同。
“什麽事?”杜寬問。
“幫我一個忙,明天下午在城西之外一公裡處設卡查車,我要截住一輛rb人的卡車。”夜色直接說明意圖。
“rb人?”杜寬反問。
“對。”夜色看著杜寬,他並沒有解釋為什麽。
“沒問題,什麽時候?怎麽攔截?需要出動多少人手?全聽你的。”杜寬毫不猶豫的回答。
對付rb人,他從來不皺眉頭。
“明天下午兩點之前,你在城西一公裡處設卡,攔截一輛卡車,卡車司機身上帶著一份教堂出具的證明文件,你必須親自把這個司機帶到一邊,我的人帶他走,黑色上衣,藍色褲子,對你說天晴了,你把司機交給他。那輛車,一個身穿藍色上衣,黑色褲子的男人,對你說天怎麽陰了的,他開走,隨後他再把車開回去,你讓人放行就可以。我明天也會開一輛卡車同時出現在那裡,你把教父的信交給開卡車的人,別的就沒什麽事了。”
夜色的安排在杜寬看來,根本小事一樁。
“行,我明白了,哨卡什麽時候解除為好?”杜寬希望自己做事盡善盡美。
“前後盡量多延遲一些時間最好,rb人很狡猾。”夜色想過這件事。
“我從中午開始設卡,到下午五點結束,理由是接到戰區通知,沿途檢查軍需物品走私。”杜寬明白夜色的意思。
設局的目的,能把假局設成真局,那才叫設了一個好局。
“就這樣,我還有事,回頭再聊。”夜色說完,伸手把自己手裡捏了半天的一個紙包塞給杜寬。
乾完這件事,他扭頭朝外走,留給杜寬的的是他的背影和舉起來搖晃的右手。
杜寬咧嘴一笑,自己手裡拿的應該就是電話裡老家人帶來的茶葉。
這個特務思維的縝密已經到了無懈可擊的境地。
傍晚,夜色先到倉庫,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曾雲峰和林子軒。
“太好了,把這些摻了毒藥的糧食給鬼子送去,毒死那群王八蛋。”曾雲峰樂不可支。
“等家鵬來了就裝車,”夜色話音未落,後面傳來卡車的聲音。
三人同時扭頭,李家鵬開著卡車進了倉庫。
“可以裝車了,我已經把所有人全都支走了。”林子軒接到余紹坤的帶話,下午四點讓倉庫裡的人全都回家,包括孫伯在內。
“火車站那邊說好了吧?”夜色問。
“晚上七點多的車,讓他們預留車廂,只要在開車前裝上就行。”林子軒的辦事能力不容小覷。
“動手吧。”曾雲峰看著倉庫裡面的麻袋,動手開始搬運。
四個男人,雖說身強力壯,但抗麻袋的活不是他們經常乾的,半個小時後,個個累的氣喘籲籲。
“胳膊疼,腿疼,全身疼。”感觸最深的是林子軒。
“林少爺,你還能乾這種活出乎我的意料。”曾雲峰調笑著。
“我也沒想到,都怪我。”林子軒不好意思。
“林少爺,回頭請我們吃頓好吃的。”李家鵬跟著打哈哈。
這種時候,互相責怪耗神耗力沒有任何用,開個玩笑,時間反而過得很快。
“沒問題,想吃什麽都行。”林子軒極其大方。
“紅燒鬼子肉。”一直沒有開口的夜色冷不丁接了一句話,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天色全黑之後,一車糧食全部裝好,車頂罩上帆布,從外面根本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麽。
“我明天開著這輛車去城西和鬼子見面,家鵬你到設卡的地方等候,杜寬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你穿藍色上衣、黑色褲子,對他說天怎麽陰了就行,杜寬得手後,你把教堂開出來的那輛卡車向前開出一裡路,證明信帶過來,跟我換車,然後掉頭返回,立刻開到火車站裝車。”夜色開始分派任務。
“明白。”李家鵬回答。
“老曾,你也去設卡的地方,你和家鵬相反,黑色上衣,藍色褲子,你說天晴了,從杜寬那裡帶走開卡車的rb人處理掉,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
“好。”
“小林,你去火車站,等家鵬把卡車開到後,立即裝車,一定要在火車開車前把糧食全部裝上去。”
“放心,我親眼盯著。”
剩下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了。
第二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
下午兩點,夜色早早開車出了西門,通過杜寬的哨卡後,前行一裡路把車停在路邊。
兩點半,從教堂開出的卡車到了哨卡前。
杜寬帶來的人都是他嫡系,個個瞪著大大的眼珠,等著一輛卡車的出現。
四分鍾後,那輛卡車穩穩開向哨卡,在士兵指揮棒的搖擺下停車。
司機態度傲慢,對於過來查車的杜寬瞪眼呵斥:“沒看見上面插的教會旗子麽?”
