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我們是否需要像上級報告?”曾雲峰看向蘇林。
屋內鴉雀無聲,氣氛緊張。
這個問題,事關重大。
不報的話,萬一由此帶來人員傷亡、機密泄露、組織被破壞的嚴重後果,沒人能承擔責任。
報的話,將涉及所有使用這個密碼本的單位、人員停止並更換新的密碼本,單就新密碼本編制、傳遞、啟用,就是一項巨大的工作,耗時、耗力、耗財。
“你的意見呢?”蘇林看向夜色。
他相信夜色的專業知識和高度敏感的嗅覺和判斷。
“我的建議是請蘇部長和上級聯系核對一下,以焦君牟的為人,獲得這麽大的寶貝,他早就該向戴笠請功了,而南京方面絕不會無動於衷,一定會用密碼本開展血腥行動,破壞我們的計劃,抓捕我們的同志,也就是說絕不會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的。”夜色熟悉力行社的情況,他的回答肯定是特務機關日常的行動規律。
“有道理,我立刻聯系上級。”蘇林采納了夜色的意見。
“我查我這邊的情況,然後咱們再做判斷和分析,不過,現在說的想法一定要如實向上級匯報。”夜色提醒。
“放心吧,我會的。”蘇林回答。
“老曾,你那邊情況怎麽樣?”夜色扭頭問。
“有點奇怪,那幾個人進了郭午陽家,就沒見出來過,宋凱他們連續幾天的監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但也從沒間斷過,似乎赤阪並沒發現他們被監聽了,可是好幾天隻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你們不覺得奇怪麽?”曾雲峰不可思議的問。
“難道他們發現竊聽器了?”蘇林反問。
“不知道。”曾雲峰苦笑回答。
“董志海的事情你怎麽看?”夜色問。
“只能說明這個世界上真有長得相似的人。”曾雲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們沒有發現所有的人和事突然之間全都沉默了麽?什麽破綻好像都找不出來了。”夜色敲著桌子,試圖用些許的聲音打破沉寂中的情緒低落。
“等,他們會比我們著急。尤其是RB人的補給線,刻不容緩。千裡大堤毀於蟻穴,咱們就看看洛邑地界的那些螞蟻蟑螂最後從那個洞裡先爬出來。”蘇林一把壓住夜色還在敲擊的手。
“那就這麽決定,等待期間,先解決密碼本的問題。”曾雲峰說。
“我和上級聯系。”孫林從自己人那裡了解情況。
“我在特務處內部了解。”夜色從敵人那裡了解情況。,
兩天之後,夜色帶來力行社從南京到洛邑各個地方風平浪靜的消息,蘇林說他向上級匯報後同樣沒有發現異常。
“那咱們發出的那份試探性的電報為什麽會被焦君牟知道了呢?”蘇林看向夜色。
夜色搖頭,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疑團,一直留存在三個人腦海中,很久之後才得以解開。
焦君牟抓了林立國後,欣喜若狂。
跑了雄鷹1號,抓住雄鷹3號,他總歸能向戴處長交差。
特務處大牢內,人人提著十分小心。
焦君牟在他們的地盤上,審訊他們的人,造成了人人自危的局面。
沈清風並排和焦君牟坐在一起,面無表情,看著程之林審問林立國。
焦君牟專門邀請沈清風參與審訊,以示他的公正。
“林參謀,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能用什麽手段你最清楚,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我也不想讓兄弟們看著咱們自相殘殺,傳出去是笑話,老實交代吧。”程之林客氣的說。
“我就去嫖了一個女人,交代什麽?怎麽乾的?還是多長時間?”林立國的話是說給沈清風聽的。
“地道怎麽回事?”程之林冷笑一聲,並不理會林立國的胡攪蠻纏。
“大哥,翠雲閣不是我的,我怎麽知道?”林立國憤懣的嚷嚷。
“翠雲閣既然不是你的,就更奇怪了,焦長官敲門的時候,你沒有馬上開門,而和你接頭的男人在短短一兩分鍾的時間鑽進地道跑了,你又是怎麽知道地道的?”程之林同樣是個審訊高手。
“大哥,屋子裡面根本沒有什麽男人,只有一個婊、子,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林立國嘲諷說道。
“你非我動刑不可麽?”程之林臉色鐵青。
“哼,你無憑無據就要動刑,不怕別的兄弟不服氣麽?”林立國心中沒鬼,理直氣壯。
“無憑無據?林立國,從豫南之行開始,就是破綻百出了。”焦君牟突然接話。
“焦長官,從豫南之行開始,你就看我不順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林立國暴跳如雷。
“夾在香煙裡的紙條,在車上給魏昌國的回電、劉家衝抓捕雄鷹1號時他對近在咫尺的你手下留情、然後是3魏昌國的死,怎麽樣,雄鷹3號,你最後發給1號在翠玉閣旖旎蕊接頭的電報,我沒說錯吧?”焦君牟搖晃著腦袋,得意地問。
林立國開始聽著狂笑,僅僅笑了幾聲,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停住,姓焦的,什麽香煙裡的紙條、車上的發報、魏昌國的死,你說天書呢?還有劉家衝的抓人,我特麽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不是你讓我衝上去的嗎?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關勞資屁事!”
