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林前幾天說的那些話,蘇文若到現在也似乎能清楚的品過味來。
實驗工廠是於林和秦江瀾共同投資,加上兩人明面上的兄弟情義,誰也不可能先開口提拆夥,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也都不可能同意自己退出實驗工廠的股份。
這是一項專利壟斷的消防器材,國家認可授權指定各個場所安裝的消防設備,不是普通的商品。
既然拆分不了,那就只有合並兩家公司,變成一家,再通過上市操作,秦江瀾就可以佔為己有。
這點,蘇文若確信秦江瀾有絕對的手段。
他的想法和目的,只有她能看出來,究竟明顯在什麽地方。
去年,因為晴天的瞎摻和,出現了噴霧器假新聞事件,蘇文若擔心秦江瀾,但因為她不懂金融,亂提建議讓他把公司上市,說請個CEO去打理,不要讓別人的矛頭對準他。
她不想要多宏偉的事業,只希望他平安,不要總被人算計。
那時候他卻笑著說,上市沒有這麽簡單,公司上市後意味著要提高透明度,會暴露許多公司機密,正因為噴霧器研發艱難,如今有了成果,業內那麽多認都在盯著,他才不舍得讓技術暴露太多出去。
還教她說,上市公司的股份持有者,必須定時知道公司的運營狀況,甚至極有可能被惡意控股,到時如果出現一個高手,把他的公司連同實驗室一起套走了管理權,那他在這公司就沒有了發言權!
如果當初他說的話是真心實意的,那麽,他應該是最不想公司上市的人。
可現在,於林只是提了一下,秦江瀾當即就同意合並公司上市,難道他會不知道,上市之後,股票自由交易會出現被人惡意控股的狀況嗎?
他知道,但他還是要上市!
想到了這裡,就算她再不懂這裡面的門道,也能非常確鑿的明白過來,秦江瀾根本就是想自己控股整個蘇秦公司。
可他跟於林之間雖然不是太愉快,卻也沒有到必須要把對方至於死地的地步,秦江瀾為什麽要這麽做?
雖然他有時候處理事情會耍弄一些小手段,但他不是一個卑鄙狠毒的人,是什麽讓他要這樣來對付於林!
就因為實驗工廠誰也不想撒手嗎?
如果是這樣,那就都是她的錯。
因為她,秦江瀾和於林才做不了兄弟,沒了兄弟情義,這個重要的實驗工廠面臨撕裂的現狀。
因為兩個人都怕對方惦記,也怕對方隨時會先出手,與其時刻防備,不如自己先動手。
秦江瀾從來都未雨綢繆機關算盡的人,先動手的,一定會是他。
她其實很清楚,那是秦江瀾的心血,他可以有理由這麽做。
可於林也投入了大部分的身家,當初那些錢,也同樣是於林他爸爸的血汗錢。
或許於林就是因為感覺到他和秦江瀾之間的不愉快,才好心的提出合並公司的要求,想以此緩和關系,可秦江瀾的動作,顯然不是這麽想。
如果秦江瀾真是這麽打算的,那,於林該怎麽辦?
她回去跟於林說這件事,於林會相信她嗎?
她不知道。
可能於林在心裡,她不應該去了解太多秦江瀾的事情,這會讓於林質疑她跟秦江瀾私下一直在牽扯。
可就算是這樣,現在公司還沒有上市,還可以阻止秦江瀾。
思來想去,她覺得現在應該去見秦江瀾,讓他收手,哪怕是懇求。
她拿出手機給秦江瀾發了條信息,問他:你在哪裡?
等了許久之後,她看了看時間,至少十分鍾過去,秦江瀾都沒有回復她的信息。
蘇文若等不及,直接撥了電話過去,響了十幾聲之後他才接起來,她以為那頭必定的吵雜的環境,他一定是在忙碌,才沒有看到她的信息,才會那麽慢接電話,可她聽到的,是非常安靜的聲音,一點噪音都沒有。
他語氣很淡:“喂!”
兩人的號碼是情侶號,他不會不知道是她的電話,手機裡也必定存儲了她的號碼,可他沒有喊她“妞”,或者,說點熟人之間的“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這樣的對白。
聽起來他就像在接聽一個不認識的電話。
明知不該心痛,她還是在隱隱作痛,語氣也不帶一絲熱情:“你在哪裡?”
他說:“在家。”
就兩個字,甚至都不問她,為什麽要問他在哪裡,或者她有什麽事。
明明在家,信息也不回復,電話響了那麽久才接起來。
好冷,好淡。
蘇文若無聲的淒然一笑:“我找你有事,是要我過去你家,還是你出來?”
