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騎行,李瑁的速度並不快,等李瑁回到壽王府時已近正午。
壽王府門前,朱紅色的大門依舊鮮豔,隻是不知這般鮮豔的色彩在皇帝的怒火下還能撐到幾時。
“玉環,我們到家了。”李瑁翻身下馬,將楊玉環從馬上輕輕抱下。
楊玉環抬頭看著寬闊威嚴的壽王府門匾,心中也不免感慨與慶幸:“時隔一日,我終於還是以壽王妃的身份回到了這裡。若非郎君及時趕到,又逼退了林招隱,隻怕此時的我已經入了皇宮,成為一個被千萬人在心中詬罵的女人了吧。”
一日之間歷經這般沉浮,世事滄桑莫過於此。
李瑁帶著楊玉環走進王府,剛跨進王府的大門,武雲娘便迎了上來,道:“阿郎,你終於回來了。”
看著武雲娘有些焦急的神色,李瑁問道:“雲姨,我不在的時候府中可有發生什麽事情?”
武雲娘帶著複雜的眼神看了看李瑁,又看了看楊玉環:“小娘今日晨間便到了王府,已經在偏廳等了有一會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武雲娘口中的小娘便是比李瑁大上一歲的嫡親姐姐,鹹宜公主李淑,李淑與李瑁關系一向親昵,想必是知道了李瑁的事情前來探視。
李瑁也不及多想,點了點頭:“雲姨,玉環昨日一夜未眠,你帶著玉環先去歇息,我去偏廳看看。”
說著,將楊玉環交到武雲娘的手裡,自己徑直往偏廳去了。
偏廳中,一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穿著一身水綠色的錦裙正在廳中等候。
鹹宜公主李淑遠遠地看見李瑁的身影,便連忙起身走了過去,忙道:“十八郎,你可算回來了。”
鹹宜公主雖然已經嫁作人婦,但依舊是當初那個急躁的性子。
李瑁看著鹹宜公主一臉焦急的模樣,問道:“阿姊,你怎麽來了?”
鹹宜公主面有急色,道:“昨日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我哪裡還坐得住。方才雲姨說你去了玉真觀,可是真的?”
李瑁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剛剛把玉環從玉真觀接了回來。”
“十八郎,你明知道父皇的意思,你為什麽還要去玉真觀,你是皇子,是親王,你怎麽能明擺著和父皇作對呢?”
聽得李瑁竟將楊玉環從玉真觀帶了回來,關系則亂的姐姐李淑不禁跺了跺腳,言語中已經不自覺地有了幾分責怪的意思。
聽了鹹宜公主的有些責備的話,李瑁心中壓抑許久的憤懣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已經已經決定了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又豈會輕易退縮。
李瑁手指著皇宮的方向,稍顯激動地說道:“玉環是我的妻子,我將他接回家又有何錯?難道我李瑁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袒護了嗎?若是如此,那我這個親王不當也罷。”
說著,李瑁取下自己頭上象征著親王身份的紫金發冠,丟在了地上。
“砰”,一聲脆響,紫金冠落在了地上。
鹹宜公主被李瑁的表現驚地微微一顫,頓時愣在了當場,不知該說些什麽。
“咕嚕咕嚕。”
紫金冠滾了幾圈,滾到了鹹宜公主的腳下。
鹹宜公主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紫金冠,她萬萬沒想到,那個想來性情軟弱,畏父皇如虎的阿弟居然敢說出這種話。
想來這件事情已經將阿弟折磨地萬分痛苦,否則他又怎麽會表現地這樣反常呢?
鹹宜公主心中這樣想著,輕輕彎下了腰,撿起了腳下的紫金冠。
“自打阿娘去世後,你我姊弟便該守望相助,有什麽困難商量著辦便是,好好地摔什麽王冠。”
鹹宜公主拿著紫金冠,走到了李瑁的跟前,踮起腳尖,一如兒時一般為李瑁仔細地把發冠帶好。
李瑁看著鹹宜公主專心致志為自己帶發冠的樣子,腦海中忽然莫名閃過了許多畫面,少年時的阿姊不也是每日這般為他正發佩冠嗎?
