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裡面,杜劍南沒有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他的意圖。
“——中蘇兩國現為睦鄰,日軍對西伯利亞的意圖已經是人盡皆知,正因為國軍主動發起淞滬戰爭,而且我中國誓死抵抗決不投降,才延緩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蘇日戰爭;正所謂幫人就是幫己,這是一個大規模殲滅日軍航空兵戰機的絕佳時機,一旦實現作戰目標,重創日軍機群,既能緩解中國面臨的空中壓力,也有利於牽製東三省和朝半島的日軍機群數量。——”
杜劍南說得聲情並茂,口乾舌燥。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而雷托夫在電話那頭,也是昂揚頓挫的熱情謳歌了中國的偉大抗戰,讚美中國不向殘暴勢力低頭的了不起的勇氣。
最後,以雷托夫的‘我們研究研究’,友好結尾。
杜劍南無語的放下電話,心裡面壓抑的火苗無從排解,走出辦公室,隨手上鎖,西面的天空已經是霞光晚照,殘陽如血。
他點起一支煙,雙手撐在水泥陽台上面,望著南面的河灘。
一堆堆的篝火已經點燃,鏟平的表演台上面,一群女孩子正在布置,在水邊的壘砌炤台上面,冒著嫋嫋炊煙。
“轟隆隆——”
機場的發電機開始發動,接著河畔表演台那裡,就亮起了幾盞電燈。
“喂喂,喂喂——”
很響亮的聲音,傳到下樓。
聽著聲音,像是場醫院廣東籍的劉菲菲,正在拿著話筒試音。
“杜大隊長,杜大隊長,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呀?”
這妮子大大喇叭裡面,調皮的嚷嚷:“快來呀,快來呀,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槽,怎麽讓這妮子當主持人?”
聽著劉菲菲嬌媚入骨的‘嗲聲’,杜劍南渾身打了一個激戰,忍不住怒罵了一句:“哪個缺德家夥想得主意,不知道有多少士兵為了和這個‘嗲妞兒’親近,屁股白挨了多少無用針!——今晚不知道多少光棍漢子,要用五指山自摸了!”
在原來類似的這種活動中,這個位置一直是楊倩霸據。
因為前段時間從來沒有越過霍山-英山線的鬼子戰機,今天突進入新縣,杜劍南就感覺到了鬼子已經是快忍耐不住,將要發動信陽襲擊了。
所以讓楊倩領著一隊人,去信陽縣城找楚昌歌配合,安排一旦警報響起,信陽城和周邊百姓們,快速撤離隱蔽的問題。
杜劍南不知道這些視家業和房子,比命還重要的百姓。
有多少人能真正的聽進去。
在他的後世有一句名言,有一句無奈之際的話語,‘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不過他也只能盡量的去提前通知,勸說,做他該做的事情。
晚上7點30分,楊倩一行回到機場,言說楚雲祥,柳達通,張慕偉,張鏡高,和一群西洋鬼子,都醉的一塌糊塗。
她和楚昌歌,領了信陽縣部的十幾人,都分片沿街大喊了一遍。
然而,只是看著就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效果很微,甚至就完全沒有效果。
“不管這些了,你去主持晚會,劉菲菲的聲音搞得我渾身起白毛汗!”
杜劍南心裡歎息,但是也是束手無策。
“嘻嘻,可我看著你們這些大豬蹄子,一個個聽得不是都很爽麽,眼睛都帶著鉤子似的盯著劉菲菲;”
楊倩用香肩輕輕的碰了一下杜劍南,兩人的側身就挨在一起。
杜劍南的粗胳膊貼著楊倩雪嫩白皙的細胳膊段兒,舒服得杜劍南直想一把將這個伶俐的小婦人一把摟進懷裡,好好的溫存一番。
“爽不爽?”
楊倩笑嘻嘻的問著,在暗色的淺夜裡,小手摸著杜劍南的胳膊,在杜劍南暗爽的時候,猛然發力一擰。
“嘶——”
杜劍南疼得直咧嘴,望著身邊的這隻小母老虎,嘴饞的說道:“晚上璐璐是不是還去和蘇蘭兮她們睡?”
“哼哼,璐璐晚上不但睡寢室,我倆晚上還睡一張床,你想都別想,饞死你!”
楊倩一臉捉黠,得意洋洋的乜斜著杜劍南的猴急。
“咻——,啪!”
一群飛行員和一群話務,場醫,文職女孩子們,點燃了煙花。
一朵接一朵的在空中冉冉綻放。
杜劍南,劉向明,陳雷,梁添成,張順谷,郭震海,孟偉,李萬瑞,——
一群人遠遠的圍著一堆篝火,喝著米酒,汽水,啃著烤羊肉,羊肉串,烤乳豬,——一邊吃喝,一邊欣賞著會台上面的節目。
蘇蘭兮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繡花旗袍,半抱琵琶彈奏的蘇州小調《蘇州好風光》,“殺魚呀,提刀,蝦呀,魚酥,——”
聽得一群蘇浙籍的士兵和機場人員,飛行員。
都是滿臉的淚水。
大好河山,眨眼數省淪為鬼子的殖民地,如何不讓人心膽酸裂,淚如江河?
而苗喬上台唱得一曲,前年年底(陽歷37年1月)在國內放映的《馬路天使》裡面的《天涯歌女》,那聲音直追金嗓子周旋。
引得口哨和掌聲一片。
杜劍南喝了一口甜糯的紅棗米酒,抬頭仰望天空,星漢燦爛。
而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在東面450千米的南京大校機場,日軍陸航第3飛行團會議室,正在召開那場日軍海陸聯合的攻擊會議。
作為東道主的管原道夫,甚至不敢在會議室提到,在白天有兩架負責深入大別山西方偵查的Ki10-1,失蹤的消息。
“杜老大來一個!”
在江畫表演了一段獨舞以後,陳盛馨興奮得直搓手,又不敢對下台的江畫有什麽‘不軌’的表示,突然扯著嗓子大吼著把杜劍南推了出來。
在河畔表演台下面,二三十堆篝火裡面,四五百人都是一愣。
然後紛紛樂不可吱的大喊起來:“杜老大,來一個!”
“杜老大,來一個!”
杜劍南微微一愣,倒也沒有矯情,站起來。
“啪啪啪——”
看到杜劍南站起來,如雷一般的掌聲在河畔響起。
杜劍南大步走上表演台,站在正中的話筒前。
下面的掌聲再次熱烈,然後安靜。
只有河水嘩嘩,月光流瀉靜謐,篝火的輕微炸響聲。
“多的我就不說了,第一,活著真好!”
下面安靜,人人都是一臉的懵逼。
“第二,戰死無懼!”
“啪啪啪——”
所有人都開始猛烈的拍手,很多人的眼睛裡面,閃耀著一團團的火苗。
“血染的風采!”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 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華夏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華夏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也許我長眠將不能醒來,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脈?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華夏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
聲音沙啞,粗狂,卻高昂宏大,響徹整個河畔。
王璐璐,楊夢青,楊倩,趙小蕊,蘇蘭兮,梁添成,趙茂生,張順谷,——
無數的人,
一個個淚流滿面,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