“林立國,奉勸你一句,別嘴硬,這些事都是我親眼證實的。還記得我在這間審訊室裡審訊相田讓你記錄的事麽?”
“記得,怎麽了?”
“怎麽了?我用你記錄的字跡對比香煙裡你給雄鷹1號準備專遞的情報,一模一樣。”
“不可能,我從來沒寫過什麽小紙條,根本不可能給雄鷹1號傳遞情報。”
“你在車上給魏昌國發電報時,你還不知道魏昌國是我的人。”
“勞資什麽時候發過電報?況且我根本不會,這個特務處的人都知道,沈處最清楚。”林立國求救的目光投向沈清風。
沈清風側身看向焦君牟,堅定的說:“沒錯,他不會發報,不是一科的人,他的特長是抓人、審訊。”
焦君牟早有防備,冷冷的問:“沈處長,他是雄鷹3號,隱藏、潛伏、偽裝同樣是他的特長。”
“這件事,疑點太多,不妨先放一放,從長計議。”沈清風不知道焦君牟所謂親眼所見什麽意思,但是林立國所有不軌行為都被焦君牟親眼所見,就不得不讓人產生懷疑了。
太多的巧合,可能麽?
林立國的個性,能完美設計這麽多的計策麽?
這些話,沈清風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他的意思焦君牟馬上就懂了。
他沉吟片刻,衝著林立國說:“林參謀,時至今日,我還拿你當自己人,你好好想想,咱們下次再聊。”
他給了沈清風一個面子,同時也給自己了一個緩衝的余地。
林立國的事他必須要弄清楚,至少作為一個不算太差的結果,可以交差。
離開審訊室,沈清風拉住焦君牟,拐進自己的辦公室。
這一幕,被夜色看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沈清風對於林立國頻繁的破綻產生了懷疑。
這種懷疑,直接的後果,就是把自己和張旭初列為懷疑對象。
只有他倆,和焦君牟、林立國的距離最近,只有他倆,才能做手腳。
怎麽辦?
夜色在回家的路上,不自覺往姚艾家裡走去。
爽朗、大方的姚艾,總能在關鍵時刻開啟自己的智慧之門。
姚艾正在家裡洗衣服,是她和宋凱去翠玉閣時穿的新做的旗袍。
樣式還算時髦,出去穿穿還行,在家乾活時穿著就不太方便了。
“你怎麽來了?”姚艾家的門突然被夜色推開,嚇了她一大跳。
“忘敲門了。”夜色沒覺得自己唐突,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做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
自從上次當著張裴灃的面把姚艾抱在胸前,他對曾雲峰把他和姚艾臨時湊成一對的事並不反感。
“進來吧,吃飯沒?”姚艾擰乾衣服,踮著腳尖往架起的竹竿上搭。
夜色站在她的身後,一把奪過衣服,雙手越過姚艾的頭頂,一揚,搭在竹竿上。
衣服被甩起的同時,帶起一些沒有擰乾的水滴,飄落在姚艾的頭頂和臉上。
“喂,”姚艾笑著嗔怪。
她的臉,粉裡透紅,笑意盈盈。
寧靜的空氣,舒服的面孔,愉悅的心情。
夜色滿足的笑。
“到底吃了沒?”姚艾接著剛才的話問。
“沒。”夜色違心的回答。
他出來之前,吃了。
“你等著,正好還有點飯。”姚艾甩著手,走向灶房。
不出半分鍾,她的兩隻手分別端著兩個碗,一碗是熬得稠乎乎的玉米渣粥,一碗是粉條白菜燉豆腐,上面放著兩個紅薯面的饅頭。
夜色伸手接過飯,跟在姚艾身後走進堂屋。
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子邊,邊吃邊聊。
“你平常靠什麽生活?”夜色隨便問了一句。
即便是自己的同志,按照規定他不能打聽姚艾的工作。
“縫縫補補,買點東西。”姚艾指著靠著牆角的兩個籃子,裡面全是衣服。
“你以前幹什麽?”夜色的直覺,姚艾不是沒文化的人。
姚艾右手托著腮幫子,回憶以前的事。
“我在蘇區的時候當過教員,後來在衛生隊當護士,幹了三年後,接受一段時間潛伏工作的培訓,直接從蘇區來到洛邑。”
“會打槍麽?”
