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員這才放李承鬱進去,蘇文若和於林跟緊在後面上了樓頂,見消防員正在想盡辦法安撫桐的情緒。
然而桐跟瘋了一樣,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解,哭喊著威脅:“你們都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松手。”
估計是電視劇看多了,連台詞都一樣。
消防員只能一邊好言安撫,一邊分散桐的注意力,試圖從旁邊強行拉她上來。
李承鬱和蘇文若、於林三個人衝到跟前的時候,桐一見到李承鬱更是瘋狂:“你別過來!”
李承鬱崩潰大喊:“你這是在做什麽?我對你不好嗎?還要怎麽樣你才能看到我的真心,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來你才能確定?”
桐一聽這話,頓時大哭不止,嘴裡隻喊著:“你們再過來,我現在就跳下去!”
蘇文若和於林對看一眼,也緊張的不行,主要是替李承鬱緊張,這家夥一急起來,居然是這樣安撫一個想跳樓的人,不想跳樓都能被他給說跳樓。
她沒有時間去問李承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李承鬱剛才說的那些話,提醒了她,桐只能是因為感情的事,就年前桐興高采烈的跟她說過完年要結婚,而現在又出現在民政大樓的樓頂,八成是李承鬱沒有跟桐來拿結婚證,才導致想跳樓。
蘇文若拔腿去到前面,語氣盡量和緩說:“桐,你先上來,有話好好說。”
桐依然在哭喊,但那喊聲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力氣,看來不用多久,桐就會因為雙手失去力氣而掉下去,現在連聲音都嘶啞了起來:“文若,你不懂!你也別過來!”
消防員很機警,見桐願意跟蘇文若說話,瞧瞧的從兩邊貓腰一點點靠近。
蘇文若邊不動聲色的挪著步子往前走,一邊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旁人當然不會懂,但你可以告訴我,或許我旁觀者會比你更加清楚,你忘了蘭浮了嗎?曾經你是怎麽開導我的?”
桐已經氣息不足,喊聲也變的斷斷續續:“文若,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法活下去。”
蘇文若想說,李承鬱已經很愛你了,你又那麽想結婚,怎麽就沒法活,可剛想到李承鬱說的那些話,必定是這兩人沒有溝通好,桐才會尋死,便不敢再提李承鬱。
想了想對桐說:“我都死過多少回了,每一次都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父母親人和朋友,甚至絕望到自暴自棄,可我還是活過來了,因為愛我的人一直在努力,他們沒有放棄我,也讓我沒有放棄自己,桐,不要這麽傻,先上來把你的事情跟我說說,如果說完你還想跳,那我不攔著你,與其痛苦的活著,倒真不如痛快的死去!”
桐這下沒有喊,只顧著哭,似乎是在回味蘇文若剛才說的話。
消防員正匍匐著一點一點挪近桐的位置,如果一個人跳樓輕生,能從上面救走就絕不會讓人落到下面的消防救生氣墊上去。
救生墊不會用於火災現場,以免誘導跳樓,只能用於接跳樓輕生這種事故,然而消防救生氣墊不是萬能的,距離地面十五米至二十米是氣墊逃生的極限,大約相當於六層樓的高度,七樓以上往下跳,極易因為衝擊力或者無法精準落在氣墊上而造成傷亡。
桐如今是在民政大樓十八樓的樓頂,如果有一絲機會,消防員都不會讓她跳下去。
蘇文若見桐不說話,但那只能看見的一個腦袋面容正在痛苦的扭曲,桐越來越吃力,可能下一刻,不用桐自己跳,雙手脫力就會自動掉下去。
她大喊:“桐,你知道嗎,香港醫學院研究出了一種新型藥物,能清除HIV所攜帶的病毒,已經在小白鼠身上成功實驗了,蘭浮的病有救了,她是多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父母生她不容易,一家老小還等著她賺錢養家呢!如果當初她在溫哥華放棄了自己,能等到今天中國領先全世界的科研成果嗎?蘭浮都沒有放棄自己,我也沒有放棄自己,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憑什麽放棄!”
