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和尚驚駭之下,這才抬起頭看到來的人隻有十幾個。雖說比自己人多,拚力一搏,也不至於都被擒住。
看眾人的穿著,破衣襤褸,正是他們熟悉的寺裡難民。抱著女童的,應該就是他們的領頭人。又和眾人不同,錦衣玉帶,面龐白淨,清秀的五官因為極度的憤怒,有些變形,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前些日子來還願的世子殿下。
眼看眾人殺氣騰騰,和尚們也顧不上主持叮囑的,一定要保密,紛紛嘶吼道:“殿下,我們可是為王爺辦事的啊。”
朱由松抱著女童,坐到床邊。冷笑一聲:“哦?那你說說,是誰要你們乾的,都有誰知道?”
和尚們聽到有機會保命,紛紛辯解起來,七嘴八舌。痛哭過後,早就精疲力盡被折磨一晚上的女童在朱由松懷裡睡著了,朱由松輕輕地抱著她,生怕被惡僧們吵醒,低聲呵斥:“住嘴。”朱由松指了指最先說出福王的胖和尚“你來說,從頭說起。”
和尚知道自己此刻唯一的生路,就是跟福王連在一起,小王爺顧忌父王,才會放過自己一行人。便一五一十的抖了出來,不敢有所保留。
“小的們原本是京城破落子弟,在京城混不下去,只因曾經和曹錕交好,聽說他隨福王在洛陽混得極其體面,便商量了一起來投奔他。
原先只在王府廝混,無所事事,後來王爺修建迎恩寺,曹錕搖身一變成了主持。還把我們都從王府帶了出來,說是有個機密的事要替王爺辦。”
說到這裡,和尚抬頭看了看朱由松帶來的青壯,畢竟這事關乎王府顏面,和尚不敢直接當著這麽多人說。
朱由松早就把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這些人,自然不怕。低吼一聲“繼續說。”
“曹錕告訴我們,王爺他老人家有個癖好,不喜歡婦人,專愛八九歲女童,每月都要進禦一個幼女。我們隔三差五便假借下山化緣,去各個人家探尋,他們看我們是佛門弟子,並不防備。兄弟們窺得誰家有水靈標致的女童,就在他家門上做上標記。
有王府的吳乘奉動用王府的能量,把那家人弄得家破人亡,我們趁機上門,說是念在化緣之情,幫他們保全女兒,那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我們把人帶到這迎恩寺,調教好。吳承奉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會到寺裡取人。”
朱由松暗想:怪不得福王這麽多妻妾,隻有自己一個兒子,原來這變態專愛此道。那吳承奉每次見了自己低眉順眼,甚是乖覺,沒想到背地裡如此陰毒。
“你們迫害女童,有沒有失手害了性命的?”
“沒有沒有,這些女童都是要進獻給王爺的,我們哪有膽子傷她們性命。”
胖和尚這話說的又急又快,眼裡閃過一絲荒亂,被坐在床邊的朱由松盡收眼底。
“張元化,這和尚誆騙我,我看八成是想誣陷我父王,給我拉出去埋了。”
黑瘦漢子應諾一聲,就要動手,胖和尚連忙討饒:“世子饒命,小僧說的沒有半句謊言啊。”
“我最後問你一遍,可曾虐死過女童。”
“有...有的,都被埋在了後山。都是主持監寺他們乾的啊,小人們哪敢啊。而且就算她們活到了王府,聽吳承奉說,也沒幾個活下來了啊。”
“這個寺裡所有人都知道麽?”
“挑水僧,知客僧,掃地僧等一眾小和尚是不知道的,隻有主持監寺,和我們幾個知道。”
朱由松想到,福王三百多斤的肥大身軀,
蹂躪八九歲女童,恨得磨牙鑿齒、疾首蹙額。胖和尚還要往下講,朱由松已經聽不下去了,抱著懷裡救下的女童,走出了甬道,沈慕鴻趕緊跟上。 黑瘦漢子張元化頓了頓腳問道:“世子,這些和尚怎麽辦?”
和尚們連忙討饒,有的磕頭求饒,有的小便失禁,這些人害起人來,如同九幽之下的小鬼,死到臨頭也知道害怕。
“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留著做什麽?”說完朱由松走出甬道。身後傳來幾聲慘叫,在寒夜四更天,格外淒厲。
大雄寶殿內,朱由松望著辦完事回來的眾人,借著火把光亮,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難民中本都是魚龍混雜。這些人都是從難民中出來,反應卻大不相同。有的人第一次殺人或者第一次見到殺人,精神恍惚,有的人面色發黃,身體顫栗。
倒是印象深刻的那個張元化,表情並無變化,朱由松暗暗記在心裡,這個張元化,隻怕是不簡單。安撫眾人回自己住處後,朱由松抱著女童找到上次丟在這的馬車,上次和張浩臨時起意徒步回府,馬車還在寺裡。
和沈慕鴻告別之後, 朱由松將女童放置在車內,自己趕車回王府去。
世子專屬的馬車,極為舒適,加上女童困頓已極,一路顛簸也沒有醒,到了王府,朱由松躡手躡腳走進自己臥房,沒有吵醒丫鬟。把熟睡的女童放到自己床上。坐在床邊的朱由松陷入沉思。
今天救人是簡單的,這簡單的事後,將引出的一系列後續才是真正的難關。
迎恩寺竟然是這樣的地方,那就不能以普通寺院來看了。要是普通寺院,自己佔了,福王說不定還要誇讚自己,這迎恩寺是他尋香探幼的去處,這三百斤的變態胖子,怎麽肯善擺乾休。
還有他的老朋友曹錕,該怎麽處理。自己現在所依仗的,不過是福王世子的身份,失去了這層身份護佑,在這漆黑冰冷的洛陽城,自己恐怕和那些難民並沒有什麽兩樣。
這半個月來,自己一直生活在富貴溫柔鄉,此時才窺到這黑暗的明末一角,這是個名副其實吃人的社會啊。要是自己狠下心來,安享富貴,靠著穿越者先知先覺的優勢,未嘗不能富貴一生,但是自己良心上過不去。
想到迎恩寺後山女童的屍體,和她們背後被滅門的家庭,朱由松說服不了自己置之不理。
還沒見過一面的三百斤的福王,讓朱由松感到壓抑,權利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不能依托他人!朱由松站起身走到牆邊,牆上掛著的是神宗皇帝當年賜下的寶劍,握劍在手,輕盈無比,拔劍出鞘,似有龍吟。
洛陽城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錦衣王孫,手執寶劍,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