“會打,不過打不準。”姚艾不好意思的笑。
“沒關系,我教你一個笨辦法,沒事經常練習練習,時間長就好了。”夜色舉起一個饅頭做出打槍的姿勢。
“怎麽練?”
“找塊磚頭平舉,練練手勁,開槍時槍口瞄準目標往下低出兩公分,保準你能擊中敵人的心臟。”
“真的?那我練練試試。”姚艾興奮的說。
她的真誠、淳樸,看在夜色眼裡,別有一份風情。
“快吃啊。”姚艾催促道。
夜色面帶得意之色:“我來之前吃了,就那麽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說完這句話,夜色放下筷子。
“騙子。”姚艾毫不客氣的還嘴。
“哈哈,別讓我吃了,我撐得受不了。”夜色終於求饒。
姚艾吐吐舌頭:“活該!”
她收走碗筷,給夜色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說吧,什麽事?”
夜色溫存的笑道:“剛從特務處出來,我去豫南的時候路上動了手腳,嫁禍林立國是雄鷹3號,或許我的手腳太麻利了,多次毫無破綻的嫁禍反而讓沈清風產生了懷疑。”
“什麽樣的懷疑?”姚艾的心思立刻跟隨夜色一同轉變。
夜色簡單描述豫南的行程。
“其實你的想法很不錯,唯一的問題出在沈清風身上,他和焦君牟的不同之處在於他非常了解林立國的秉性,這樣問題就出來了,既然發生這麽過古怪的事,既然沈清風不相信是林立國乾的,當時所有在焦君牟身邊的人,勢必都要被沈清風懷疑了,其中也包括你。”
姚艾果然如夜色猜測的一樣, 分析的頭頭是道。
“要是你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夜色問。
“第一種呢,誰找我的麻煩,我找誰的麻煩,讓他無暇顧我。”姚艾掰著她的手指頭的說。
夜色心中暗笑,姚艾的舉動,像個孩子般的天真。
“第二種呢,他不是不相信我麽,我想個辦法挑撥他和他最親密的人的關系,把這種不信任引火到他親信的身上,擺脫我自己的嫌疑。”姚艾掰起左手食指。
“小丫頭,你這些招數從哪裡學來的?”夜色忍不住笑,他對姚艾腦袋裡瞬間就能冒出這些奇怪的招數感到難以理解。
“我不是教過學,還當過護士麽?經常接觸一些年輕男人,他們爭強好勝,互相之間經常乾這種事,然後很自豪的吹牛,我聽的多了,就記在心裡了。”姚艾得意洋洋的說。
“按照你的策略,第一種呢,”夜色同樣掰起了手指頭:“沈清風再找我的麻煩,我就要找他的麻煩,讓他沒時間想起我來。”
“對。”
“第二種呢,挑撥焦君牟和程之林的關系,讓焦君牟不在相信程之林,至少讓他懷疑的人增多,不單單盯住我一個。”
“對。”
“這兩種辦法,你覺得那個最好?”夜色征求姚艾的意見。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也很準。
“最好的辦法,就是……”姚艾食指敲響桌子,狡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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