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在這裡呆上一陣子,或者,她還能有那麽幾天可以看見太陽,那麽在自己死之前,在一個美麗的農場裡,跟羊駝一起奔跑,享受人生最後的安逸不失為一件舒心的事。
sean還會幫她躲過警察的搜捕。
sean的大手忽然在她眼前晃動:“你不願意說?好吧,那就不說!”
她閃著大眼問:“你為什麽願意幫我?”
sean說:“我說過,我喜歡中國朋友。”
sean說,他的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個中國人,從小跟著母親說學中文,寫方塊字,吃中國菜,母親告訴他,哪怕他有一雙藍眼睛,也不要忘記自己有一頭黑頭髮,中國很大,那裡江山如畫,有一個自強不息的民族,女孩們不是童話裡公主的樣子,而是住在雲上的仙子。
他在美國出生,因為母親的加拿大國籍,使他擁有了美國和加拿大的雙重國籍,但他從小更向往的是中國,卻一直沒有同伴能跟他同往。
蘇文若默默的點頭:“所以這就是你的中國情結?sean,可惜我就快死了,如果不是這樣,一定帶你去中國轉一圈!”
被sean的中國情結所感染,不想卻說露了嘴。
“你說什麽?死?”
面對著那雙無比真誠的藍眼睛,她不忍心說謊,只能低下頭不說話。
sean還來不及追問,非裔男仆慌慌張張的從房子另一頭饒過來,抱著平板電腦,來到sean跟前頓了頓,看了蘇文若幾眼,接著拉了sean飛快走去了房子的轉角處說著什麽。
sean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非裔男仆之前拿的平板電腦,他站在門口低下頭看著坐在門邊的蘇文若,看了好一會兒。
蘇文若不明所以的也看去他的眼睛,兩人相視了片刻之後,她先尷尬的把視線移開,然後問他:“你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sean還在看她,眼神意味不明,他說:“警察在找你!”
蘇文若笑笑:“不是剛找過嗎?你知道的!”
她在笑sean怎麽又重提這事,然而他的臉色並不輕松:“溫哥華警察在找你。”
她開始有些嫌棄sean囉嗦了:“……我知道!”
她在市區酒店裡報了警,警察收到警情出動,搜了酒店,搜了農場,搜了唐人街,抓了壞人,柳音她們必定也被解救出來了,唯獨失蹤她一個,可不就得找她麽?
sean焦急起來,可能是覺得自己中文不夠好,以至於怎麽都不能引起她的警戒,把平板電腦放到她面前,打開了一個警方發布消息的頁面:“警察昨晚在pinkhrinhtel,發現一個倒在地上失血過多而昏迷的中國男人,這個男人今天早上在醫院醒來後,向警方舉報是被一名中國女子襲擊,已經請律師要控告這名女子謀殺!”
sean手指的警訊上面,有那名女子的照片,是從酒店監控畫面截圖出來的,而畫面上的那名女子,就是蘇文若!
“你害怕警察,是因為你殺了人?”sean質問的語氣裡,焦急還隱隱掩蓋著擔心:“你說你快死了,就是因為將要被審判嗎?”
她被問的不知所措,茫然的望去sean的藍色眼睛,想說點什麽,始終沒有說出來。
而當她迅速轉醒過來的瞬間,不是想著怎麽安慰一個擔心她的朋友,而是心煩意亂的憎恨另一件事。
陳天順居然沒死!被警察給救了!
她瞬間焦急的眼淚湧出來。
憑什麽!
她淒慘疼痛的離開了愛她的親人,歷盡苦險拚死想要除掉一個禍害,卻沒有殺死,那個敗類依然還好好的活在這個是世上。
蘇文若攀著門邊緩緩站起來,sean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而緩慢升高,下一刻,他還來不及眨眼,蘇文若瘦弱的身體如同離弦的箭一樣快速跑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要怎麽才能再去殺一次陳天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坐等。
殺陳天順之前,她沒有想過如果這個敗類沒死的話,會怎麽樣,而如今他確鑿的沒死,還對她反撲,如果光是她自己的安危,她已經不需要在意。
可是只要陳天順沒死,還落在警方手裡,那,秦江瀾該怎麽辦!
秦江瀾將要面臨被陳天順拖下水之後的牢獄之災!
不!絕不能!
她要去找領事館,找柳音,問問為什麽陳天順這樣罪大惡極的人,還能好好的躺在醫院裡,還能有權利對她提起訴訟。
而其實,她更重要的目的,是想通過柳音再次接近陳天順!柳音一定會相信她!