過年去香港的時候,蘇文若聽到香港醫學院這一突出的研究,知道蘭浮可以治好這種病,激動的感歎了許久。
桐聽到那些話晃神了瞬間,而雙手卻終於因為無力抓住圍欄,脫開了懸吊整個身體重量的唯一相接。
而就在此時,一左一右兩個消防員,突然飛撲出半個身體抓住桐的雙手,合力將人拖了上來。
蘇文若緊張的差點跌坐下地,幸好一旁於林扶著,人命關天,這回真的感覺上了戰場。
李承鬱拚命摟緊桐,生怕一個不留神又跑出去。
到了這會兒,蘇文若才知道桐為什麽要跳樓。
過年的時候,因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桐跟著李承鬱回家見父母,當時感覺還不錯,就桐這個人的外形條件,李承鬱的媽媽還誇桐長的漂亮,嘴巴也甜,讓他們過完年就去領證結婚,把桐激動的當場叫媽。
桐當然激動,她出身在農村,而李承鬱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在羊城大學裡任教,家庭條件優越自不必說,以前桐嫌棄李承鬱只是工薪階層,看不上李承鬱,如今來到他家裡,才發覺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當時能得到李承鬱父母的肯定,桐心裡已經別提有多高興。
然而隻過了一個年,情況就突然發生了劇變。
年後那幾天,李承鬱家裡有親戚來訪,見到端茶倒水的桐,覺得眼熟,居然想到了年前的那條轟動全國的新聞。
那條轟動全國的新聞,是關於一個喪心病狂的團夥騙女孩去代孕,代孕完了就被扔去給國外的變態佬提供帶顏色的服務,最後沒用處了直接被取走器官賣到黑市的新聞。
因為當時有很多受害者家屬在法院裡大哭聲討,經過媒體的宣傳,這個案件已經家喻戶曉。
原本局外人也難把這個案子跟桐聯系在一起,可就在當天,陳天順當庭舉報秦江瀾洗黑錢,檢方因為知道陳天順會在庭上以各種理由擾亂宣判,提早準備好了關於秦江瀾被脅迫的證據,當庭提交給法官。
就是這個唯一關鍵的視頻證據,被媒體擴散出來,裡面的桐在陳天順旁邊端咖啡伺候!
本身這個案子熱度不小,至今還是市井茶余飯後的談資,甚至網絡上還能下載到畫面不太清晰的轉播視頻,桐在李承鬱家裡,當場被親戚給認了出來。
李承鬱的媽媽知道後,認為桐不僅代孕,還為國外的人提供那種服務,當即反對他們在一起,任由李承鬱怎麽解釋都沒用,甚至李承鬱的媽媽放話,除非她死了,不然有桐沒媽。
兩人在喜慶的大年,愣是悲劇的在哀求中度過。
可現實不會因為哀求就有所改變,對於知識分子的上一輩,不管多有涵養,傳統思想依然根深蒂固,一個乾乾淨淨的兒媳婦,是這個飽讀詩書的家庭唯一的要求,而桐永遠不可能是,又如何能接受這樣一個女人進家門。
回到租住的房子後,桐和李承鬱兩人都不知該怎麽辦,李承鬱一直生活在規規矩矩的環境之中,讓他拋棄自己的父母這種事斷然做不出來。
因為李承鬱不懂如何平衡兩邊的關系,一時沒有跟桐表明決心,桐以為李承鬱要父母不要自己,當時就離開了李承鬱租住的地方,一個人在外面關掉了手機住了一天賓館。
心裡埋著大事的人, 獨處特別容易想不開,桐覺得當自己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原來是這麽痛苦,然後在今天,一個人跑來了民政局大樓外,給李承鬱打了個電話問他:“你還要不要跟我結婚?”
李承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不是不想跟桐結婚,只是他還沒能想到妥當的處理辦法,何況他更是夾在中間最憂愁的那個,因為沒有及時回答桐,這個傻貨就以為李承鬱放棄了她,爬上了十八樓的樓頂,想一死了之。
這種事,蘇文若還真的幫不了桐。..
說起來,桐的悲劇其實還跟她有關系,那段視頻是秦江瀾跟陳天順談判的視頻,完全是因為她,才間接導致桐被認出來。
悲劇從來都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跟過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蘇文若不免生出內疚來,看了於林一眼,於林抿著嘴對她搖頭,說到底這種事除了李承鬱的父母,任誰也沒有辦法。
桐被被送醫檢查,證明無大礙後被治安拘留罰款外加教育。
像這種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的行為,哪怕是在偏遠人流稀疏的地方,也不被允許,真跳下來可能會砸死路人,何況警局還要出動警力,消防員的生命也在因為桐這樣動不動跳樓尋死的行為冒著風險,如果在救人過程中有消防員因此受傷或犧牲,更是整個社會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