長姐如母,自己出了這種事,隻怕她的心裡也不好過吧。
他擁有李瑁所有的記憶,自然也就繼承了他的情感。想到這些,李瑁的憤懣的心慢慢的安寧了下來。
鹹宜公主看著李瑁的臉色已經漸漸緩和,於是也舒了口氣。
鹹宜公主看著李瑁的眼睛,問道:“遣玉環入宮祈福,你可知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鹹宜公主的話頓時叫李瑁有些費解,李瑁凝眉問道:“難道不是父皇的意思嗎?”
鹹宜公主搖了搖頭,歎道:“不是父皇,是李琦,是李琦建議父皇將玉環招入宮中。”
“什麽?居然是李琦?”李瑁不禁輕聲呼了出來。
盛王李琦是李瑁的親弟,一母同胞,俱是武惠妃所出。李瑁與李琦的關系雖然一般,但畢竟血濃於水,萬萬不該在背後坑害他呀?
李瑁聽的這個消息,沉聲問道:“消息來源可靠嗎?”
鹹宜公主點了點頭,道:“這是婉兒告訴我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鹹宜公主口中的婉兒便是武惠妃最小的女兒,年僅十歲的太華公主李婉。
太華公主樣貌水靈,聰慧伶俐,又是武惠妃的幼女,所以極得李隆基的寵愛。
太華公主常常出入宮闈,毫無禁製,又因為她年紀尚幼,李隆基身邊的禦前太監們說起話來很少刻意避著她,所以太華公主經常能夠聽到許多宮中的秘聞。
太華公主向來和性情溫和的李瑁關系親昵,疏遠性格沉悶陰鬱的盛王李琦。此事既然是太華公主傳出的消息,那自然是錯不了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瑁不由地歎了一聲:“我與他雖然關系一般,但畢竟是一母同胞兄弟,他為何這樣害我?”
鹹宜公主似乎早知內情,輕輕地苦笑了一聲。
“你和李琦雖然同是皇子,但阿娘卻偏偏對你一個人寵愛有加,但凡有什麽好處一直都是以你為先。阿娘獨寵后宮十余載,憑借著自己的權勢為你攢下的良田何止萬頃,財貫何止千萬,光是你的壽王府便比李琦的盛王府華美了數倍有余。阿娘去世前更是將她累積了半生的金銀大都留給了你,李琦分到連一CD不到。我是長姐,又已然嫁做人婦,自然不能去爭執這些,但李琦卻是皇子,他如何願意看著你一個人佔盡好處,他對你的怨恨隻怕是由來已久了”
李瑁和李琦雖同是武惠妃親生兒子,但是李琦卻先天右腳殘疾,性格又孤僻,為武惠妃所不喜,就連鹹宜和太華兩位公主也更加親近性情溫和的李瑁,這也就難怪李琦會心生怨恨了。
“咚咚咚咚。 ”
就在李瑁與鹹宜公主商討對策的時候,一連串的腳步聲自廳外響起,壽王親事府殿軍武彥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何事?”李瑁看著武彥平急匆匆的樣子,低聲問道。
武彥平拿著一封名帖,小心地遞了上去:“門外有一位年輕男子拿了玉真公主的名帖,自稱是受玉真公主所托前來拜見。”
“玉真公主?”李瑁和鹹宜公主互相對視了一眼。
李瑁想了想,玉真公主怕是又什麽消息要告知自己,於是連忙道:“玉真姑姑的門人不得怠慢,速將那人請到偏廳來。”
“諾。”武彥平領命而去。
不多時,武彥平便領了一位氣質出塵的青衣男子走了進來,不消說,他便是玉真公主口中的長源公子――李泌了。
李泌走到李瑁身前三步遠的地方,躬身道:“隴右李長源拜見壽王殿下。”
李瑁見李泌氣度不凡,想必是玉真公主結交的方外友人,於是連忙將李泌扶起:“先生不必多禮,玉真姑姑托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李泌直起身子,看著李瑁,淡淡笑道:“在下前來不為其他,隻為解壽王之困。”
李泌的話一出口,李瑁的眼睛頓時為之一亮。玉真公主的名帖不會假,玉真公主既然請他前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李瑁連忙拱手道:“還請先生賜教”
李泌胸有成竹地從懷中取出一副錦囊,交到了李瑁的手中:“殿下欲解困局只需三策,這第一策我已經請玉真公主去做了,剩下的兩策俱在其中,殿下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