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後,早已不似冬日那般嚴寒,暖暖的陽光曬在身上,臉上,激起濃濃的睡意。此時若園中小亭裡,斟兩杯劍南春,飲至微醺,枕美人之膝入睡,以美夢佐酒,也算是人間樂事了。
不過曾經的這種閑適已經漸不屬於李瑁了,因為他發現,自打他為帝後,每日的時間根本不夠用。
每日上百份的奏折堆積在案頭,高高地如小山一般,直壓得李瑁半點得不了閑,帝王辛苦,由此可知了。
“秋郎你歇會吧,自打用完午膳你就坐著手沒停過,這樣下去哪成。”楊玉環見李瑁辛苦,沏了杯茶,端到了李瑁的案頭對李瑁道。
李瑁道:“這些地方上的奏折,每一份皆關系千萬人的民生,朕晚批一刻,便可能有人因此受累,朕豈能耽擱。”
楊玉環將茶碗推到了李瑁的手邊道:“再忙總不耽誤喝杯茶吧。”
李瑁從楊玉環手中接過茶,慢慢地啜了一口,舒了舒肩,笑著歎道:“今日方知帝王辛苦,朕正當壯年,尚能應付,先皇年邁,精力不足,也難怪他放權宰相了。”
楊玉環道:“自古明君皆是如此,秋郎將來是要名垂史冊的,自然是要勤政愛民的。”
李瑁聽了楊玉環的話,將楊玉環攬入懷中,笑道:“能否名垂史冊朕不知道,只是既生在皇室,凡事便身不由己。網朕為求自保,既然稱帝,那邊要做好,便該匡扶社稷,重興我大唐盛世。”
楊玉環道:“陛下年富力盛,正當壯年,又有諸多能臣相助,必可開創盛世,名蓋漢武唐宗。”
李瑁聽到楊玉環的話,臉上也露出一絲激動的神色,拿出一張白紙,提起筆,在上面寫下了六個字。
世家、藩鎮、土地。
“這是什麽?”楊玉環不知李瑁突然寫下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於是問道。
李瑁回道:“世家門閥,藩鎮割據,土地兼並,這是擋在朕面前的三塊巨石,只有搬開他們,朕才能一嘗所願。”
楊玉環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閨中女子,相反地,他這些年跟在李瑁的身後,她自己雖不涉及政務,但多少耳濡目染了許多,還是略懂一二的。
楊玉環依偎在李瑁的懷中,看著紙上的字,對李瑁問道:“世家門閥和土地兼並這些問題都是自大唐立國之初便傳下來的弊病,歷代先皇均致力於此,但均未解決,可這藩鎮割據對秋郎應該算不得什麽吧。除去河北的安祿山外,各處節度使都是秋郎親信,親自從擢拔,對秋郎忠心耿耿,有何好擔憂的。”
李瑁道:“眼下各鎮節度都是朕的親信,他們自然不會違逆朕,但朕總有退位的時候,將來兒繼位,他還能彈壓住各地邊帥嗎?若不廢黜節度之製,大唐軍製早晚從邊關爛到朝廷。網待年內平定安祿山後,朕便將著手處理藩鎮之事。”
李瑁與楊玉環又閑話了片刻,殿外有宮人進來傳話,趙國公李泌求見。
自打李瑁登基後,覺每日政務繁重,於是便效仿明朝初年之製,在紫宸殿西的延英殿內閣置翰林內院,李瑁以李泌為翰林院使,為諸翰林學士之首,負責每日助李瑁梳理朝務,整理奏折。
楊玉環聽得李泌求見,知道李瑁必有要事要商討,於是主動起身道:“陛下與文帥有國事相商,臣妾不便在此,先行告退。”
李瑁點了點頭道:“好,娘子先去內宮歇息。”
說完,待楊玉環離去後,才命宮人領著李泌入內。
“臣李泌參見陛下。”李泌進了紫宸殿當先拜道。
李瑁一面抬了抬手,一面命人賜座,對李泌問道:“長源來此可是有要事稟奏?”
李泌上前將密奏送到李瑁的手邊,道:“隴右戰報,秦國公命人傳來的消息。”
“哦?”
李瑁聞言,臉上露出笑意,也不打開密奏,直接問道:“仁傑那邊進展如何?”
李泌回道:“隴右大捷,金城告破,李亨府中自刎,屍首秦國公已命人送來京中。”
李瑁道:“李亨兵弱,身邊誰人能是仁傑對手,授首不過是早晚的時候,傳國玉璽可曾截得?”
李泌回道:“傳國玉璽已自李處截得,將由秦國公親自運抵長安。”
李瑁聽到這個消息,終於滿意氣道:“仁傑辦事向來如此利落,那李等人呢?可曾一道綁來長安?”
李泌面露一絲難色,如實回道:“李恐怕綁不來長安了。”
李瑁聞言,知道李逃了,於是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又舒展了開來,道:“李逃了倒也無妨,李亨已死,李一介小兒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李泌頓了頓,才道:“李被拿下後拒不投降,還試圖作亂,秦國公無奈,已經將李當場處死,一同處決的還有李、李系、李僅等一乾人等。”
李瑁聽到李泌的話,終於知道他之前為何為難了,原來原因竟在此處。
拒不投降,試圖作亂,罪名按的倒是不錯,但李瑁又不是傻子,李亨諸子,其中除了李還有幾分血性外,誰還有慨然就死的膽氣?自然就是馬自己做主,將他們殺了,而馬為何要擅自做主殺掉李亨之後, 自然是為了免除後患。
“長源這是在為朕斬草除根啊。”李瑁得知李等人已經被馬處死的消息,輕聲歎道。
李乃李亨之後,曾為皇太孫,他若不死,李瑁自然難安。可若是馬循舊例,將人送到長安,李瑁便會陷入為難,畢竟是自己的侄兒,又非叛逆元凶,殺與不殺李瑁都很為難。而如今馬殺了他們,這個難題自然就不必李瑁來為難了,這個汙點也不必李瑁來承擔了。
“秦國公忠義,自當為君分憂。”李泌道。
李瑁問道:“按唐律,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泌回道:“李亨諸子並非元凶,其中多有無辜,按大唐律例,擅殺宗室至少需褫奪官爵,貶為庶民。”
李瑁聞言,立刻搖頭道:“斷然不可,朕豈能寒功臣之心。”
李泌道:“秦國公之事若不處置,恐怕難安宗室人心,於社稷不利。”
李瑁接著問道:“仁傑朕非保不可,長源可有良策替朕分憂?”
李泌思慮了許久,方才回道:“馬將軍西征有功,秦國公的爵位或許可以留著,但官職需得黜免,馬將軍本就是太子武師,何不用之為東宮太子通事舍人,雖七品官職,亦能顯陛下重視。”
太子通事舍人官職雖低,但卻與李泌曾經的王府頗有異曲同工之處,馬為此官職,自然不會有人膽敢輕視。
李瑁當即道:“準,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