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咑咑咑!”法槌敲擊的聲音,控辯雙方律師當即停止了爭鋒相對,旁聽席的人瞬間安靜下來,法官的錘子等了這麽久,到這時候終於敲了起來。
法官威嚴的聲音從話筒裡傳遍整個審判大廳:“被告人陳天順當庭舉報秦江瀾洗錢案有效,鑒於與本案無關,待檢方查驗人證物證真偽,擇期另案處理。
經由合議庭商議,現對本案宣判:被告人陳天順犯故意殺人罪,拐賣婦女兒童罪,綁架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組織販賣人體器官罪,組織賣淫罪……等數罪並罰,主謀陳天順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針對含保險理財、匯款、債券、股票、基金份額等涉案贓款贓物的違法所得及其孳息予以追繳……如被告不服判決,可在收到本判決書之日起十日之內向上一級法院提起訴訟,如無上訴,此判決由最高人民法院覆核後生效……”
陳天順的罪名太多,法官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讀冗長的判決書整整讀了十幾分鍾,一字一句刻進了蘇文若的耳內,她雙手緊緊抓住前面椅子的靠背,始終趴在那裡無聲飲泣。
一隻大手從蘇文若趴著的空隙裡伸了進來,拿著張紙巾,她淚眼迷蒙的接了過來,隨意擦拭了一下抬起頭,剛剛擦去的淚水頃刻之間如泉噴湧,不顧一切撲到了這人的懷裡。
她緊緊的抓住對方的整齊的西裝,將頭埋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裡,聞著那似有若無的淡淡清香,一下接一下緊密的啜泣。
“好了,我沒事,傻孩子,不哭了!”秦江瀾在她耳邊安慰著她,這回卻一點都不管用,越是安慰她,哭的越是難以呼吸。
蘇文若哭的不能順氣說話,只能用自己的拳頭敲打在他的身上。
法官當庭宣判後,陳天順被法警押了出去,旁聽席上的人也紛紛起身往外走,只有蘇文若和秦江瀾依然坐在後排緊緊摟在一起。
審判大廳裡的人很快散的沒剩下幾個,也都是在往外走,獨有一人是朝裡面擠進來,目光在每個角落裡搜尋了一遍,定格在後排摟著的蘇文若和秦江瀾身上。
於林原本一直在旁聽,中間出去外面上了個洗手間,遇到江參謀和柳音聊了幾句,聽到江參謀說蘇文若也進去裡面旁聽,便找了進來,而走進來的時候,已經宣判完畢,人都散場走出來。
見到蘇文若在秦江瀾懷裡哭成了淚人兒,於林原地怔了怔,神色卻沒有太大波動,隨即輕步過去,在秦江瀾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笑著說:“我老婆又躲你這哭了?”
秦江瀾微微笑著對於林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蘇文若的背,低聲說:“妞?還哭呢?大家都走了!”
接著轉頭又道:“於林快幫忙把你老婆扶起來,交給你了!我要去處理下後續的事情,你不用跟著去了,先帶妞回家吧!”
蘇文若放開了秦江瀾,自己用手抹幹了淚,一言不發的被於林扶著出了審判大廳,沒敢回頭看一眼秦江瀾。
出到外面走廊上,見到江參謀和柳音,還有李承鬱黃鼠狼這些人,都站在邊上,她一個都沒有走過去說話,在於林攙扶下帶著哭僵的臉走出了法院,上了等候在門口的蘇文茠的車。
於林沒有自己開車,也上了蘇文茠的車,坐在了她的身旁。
蘇文若憂傷了一臉,至今沒能恢復過來,她沒有心思去關心於林為什麽不自己開車,只是低聲問他:“法官當庭表示陳天順舉報有效,檢方會起訴秦江瀾嗎?”
於林大約是事情太多,腦子裡雜亂的緣故,聲音沒有多少熱情:“今天主控官幫老秦提交了證據,就已經表明了不會起訴,法院只是按司法程序走,驗過證物有效,就沒事了!”
關於證物,於林不說,她還沒想來問這事,語氣瞬間冰冷了下來:“你當初在陳天順的別墅裡,拍下了陳天順要挾秦江瀾的視頻,為什麽從來都不跟我說?要不是我們拖累了秦江瀾,我也不至於去跟陳天順拚命,你們為什麽都不跟我提這事?”
於林明知她在生氣,卻也沒有多親昵的安撫舉動,短歎一聲:“你不說,我和老秦到現在都還以為,你是因為氣不過跟陳天順的無恥才去找他報復,所以我也一直無法理解,你在溫哥華為什麽拚死都要跟陳天順過不去,我問過你的,你從來不跟我說!”
