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相府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明月下,蘇慎陰沉著臉從裡面走了出來。
“老爺,有何吩咐?”蘇霆恭敬地侯在園外。
蘇慎向四周掃了一眼,低聲說道:“去查一查煙雨樓那個雲淺是什麽來頭。還有去給毒箭門那邊去封信,叫陌路抽個時間來見我。一個月前他們好像在城西遇到了炎教的人,還射傷了其中的一個。”
“是。”蘇霆微微一躬。
“對了。”蘇慎又說道:“這幾日如果月凝要去煙雨樓你別攔著,但一定要跟著去。留意那裡的每個人。”
蘇慎低著頭再次折回了書房,牆外,黑貓輕輕叫喚了兩聲。
夜已深,薑平軒依然不知疲倦地翻閱著卷宗。他忽然停住了手,側臉對著右邊的帷幕問道:“樓蘭不知道你進來了麽?”
“一隻黑貓闖進了院中,他追去了。”帷幕後面傳出一個尖柔的男聲。
“用你手上的人去幫我查一查煙雨樓一個叫雲淺的人。家世背景都要弄清楚了,還有他是否有一個所謂的表妹。”薑平軒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翻看了起了卷宗。
一陣風吹進緊閉的房間,帷幕輕晃,燭火微曳。
夜有些涼了,金陵城上方的天空中飄起了細密的小雨,滋潤著每一片繁衍生機的土壤。對於雲淺和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極好睡覺的寧靜春夜。
“嗷嗚~”日上三竿,雲淺伸了個懶腰,從床邊滾到冰冷地板上。煙雨樓裡大半的人都因放假而回家休息了,沒人打擾自己的清夢是一件極為愉快的事。
徹夜的細雨過後是明媚的陽光,金陵城中的地面上的水跡已經乾透,空氣中卻還是彌留著飽滿的清新味道。雲淺和離玖去世子府看望了鄭有德。他被照顧的不錯,世子府上的人也都很熱情友好。
回來的時候,一輛熟悉的白玉花車停在了煙雨樓的門前。離玖眼神怪異地看著雲淺,頗有意味地說道:“看來司夏郡主很是放心不下你。這才半天不到就迫不及待地來看望你了。”
雲淺摸了摸鼻子,憨厚地苦笑著跟在離玖身後。
蘇月凝身穿一條素蝶百花鳳尾裙,此時就正左在堂廳中優雅地喝著茶。蘇霆大管家依舊穿著那身華麗的錦袍,神色桀驁,而不修邊幅的劉七手與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極為乾草地向蘇月凝吹噓著自己吃過的各種好吃的。
“離掌櫃,雲公子。”蘇月凝起身行禮。
“見過司夏郡主殿下。”離玖和雲淺畢恭畢敬。
“都不是外人,莫要執此虛禮了。”蘇月凝看著雲淺那副假裝拘謹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好笑。
離玖此時卻是心頭大汗,怎麽就突然不是外人了。
雲淺似乎感受到了離玖斜眼投來的古怪目光,頭低得更低了。
“二位請坐。雲公子,傷可好些了?”蘇月凝關切地問道。此言一出,離玖和劉七手也有些緊張地看向雲淺。
“無大礙了,多謝郡主掛念。”雲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示意大家放心。
“那就好。”蘇月凝輕輕皺眉,有些不喜雲淺生分的樣子。
離玖心思細膩,打岔道:“不知殿下此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不敢有吩咐,月凝此來一是看看雲公子的情況,二是給離掌櫃賠個罪。前日因為月凝的緣故,攪得貴樓雞犬不寧,還致損了不少東西。蘇管家,勞煩你將東西呈給離掌櫃。”蘇月凝說罷,輕啜了一小口茶。
“離老板,
這是我們殿下的一點心意。”蘇霆恭敬地遞上一個木盒,神色傲慢地對著離玖打開。 離玖忽然覺得一陣目眩,小小的梨花木盒中竟是堆滿了金塊。
這裡裝著的金子起碼有五十兩。離玖的心情很激動,然而表面推辭一下還是必要的:“全因鄙樓之失讓殿下犯險,怎敢受此大禮。”
“這只是賠償一下貴樓的損失。不算什麽的,離老板毋須如此。”蘇月凝平淡地搖搖頭。
“那就多謝殿下了。”雲淺極為乾脆地代離玖收下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這個老板娘的心思。雲淺鄙視。
“嗯。”蘇月凝高興地點點頭,又繼續說道:“月凝還為貴樓備了一份薄禮,還請離掌櫃不要嫌棄。”
蘇月凝招招手,兩名家丁帶上一副卷軸。展開後竟是兩句詩,字跡清秀而神采不凡,正是:
:“霧語嬌花氤若黛,秦淮煙雨淺如雲。”
頗有唯美之意的兩句詩,不僅將煙雨樓的特色和風雅都展現了出來,後面一句更是另有一番意味。
“秦淮煙雨淺如雲…淺如雲…”離玖喃喃念著,心裡卻是一陣狂風浪湧,然而她還是表現出如獲至寶的樣子,說道:“郡主殿下親自題詩,可真是折煞小店了。得此詩一句,勝過千萬金!”
雲淺感覺有些尷尬,他既不敢看蘇月凝也不敢看離玖,但他能感覺到此時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蘇月凝有些頑皮地輕輕一笑:“月凝獻醜了。 離掌櫃不嫌棄就好,畢竟貴樓可是有著一位驚才絕豔的書聖呢。”
“咳咳。”雲淺乾咳兩聲,老臉不禁一紅:“郡主過獎了…”
蘇月凝又在煙雨樓逗留了片刻,臨走的時候對著雲淺說道:“雲公子,月凝這邊罪也賠過了。可是你卻還欠我一件事情呢。”
“啊,殿下有何吩咐?”雲淺感覺有些緊張,腹誹這司夏郡主莫不是要自己簽個賣身契之類的。
蘇月凝覺得雲淺的樣子十分有趣,有些可愛地壞笑著說道:“那日在江上…十余艘花船…”
不是說好既往不咎的嗎,這個司夏郡主也太記仇了吧。雲淺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說道:“確實是在下的過錯。只是在下只是區區一個幫廚,恐怕難以…”
“雲公子那麽緊張幹嘛…難道怕我讓你以身抵債?”蘇月凝繼續戲弄著雲淺。
雲淺一噎,不知如何作答。
蘇月凝繼續笑吟吟地看著雲淺,一時竟覺得有些解氣。片刻後,蘇月凝柔聲說道:“雲公子若是是麽時候有空,就親自來府上送一盅霧語花。月凝也就當作是賠禮了。”
這算什麽奇怪的要求,雲淺有些發怔。
離玖看不下去了,狠狠敲了雲淺的腦袋一下罵道:”還不謝謝殿下寬容。我這大侄子有時候就是傻愣愣的,殿下你不要和他計較。過幾日我一定讓他親自登門賠罪。“
”那一言為定了喔。月凝謝過離老板了。”蘇月凝開心應下。
白玉馬車緩緩駛離,蘇霆低著頭,反覆回味著剛才蘇月凝和雲淺之間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