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言和阮小義離了學堂,由阮小義前方帶路,二人前往阮家大院去做臨行前最後的準備。
興許是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也興許是作為一個少年要遠離家人了,阮小義跟父親倒是相處的融洽了一些,起碼表面上沒有再跟之前一樣,劍拔弩張。
也許這就是這天底下許許多多的父親與兒子之間的相處模式吧。
計言在阮家跟阮信和小義商量了一下行程安排,幾人又看了看天氣情況,決定第二日就直接出發。
他們計劃是還是按照計言來時的路原路返回,先陸路走濟南府,再兗州府,到了淮南乘船進京。
一開始阮小義的父親要給他安排四個家丁隨同,一起前往京城。隨性照顧以及保護。
可是阮小義好大的不樂意,覺得帶著四個家丁去京城太招搖,跟父親討價還價半天。
終於父子二人達成一致,隻帶兩個精乾的親信家丁。
商議妥當,計言陪同著小義一起回他臥房,看著下人們幫他收拾行李,其他的一些隨身行李都是那些仆人們幫著收斂打包,唯獨那片好不容易燒製成功的薄片琉璃瓦,由他親自小心翼翼的包裹好。
計言看著這匆忙的打包場景,想起一件事來,問道:“你走之前,需要去跟你的未婚妻告別一下麽?”
阮小義猶豫了一會,就這片刻間的猶豫,讓計言看出來,其實阮小義對他的未婚妻宋青青還是有感情的,並非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一直打算退了這婚約。
阮小義給出了他的答案:“不用了,那母老虎……”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一轉,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我從京城回來再去跟她解釋吧。”
下人們都打包妥當,計言當晚也就住在阮家府上,隻待第二天一早,四人一起出發南下。
他們四人小團隊便是計言領導阮小義,阮小義領導兩個家丁,不過兩個家丁並不聽從計言的安排,這麽一個很奇怪的組織結構。
第二日,眾人收拾好了行李包裹,計言重新換上了粗布麻衣,阮小義等三人也帶上了阮信給他們開具好的路引。
本來要阮信還要送四人四匹馬,但是計言覺得自己騾子還沒騎順溜呢,馬估計更騎不好,便建議改為騾子,這樣行路低調一些。
四人選了好了騾子,阮小義在家門口向著父母行了禮,正要策騾奔騰,紅塵作伴,瀟瀟灑灑,共享人世繁華。
“等等!”
一聲清脆的呵斥從遠處傳來,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配方和語氣。
宋青青上氣不接下氣跑來了,看著阮小義,埋怨道:“你就打算這麽不辭而別了?”
阮小義本來對宋青青是有一些愧疚的,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又感覺自己有點下不來台,便道:“是啊,為了躲你這個母老虎。”
宋青青顯然是氣急了,紅腫著眼,喘著粗氣道:“那你有種就再也別回青州來,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阮小義很明顯犯了年輕人常有的毛病,他也生氣的道:“不回來就不回來,看我在京城找個郡主公主的,回來氣死你。”
“啪。”一個巴掌打了上去,就跟打出這巴掌的人說話語氣一樣,清脆爽快,道盡了她心中的千言萬語。
宋青青捂著臉跑了,阮小義癟了癟嘴,摸了摸臉頰,翻身騎上騾子,對眾人道:“咱們走吧。”
計言看到這一切,一陣歎息,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作為一個兄長,
給這些青春期少年一些人生導師般的建議,主要是公主和郡主什麽的沒這麽容易找,遂道:“我覺得你還是追上去,跟你未婚妻好聲好氣的說一下吧,別學那些不良青少年,為了面子,不顧感情。” 結果阮小義很坦誠的回復他:“計言,你自己不還是單身麽?你覺得我會比你還不懂女人麽?”
這句話戳到了計言的痛處,讓他非常想一腳就把這孩子從騾子上踹下去。
計言有點猶豫,也不知道自己讓阮小義變得比以前有自信了,這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害了他,讓他更容易被人打了。
四人按照計劃的路程行著,結果剛出青州府所轄地界,又是陰雨不停。
而且因為阮小義和他的兩個家丁都只有普通路引,所以只能住尋常客棧,不能再住驛館。
好在他們的盤纏帶的充盈,所以一路上住的都是上好的客棧,裡面的待遇其實比之從前住官驛舒適多了。
計言騎在騾子上,摩擦的還是挺疼,他目前還是沒掌握騎馬的精髓,關鍵在於腰。
年輕人最主要的身體部位就是腰,不管是白天騎馬殺敵乾男人,還是夜晚閨房之中,嗯,其實都是要看腰的。
這天他們一行人已經行到濟南府地界裡,因為本身這裡就淤泥未疏,又加之近期風雨連綿的天氣,所以道路泥濘難行,幾人趕路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來。
這幾天的路上,計言倒是也一直沒閑著,他一直在想該如何把在青州之行的收獲整理出一個更清晰的思路來,如果只是單純的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 呈報回去,那未免也太沒有腦子了。
他自己得出的結論是,沒必要再繼續費力追查是誰來青州府散布機密了,因為首先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其次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找到了執行的人,也許仍然是個小角色,面對整個迷局仍是瞎子摸象。
這件事還是應該從源頭思考,是誰能在那段時間內獲取這些情況,又是為了什麽要把這消息散播出來故布疑雲,考慮清楚這兩點才是抓住了核心命門。
這時,一隻騾子的蹄子踏空了一步,一下子踩進了一個小泥坑,整個騾子瞬間失去了平衡,而計言正騎在上面想著事情,一個失神,直接從騾子上翻了下來,掉到了泥地裡。
好在泥坑不深,也就是剛剛沒過腳踝,不過泥水把衣服都弄髒了,他隻得換上那量身打造的豪華套裝。
一陣風襲過,計言覺得還有點冷,看來不日又將要再臨一場豪雨。
不過此時眾人卻犯了難,因為他們四目望去,視線所及的方圓十幾裡范圍內並無人煙,別說客棧人家了,鬼都見不著。
他們本來的計劃是今天能進到濟南城裡,這樣自然夜宿打尖都不是問題,可惜天不遂人願,道路難行,這讓他們犯了難,只能加快騾步,希望盡快找到留宿的地方。
皇天不負有心人,直到天徹底黑了之後,他們又行了一個多時辰,遠遠的能聽到一條河流在低聲咆哮著。
他們見著了光亮,那光亮乃是四個昏黃的大字飄在半空之中,在這一片寂靜漆黑之中,甚為明顯。
那四個大字是:
濟河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