蘇文若拚命的跑,就在sean的眼前忽閃去了農場大門,以至於sean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她到底想幹什麽。
然而跑出去農場大門的蘇文若再次後退了回來。
她一時的念頭只是跑,出去門外能遠遠望外面橫穿的車流,不斷的有警車路過,她只能往回走。
她不能在見到柳音以前,被溫哥華的警察帶走!
蘇文若略一思索,既然大路不能走,那就從農場的任意角落穿出去,走小路。
猛地轉身回頭,又一次撞在了剛剛追出來的sean身上。
他把她瘦小的身體環在他的懷裡,問她:“你想去哪裡?”
她喘著氣:“sean,再見了,我必須走!”
蘇文若真的掙脫了他,因為他的雙臂不敢太過用力,怕摟傷了她!
她隨便找了個方向,往農場深處跑,她堅信只有這樣,才能躲過警察的追捕。
草場真的好大,她沒想到跑了沒多遠就累的氣喘籲籲,可她不能停下來,因為後面的sean正在追上來,還有一群不明真相的羊駝跟著奔跑。
她知道sean是個好人,哪怕知道她現在是個犯罪嫌疑人,也可能不會趕她走,她才更不能拖累他。
前方出現了一片小樹林,她一頭扎了進去,身體疲乏,步伐亂了起來,蹣跚著穿在樹林裡,樹枝一下一下毫不留情拍打在她的臉上,再來一下,卻打在了她的眼睛裡,痛的她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了幾步,感覺自己突然往後倒退,sean跟上來了。
一把拉住了幾近瘋狂的她:“不要跑了,樹林裡有很多毒蟲。”
她搖著頭無視sean的警告,搖著頭拚命掙脫了他的手,捂著一隻被樹葉刮痛的眼睛,依然沒頭沒腦的往樹林深處摸去。
忽然腳下一空,緊跟著身體傾斜往一邊倒下去,卻不是倒在sean的懷裡。
就在她的腳下,樹林深處有一處陡峭的斜坡,下面不知名的雜草叢生,還有鑲嵌在斜坡上凸起的石頭,而她正在往斜坡滾落。
身上的衣角似乎被什麽東西掛住,讓她正要往下落的身體頓了一頓,她急忙回頭,想把這個能掛住她衣服的小樹抓住,卻看見是sean一隻手抓在了她背後的衣服上。
還不等sean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抓上來,重力作用下,她還是跌落了下去,順帶落下去的還有來不及穩住身體被拖下去sean。
身體上強烈的失重感,蓋過了她墜落的恐懼,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卻不是斜坡裡面的草叢,而是sean緊緊將她抱在懷裡,隨她一起滾落,她撞在sean身上,sean一下一下撞在斜坡下面高高低低的凸起之上。
他們緊緊的抱在一起滾下雜草叢,落入了一條長滿水生植物滿是鵝卵石的小溪,終於停了下來。
sean松開了她,卻沒有馬上爬起來。
蘇文若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狀況,從他胸膛上抬起頭,看見sean正皺著眉頭對著她笑。
她趕緊從他懷裡掙脫爬起來想走,揮動自己的雙手,還跳躍了幾下,四肢完好,似乎沒有那裡受傷,而回頭卻發現sean一直躺在溪流潺潺穿過的鵝卵石上。
sean給了她一個柔和的笑容,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他藍色眼裡的疼痛,她急忙蹲下來,拉著他的胳膊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sean故作輕松的說:“你能拉我一下嗎?我試試能不能起來。”
她雙手環過sean的腋下,托起他的上半身,問他:“哪裡痛?”
他緊鎖著英眉,反手摸著後腰笑著說:“這裡的骨頭好像撞到了。”
但他卻把自己的褲腿給擼了起來,原來他的小腿上還腫起一大片。
她以為sean的小腿也是被撞傷的, 不想卻看見他正自己兩手捏起那片紅紅的腫塊,一滴滴的血被擠了出來。
她慌忙喊了聲:“你流血了!”
sean邊擠邊笑著說:“是被毒蟲咬的,我要把毒血擠出來,不然可能很快就會整條腿都腫起來!”
她這才知道,跑進樹林的時候,sean說這樹林裡有毒蟲不是嚇她的。
咬他的是一種叫做孤獨瓢蟲的東西,只有蚊子那麽丁點小,人甚至都不會去注意到它,在野外如果不做好防護措施,這個小東西就會順著褲管往裡鑽,主動攻擊性非常強,專門找有肉的地方吸血。
她以為只是蚊子一類的吸血蟲,沒想到,這種毒蟲咬完之後迅速腫起巴掌大,如果不是剛才sean自己擠出那些毒血,可能很快就會如同他說的,整條腿都腫起來。
然而sean卻跟她說,可能不止紅腫這麽簡單。
因為他隱隱的已經感覺開始頭暈。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