杜寬哼了一聲,敲著車門一歪頭:“下來,檢查。”
態度強硬。
司機從兜裡掏出教父寫的證明,在杜寬面前揮舞一下,依然更加傲慢:“你膽子不小,連這種車都敢攔,找死是不是?”
司機知道眼前這群人最怕的就是引起國際糾紛。
“找死?我不敢。“杜寬突然壓低嗓門,一改剛才的強硬,指著身後一個身穿上藍下黑便衣的男人,頗有些哀求的意味:”看見沒?上峰親臨哨卡,最近軍火交易猖獗,我也是裝裝樣子,你下來繞一圈,我馬上放行。”
卡車司機看了一眼杜寬所說的便衣男人,站在距離他們二十米外的距離,身邊站著兩個身穿軍裝的士兵,舉槍衝著他。
看樣子挺像。
卡車司機猶豫片刻,還是對指向他的槍口產生怯意,最終開門下車。
杜寬繼續低頭說好話:“你看,我們長官在那裡,你把證明讓他看一眼,你好我好,我馬上放行。”
恰好這時,便衣男人的眼珠看向這邊,司機驕橫的往前走,手裡不停抖動那張紙:“趕快放行,耽誤事我到外務司告你們去。”
便衣男人伸出手,等著司機交給他那份證明。
司機不屑瞥了一眼,高高舉起手,冷笑中突然松手。
便衣男人同樣冷笑,好像早就防著這一招,果斷出手接住證明。
司機頓時傻眼,然而讓他更傻眼的還在後面。
跟在他後面的杜寬掏出一把槍頂在他的腰間,低聲下令:“朝前走,不許回頭,否則一槍打死你。”
他倆前後並排站立,靠的很近,沒人知道那把阻擊槍的存在。
“你?你敢!”形勢突變,完全出乎司機意外,他強行耍橫。
“你大可試試,看我敢不敢。”杜寬譏笑道。
“我是教堂的人。”司機繼續負隅頑抗。
“是麽?我怎麽看你是鬼子呢?殺了鬼子,我可以立功。”杜寬拿著的阻擊槍猛地往前一頂。
司機哆嗦一下,沉默不語。
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這次行動,事先肯定有人知道了。
路邊的臨檢,鐵定也是針對他的。
司機哆嗦了一下。
“一直走。”杜寬從後面用槍頂著司機走過那個便衣男人,順手從便衣男人手裡拿走證明。
便衣男人環視一下四周,邁步前行,直奔卡車,鑽進駕駛室,發動卡車。
這一切,自然、和諧,隻給人一種兩個司機是熟人,自願交換的印象。
哨兵挪開路障,卡車順利通行。
前行一裡路,李家鵬看見夜色的車。
兩人交換車輛,夜色拿走那份證明,繼續前開直至三皇廟。
三皇廟前的空地上,站立一排黑衣黑褲男人,為首一個留著八字胡,個子不高,像個小醜。
夜色下車,並沒說話,走到留著八字胡須的男人面前,弓腰,雙手奉上教父的信。
八字胡男人拆開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使用日語問:“路上順利麽?發生過什麽事沒有?”
夜色用熟練的日語回答:“城門外一裡處臨檢,耽誤幾分鍾,其他正常。”
“辛苦了,你開那輛車回去。”八字胡指著旁邊的一輛轎車。
看情況應該是他們開過來的。
“嗨!”
簡短交接後,八字胡帶人上了卡車,和夜色分道揚鑣。
夜色開著轎車,風馳電掣趕往城內火車站。
等他開到的時候,林子軒已經監督車站工人裝車。
又過了半小時,曾雲峰也趕到火車站,他衝著夜色說:“你馬上去教堂,那個司機在被我處決前交代,任務完成後,在教堂門口柱子後面用粉筆留下一個三角形,暗示任務順利完成。”
“好,這裡也都順利,告訴林子軒和家鵬,讓他一直等到火車開車後再離開,然後到你家集合。”夜色欣慰的拍了幾下曾雲峰肩膀。
曾雲峰的話,為這次行動畫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那個三角形,是最後的交代,足以穩住教父,讓那車帶著毒藥的糧食順利進入鬼子的軍糧庫,在某日某時成為送鬼子上路的美食。
很快,夜色開車回到教堂門口,趁著沒人在石柱子背面劃了一個三角形。
爾後,他藏在冬青樹後觀察。
一頓飯的功夫後,和他交談過的那個教父走出教堂門口,裝作散步走到石柱之後,看到已經畫在石柱上的三角形後,狠狠攥了一下拳頭。
當晚七點二十六分,隨著一陣鳴笛和黑煙,火車準點開出洛邑火車站。
當晚八點,四個人再次在曾雲峰家碰頭。
“糧食的問題雖然順利解決,但是中間出現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想起來極為可怕,說說看,咱們該采取什麽行動?”曾雲峰向身邊的三人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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