蘇文若忽然仰起頭,含著淚淒涼的笑起來,原來她真的跟任何人都沒有活在同一個頻道。
她以為秦江瀾受陳天順要挾洗黑錢,遲早會東窗事發,拚死要除掉陳天順來掩埋這件事。
而於林和秦江瀾,卻早有打算,因為陳天順沒有被國內警方抓獲歸案,手握著當時談判的視頻,一直都沒敢拿出來去報案,唯恐陳天順知道後會對蘇文若或者身邊的人采取報復泄憤。
有句話叫:穿鞋的怕光腳的,他們又如何有底氣去跟喪心病狂的陳天順鬥狠,她的安全,才是他們最直接的軟肋。
蘇文若的急性子更是讓他們憂心,從未正面仔細跟她談過洗黑錢這件事,她之所以會知道秦江瀾洗黑錢,還是當初由桐那裡聽來的,而這一年多,這件事就一直藏在了她的心裡,反覆咀嚼反覆琢磨,片面固執的認定,秦江瀾因為這件事已經無路可走。
甚至她在溫哥華,因為吳澤遠實驗小白鼠的死,以為自己無藥可救,半夜逃跑出去公立醫院找陳天順,於林當時還非常疑惑的問她說,陳天順自然會有法律製裁,她又何必總去跟一個罪大惡極的罪犯去拚命?
可當時的她,腦子裡想的全是怎麽才能去拚命,並未仔細斟酌於林的問題,還因為不想在於林面前表現的太過關心秦江瀾,輕描淡寫的說“自己反正都快死了”這種話來搪塞。
正因為這樣,她日夜擔驚受怕秦江瀾會出事,可事實是,她絲毫都不了解那兩個男人根本有自己的安排,就只有她自作主張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淒笑過後,她內心反而平靜了,不論如何,秦江瀾沒事,就是她最大的安慰,哪怕怨恨自己沒腦子,不懂得問清楚,就衝動莽撞的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雖然她也知道,就算一開始她想問,也沒有人會告訴她,都怕她沉不住氣會整日惶恐不安的過日子。
可明明秦江瀾沒事,為什麽江參謀見不到人,而今天陳天順的律師卻在法庭上說公安局沒有對秦江瀾立案調查,要連同整個公安局都一起舉報。
蘇文若又抬手擦了擦眼睛,沉沉問:“為什麽秦江瀾消失了這幾天,你明知他沒事也不跟我說清楚?”
於林轉頭過來滿臉的冤枉:“我一直都跟你說他沒事!你究竟有沒有認真聽過我在跟你說話?”
是嗎?她想了想,好像真的是!
於林一直都說他見到了秦江瀾,而且秦江瀾也沒什麽事,是她一直不相信於林說的話而已,忽然覺得還真的有些冤枉了於林,於心不忍,抬起手摸了摸於林的臉頰說:“可能是我聽岔了。”
於林這才握著她的手開心的說:“也不怪你聽岔,除了我這個攜有證物的證人能接觸老秦以外,其余的人,包括江參謀和柳音都無法見到他,實際上不是刑事拘留,而是重案組考慮到陳天順會企圖用老秦這件事擾亂法庭宣判,才讓老秦配合隱秘呆了幾天,搜集一應證據和資料,並提前聯系好媒體,就等陳天順當庭舉報,主控官就可以當著媒體提交證據,這樣在日後,證據確鑿向社會公布,就不會有手尾。”
她絞盡腦汁拚死拚活想要去解決也解決不了的麻煩,卻早已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原來男人真的是不需要女人來操心的!
蘇文若每每想起他們的一個接一個的謀劃,總會一次又一次的心驚膽戰。
希望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車子停了下來,蘇文茠在前面扭頭過來說:“姐夫,姐,到了。”
已經到了香草庭,於林先下了車,護著蘇文若下來跟她說:“你回去休息一下,夏夏會幫你準備飯菜,記得要吃一些,我還有事,出去一趟,晚點就回來。”
蘇文若面無表情木訥的點了下頭, 自己回了家。
於林看著她進了小區,才重新上了蘇文茠的車,說:“回公司。”
中午飯是她和夏夏兩個人在家吃的,因為夏夏說,蘇文茠交代要好好陪姐姐,不要讓她亂跑。
她在自己家人眼裡,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或許,如果天下太平了,她就應該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了,不要去想那些自己無力改變的事情,至少不要給家人心理負擔。
夏夏樣貌普通,但人很精明,也勤快,蘇文若對自己這個弟妹還是挺滿意的。
趁著夏夏收拾碗筷的空檔,她去了衣櫃裡,翻出自己隻穿過一兩次的牌子貨,衣服,包包,翻了一堆出來,打算給夏夏。
畢竟這些牌子貨很多都是名家手筆,定製版,限量版,總是放著不穿不用也浪費,就喊過夏夏來說:“這些給你吧,我穿不了那麽多,衣服老媽穿不了,包包你可以拿幾隻回去給她老人家。”
她以為夏夏必定會兩眼放光,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弟弟蘇文茠,以前壓根就不會賺錢,窮養老婆窮養孩子,也是夠可憐的。
誰知,夏夏有些尷尬的說:“姐,不用了,我都有,給我拿回去也是放在那裡,媽也有,你應該把自己多打扮打扮,然後多出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