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早起的丫鬟就發現世子已經穿戴整齊,趕忙打水伺候。梳洗完畢,朱由松來到臥房,昨夜救下的女童已經醒了過來,正裹著被子,縮在床角。朱由松輕歎一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劫迎兒。我爹爹叫我迎兒。”小女娃聲音稚氣未消,黑漆漆的眼珠透著靈氣。盯著朱由松上下打量。
“迎兒,別怕,到這裡你就安全了。”
“我不怕你,昨兒晚上是你救得我,我認得你的帽子。”軟軟糯糯的聲音,稍帶著點稚氣。
朱由松啞然失笑。自己的這頂鶴絨紗織軟帽,上綴一顆和田羊脂玉,騷包的很,明顯比自己的臉模樣有辨識度。小迎兒身上還穿著被擄時候的破舊衣裳,亂蓬蓬的頭髮枯黃,水靈稚嫩的小臉全是淚痕,一道道的像個京劇的大花臉。
“迎兒,我帶你去洗臉吃東西好不好?”朱由松極少有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樣子,這個女孩實在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驚嚇了。
迎兒也非常給面子,張開雙手跳到了朱由松的懷裡,朱由松大為意外,原以為迎兒受了這麽大傷害,應該很怕人才對,看來自己還是很有孩子緣的。
其實,此刻他在劫迎兒心裡,已經是非常親近的人了。每個孩子都有過被英雄所救的夢,就像小郭襄遇到了楊過,狗兒碰到了楊浩大叔。朱由松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從天而降,迎兒怎麽還會害怕他。
朱由松抱著劫迎兒,來到外堂,把她交給一眾丫鬟。髒兮兮的小臉,亂糟糟的頭髮,配上精致可愛的模樣,馬上引得一群丫鬟母愛泛濫。
尤其是小荷小蓮,更是有相似的經歷。看到大家的反應,朱由松大感放心。把迎兒交給她們照顧,自己去善後昨夜的行動。
這次去迎恩寺,朱由松依舊是隻帶了小馬夫張浩。張浩自從跟著世子回王府,對迎恩寺的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心裡不禁納罕,小王爺今天怎麽沉默寡言,一句話也不說。
到了迎恩寺,沈慕鴻已經早早的在山門前等候,他身後站著昨夜挑選的漢子中的七個,剩下的已經被安排到別處,另有用處。
朱由松掃了一眼,每個人都眼眶微微發黑,想來昨夜沒人睡著,不過好在都無困意。最後,和沈慕鴻對視一眼:“都準備好了吧?”
“世子放心,都按咱們商量的準備好了。”
在場的隻有張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年級雖小,卻有著和年紀不相稱的沉穩,知道不該問的不問,緊緊跟在朱由松身後。
朱由松微微點頭,示意張元化:“開始吧。”他已經自動把這個黑瘦精壯的漢子當成這十三個親信的頭了。張元化眼裡閃過一絲興奮,轉過身一招手,帶著十二個人直奔藏經閣。
沈慕鴻和朱由松望著他們,直到背影看不見,沈慕鴻開口說:“世子,後山的幼女屍骨已經都挖了出來,一共是三十八具,世子是否”
話還沒說完,隻聽砰的一聲,朱由松一拳打到馬車上,驚得馬兒躍起前蹄,張浩連忙安撫下來。
“這群畜生!”朱由松咬牙切齒的罵道,轉念一想,這些隻是調教途中被他們虐待致死的,還有送到王府,八成也都死了。“這件事完了,收攏屍骨,找個遠離迎恩寺的地方,厚葬這些孩子。”
沈慕鴻深深地鞠了一躬:“是。”
不一會,張元化他們押著主持慈恩,還有監寺,執事等有職務的和尚,
一共五人來到山門前。和尚們被綁在一輛大木車上,使布堵住了嘴,驚恐地掙扎不已。 朱由松心裡深恨這些人面畜生,和那個王府裡三百斤的惡魔,惡狠狠地說道:“讓他們老實點。”
張元化手裡拿著一根半臂粗細的木棍,聞言往和尚身上打去:“誰在叫喚,我認得你,這棍子可不認識你。”
沈慕鴻喚過一個青壯,耳語幾句,這青壯轉身往寺裡跑去。一盞茶的功夫,帶了六個中年人來,這六人見了朱由松連忙行禮,朱由松趕忙扶起他們。
沈慕鴻說道:“這幾位逃難前都是當地的茶樓酒肆最有名的說書人。”
朱由松微微頷首,問道:“老先生們,今天的事,都知道了吧?”
年長的說書人彎腰僂背,聲音宏亮地答道:“世子放心,沈先生已經都告訴我了。這些和尚喪盡天良盡然乾出這種事來,世子路見不平,懲惡揚善,小人們對世子的敬意,有如黃河之水...”
朱由松連忙擺擺手,打住了這老兒的馬屁神功。“既然諸位都清楚了, 我們就出發吧。”
朱由松跳變戲法似的從馬車掏出一根大紅錦帶,中間還挽了個不倫不類的紅花,揚鞭前行,一馬當先。身後是一輛三匹馬拉的大木車,車上五花大綁著五個和尚,有七個壯漢押送,車上還坐著六個說書人。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洛陽鬧市,這種陣仗已經足夠吸引人,瞬間圍了一群百姓。六個說書人散到百姓中,咳了幾下,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說書。
跟在馬車後面,行了一路的百姓,此刻已經通過說書人的嘴知道了這出大戲是鬧哪樣。洛陽城幾十年沒這麽熱鬧過了。百姓紛紛七五成群的討論起來。
“迎恩寺的大和尚,竟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啊。”一個出門買菜的大嬸,手緊緊捂著剛填滿的菜籃子,跟旁邊相熟的妯娌說道。
“可不是,誰到這些和尚也能這麽壞的心腸。”
“說起來,我早就看這些和尚不是東西了。”
“就你能吹,我都看不出來,你比我多長一個眼了?”
“還是世子小王爺厲害啊,這小王爺以前淨知道禍禍人了,沒想到現在都知道浪子回頭了。”
買菜大嬸,突然來了興致,神秘兮兮地說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聽去王府送菜的葛二叔說,這小王爺啊,是石頭精上了身。”
走在最前面的朱由松,享受著洛陽百姓山呼海嘯的讚美,表面上得意洋洋地跟百姓抱拳致意,心裡卻暗想:這第一步,先把這件事全推到和尚們身上,鬧得滿城皆知,讓福王吃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