秦江瀾居然沒有馬上回答,在電話裡安靜了片刻說:“我出來吧!”
他沒有讓她去帝景苑的意思。
這對於她,已經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她在馬路邊上又整整等了半個小時,就連李承鬱和雲雨桐都從酒吧散場出來,扶著喝的醉死過去的小常打算攔車回去,發現蘇文若一個人坐在那裡,雲雨桐還跑過來問她:“大姐啊,小常說的那些話,可能是吹牛的,你別往心裡去,快回家吧,要不我送你,讓李承鬱自己去送小常。”
蘇文若臉上的憂鬱遮也遮不住,沒有誰的冷漠可以這樣打擊她,唯獨是他。
搖頭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你們走吧,我自己會回去。”
李承鬱已經把小常扔進了出租車裡,雲雨桐也正想鑽進去,蘇文若突然想起應該交代一聲:“雲雨桐,如果於總打電話給你和李承鬱,就說我們還在街上。”
蘇文若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家裡,生怕這段時間於林會突然打李承鬱的電話,要是他們都以為她已經回家,必定會穿幫。
雲雨桐聽到蘇文若的喊聲,會過意來,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沒問題。
出租車剛走,秦江瀾的路虎車就慢悠悠的開過來,似乎是在放慢車速找她的身影。
蘇文若起身走過去,就站在路燈下,從秦江瀾按下的車窗看進去,看他俊朗無暇的臉龐,那熟悉的五官,在未來的日子,眼神裡應該再不會裝著她了。
秦江瀾見她站著許久都不動,在車裡幫她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臉上是淡淡微笑:“看什麽呢?上來。”
蘇文若木訥的上了車,自己綁好了安全帶:“別兜圈了,找個能停車的地方,我跟你說點事。”
秦江瀾看著前方的路況:“你說你的,我開我的。”
突然好不習慣,以前被他寵著,沒哪時候反對她的意見,哪怕是她任性,也由著她胡來,他再自己慢慢收拾爛攤子。
這就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一樣,隔著無盡的虛空。
但她不想在聊這麽深入的問題時,他還無法集中注意力在話題上,冷冷道:“我讓你找個地方停!”
他無奈的轉頭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繼續開,她也不再說話,如果他一直不停車,她就打算一直不說,就這麽耗著。
大概是他不想跟女人較勁,或者是從來就沒有跟人爭執的心思,他果然找了個地方停車,然而當她看出去外面的環境,吃驚的看著他說:“來這裡幹什麽?找別的地方停不行嗎?”
他竟然把車開回了帝景苑的小區裡。
秦江瀾的語氣毫無波瀾:“那條路過來都很吵雜,就這裡安靜,有什麽事你說吧!”
罷了,反正說完就走。
他的呼吸很安靜,她的深呼吸卻很沉,蘇文若勉強找了個開頭,話語之間竟然帶著滄桑:“秦江瀾,我還能跟你好好說話嗎?”
秦江瀾眼神微動,轉過頭來,似乎想伸手捏她的臉,卻也只是微微動了動,根本沒有抬起來:“妞,你怎麽了?”
到了現在,他才喊她一聲妞,才問她怎麽了!
她努力的在心裡強調自己應該漠視他的忽冷忽熱,因為那只是個假象,可被他輕輕的喊一聲,瞬間就不爭氣從眼裡漫出一股溫熱。
一個人的時候,她會暗暗自私的想要攔住要走的風,想要抱住整片天空。
可今天注定是個不值得銘記的一天,卻是會把疼痛刻進她骨子裡,永遠都無法磨去的一天。
她知道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在犯一個錯,花費著時間去在乎已經不在乎她的人。
眼裡溫熱散去:“秦江瀾,你會跟我說實話嗎?”
秦江瀾顯然很意外,在她看來,這種意外就像他有心隱瞞某件事,被她發覺了之後,讓他主動坦白的詫異。
但他的城府很深,人送外號天蓋壓頂波瀾不驚,沒有什麽能引起他內心的波瀾。
雖然曾經在對她的安危上,見過他的怒氣和焦急。
除非他願意,除非他在意。
所以他的臉色轉瞬恢復如常:“你今天說話怎麽吞吞吐吐的,跟我說話還用這些前奏嗎?”
是不需要,但那是以前的他,現在,是一個陌生的他。
她盯著他看:“這個問題,之前我是因為猜測一時口快問過你,但今天,我想請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吃掉於林的公司?”
他眼神突然變的冷厲,穿透她的水眸:“我說沒有這個打算,你會信嗎?”
蘇文若用力的說:“當然不信!”
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居然有淡淡傷感飄過:“那你還問我。”
她霎時激動的抓住了他的手:“秦江瀾,你收手吧,放過於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