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棲園,雲淺和錢坤喝著茶,聊著天,錢坤的話匣一開,竟是個十足的話癆。雖然沒再講那些會掉腦袋的話,卻也給雲淺講了不少宮女宦官之間的奇緋異色之事。
可能是因為共享了那禁諱的故事吧,雲淺和錢坤之間形成了摯友般的信任和坦誠。
天色近黃昏的時候,錢老公公才匆匆趕來,看見錢坤沒大沒小的和雲淺坐在一起的樣子,他只是佯怒地喝斥了兩聲,心底卻更加喜歡雲淺了。
把錢坤趕了出去,錢老公公才抱歉地說道:“雲將軍久等了,咱家今天這事情一樁接一樁,實在是抽不開身。”
“公公為大王分憂,事務繁忙,屬下多等一會又何妨。”雲淺表示理解。
錢公公溫和地點了點頭,開始正色說道:“大王封將軍的官職全稱為西南寺督護騎都騎尉,正七品武職,這是一個很特殊的職位。它是在前朝元興年間設立的,當時的燕武帝強集兵權,嚴禁王公大臣門屯養私兵,故設立了監國寺督護騎,用來保護和監視王公大臣們。燕武帝後,皇權慢慢松落,府兵再次大興,這監國寺督護騎就成了虛設,到燕孝帝的時候更是直接被廢,只在皇城裡保留一些形式。我大衛立國時,大王保留了這個傳統。“
雲淺很認真地聽著,錢公公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監國寺督護騎如今已經直接劃分成了五寺,分別是:東寺,西寺,南寺,西南寺,和東南寺,各自負責金陵王城以外的一片區域。五寺統一編入禁軍,但直接聽從內廷的調遣。由你統領的西南寺管轄金陵西南縱橫各四十街,以瀟湘和順德兩條街為界。”
“那具體的職司都有哪些呢?”雲淺虛心地請教。
“每一寺負責保護轄區內官員公親府邸的安全,具體事物待你入職便會知曉。你的轄區略有不同,其中還有一處二等官驛,是用來接待地方五品以下入京的地方官員的。”錢公公簡略地向雲淺說明。
雲淺卻是越聽越疑惑:“可是正編禁軍和金陵府的巡捕的職責也包括這些啊。”
“正如咱家先前所言,督護騎早已經形同虛設,其官職品級本就不高,職責又和各方都有重疊,加上現在有些權勢的官員無不養著一幫私兵惡仆,這份差事可不好做。”錢公公淡淡看了看雲淺,忽而又厲重地說道:“若想有所作為,除非你行事足夠的無畏和狠絕。”
雲淺似乎有些明白了衛王為什麽給自己安排這樣一個職務,這是把自己當刀使啊。他苦笑著說道:“屬下在這金陵城中沒有半分根基,只怕這金陵城中隨便跳出個官都能壓死我。”
“咱家就是你的靠山。別忘了,那些王公大臣,相爺,世子爺,以及你,說到底都是大王臣子。臣子,就要明白做臣子的本分。”一向溫潤的錢公公言語變得冷峻。
“屬下謹遵公公教誨。”雲淺起身向錢公公一鞠。
“談不上什麽教誨,雲將軍如此聰慧,自然能明白這些。相爺和世子爺似乎也都很欣賞將軍。”錢公公又和煦地笑了起來。
“屬下隻忠於大王,為公公辦事。”雲淺並沒有遲鈍到聽不出那畫外之音。
錢公公欣慰地拍拍雲淺,說道:“在朝為官,也不能過於孤僻。別人若願意與將軍交好,多幾個朋友也不是壞事,只要將軍記住在禦書房說的話就好。”
“屬下明白。”雲淺畢竟出身官宦世家,當然清楚錢公公這番話是誰的意思。
“嗯。三日後,咱家會安排人帶你去接管任職,
相關文書印信也會一並送到。西南處咱家有一處宅子,到時候你也可以去看看,不嫌棄的話就在那住下。你身兼公務,一直住在酒樓裡想來也會有諸多不便。時候也不早了,咱家送你出宮。”錢公公顯然對雲淺十分不錯。 雲淺乘著內廷安排的馬車回到了煙雨樓,剛下馬車就看到了那個胖乎乎的身影蹲在門口。
“雲淺小弟,你總算回來了。”劉七手衝上來怨氣滿滿地給了雲淺一個熊抱。
“呃…老劉你冷靜點。”雲淺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不適。
“你再不回來老夫就要被餓成扁柿子了。”劉七手有些委屈。
“沒想到老劉你這麽好,還等我一起吃飯。”雲淺十分感動地看著肚子扁扁的胖子。
劉七手卻有些惱火地說道:“呸,要不是老板娘不讓吃,誰會等你這臭小子。”
“…..”雲淺尷尬地將劉七手朝一邊。
“回來了就進來吃飯。”離玖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
停業期間,樓裡只剩下十多個人,此時圍在一大桌豐盛的晚餐面前,倒也顯得十分溫馨。
酒足飯飽過後,離玖像往常一樣把雲淺單獨叫走了,劉七手在旁邊又少不了一番擠眉弄眼。
“怎麽樣?”離玖將房門合上,回過身問雲淺。
“衛王知道知道了我在大涼被通緝的事了,只不過還是封了我一個西南寺都騎尉。我感覺現在衛國朝野似乎有一些問題,他很迫切地需要人為他效命。”雲淺三言兩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離玖聽了微微搖頭,她生於燕國官宦世家,自然最是清楚這西南寺都騎尉是個什麽東西:“這個什麽西南寺都騎尉就是一個虛職,手中的權力只怕還比不上邊軍裡的一名佰長。”
雲淺如今和離玖已經有了一種默契,他當下將王宮中的種種情形,包括錢太監最後的那番話,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離玖聽著雲淺條理清晰地論述著,覺得他這段時間成長了不少,面露欣慰地說道:“不錯,看來你在這件事情上判斷比我準確。既然你能窺見衛王的顧慮,那就繼續去將這一份隱患挖掘出來。現在我只能粗略地猜測衛王的權力似乎是被薑平軒和蘇慎瓜分了許多。我想我們要做的就是發展己方勢力的同時,不斷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而你先前所說那一則宮闈秘辛,說不定在關鍵的時候會給衛國朝野帶來致命一擊。”
“難道我們要把衛國掀翻,然後造反?”雲淺有些難以置信,離玖的計劃竟然這樣瘋狂,他一直都只是覺得自己任務只是做一些情報搜集和暗殺。
“不是造反,是收復本就屬於我大燕的東西。衛人都是一群背信棄義的敗類。”離玖冷冷地說著:“當然,這也並非一朝一夕之事。眼下你只需抓著衛王這條大腿,爬得越高越好。對薑平軒和蘇慎方面也保持幾分曖昧,讓他們繼續對你有所期待。”
看著離玖充斥著仇恨的目光,雲淺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