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從門外走進來,因為最近兩天有蘇文若幫忙看著店鋪,大姐可以抽空給一些附近的年邁又不願去養老院的老頭老太太們送菜,一進門就發現蘇文若和寶貝女兒神色都不太正常。
“你們怎麽了?遇到麻煩了?”
小仙女不敢說話,怕媽媽會說她騷擾別的姐姐。
蘇文若仍然在沉思之中,不知道為什麽,始終覺得除了祖國同胞之情外,對面的女孩就是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忍不住想問大姐:“對面的是我們祖國同胞,大姐你跟他們熟嗎?”
大姐朝對面看了一眼,搖頭說:“那家診所前些時候才開業,我就去過一次幫你買藥,在那看病的中國人多,醫生很忙,我也沒攀談,如果不是看病,想找他們家聊天解悶,大約是抽不出時間。”
小鎮只有兩家診所,對面就是其中一家,忙也在情理之中。
夜裡小鎮就會變的很安靜,街道的來往車輛很少,街上的店鋪一般在晚上點中就會打烊,店主只會在有空的時候尋找一些買賣的樂趣,他們不會沒日沒夜的賺錢養家糊口,而會把時間用來陪伴家人。
這個小鎮給她的感覺,是夜不閉戶,大姐這棟房子後面的小院門常年不關,可以直接通到屋裡,皮卡車停在院裡,生活雜物,工具,甚至還有幾隻大姐養的鵝,從來不會丟失這裡的東西。
如果半夜餓了想吃東西,在田園小鎮裡,可能整條街都找不到能賣食物的店鋪,那些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快餐店,半夜只有在繁華市區裡才能找到一些。
蘇文若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小鎮的安靜,她才能安全的躲在這裡。
她總會因為心事過多,半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起身來到窗戶,從二樓望去外面天上清亮的月光,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只有整條街每每隔著數米的路燈在相互觀望,越發覺得自己孤獨。
對面那家診所雖然關著門,裡面還依然亮著燈,大姐說診所很忙,果然如此。
生病的人可不會挑時候,診所也不比其他做生意的店鋪。
只是腦子裡忽然晃過一個疑問,這個安靜的小鎮人口不多,中國人更是屈指可數,為什麽診所能這麽忙,還會有那麽多的中國人在那裡看病?
如果說,一個開業沒多久的中醫診所,就有這樣的名氣可以吸引相鄰小鎮的中國人都慕名前來,顯然這有點誇張。
但如果診所的醫生人脈寬廣,認識的同鄉多,大老遠都要來這裡看病,還是有這種可能的,畢竟很多西醫束手無策的慢性疾病,用中藥卻可以治好,而中醫的養生之道也是非常講究,大姐說在平日裡,見周邊中國的準媽媽都喜歡來這裡,找這個從中國來的醫生調理身體。
對面的診所照出了一小片區域的燈光,“吱呀”一聲,診所門從裡面打開,燈光從門內放射在路邊上,原來是一男一女半夜去診所看病,看上去應該是夫妻。
妻子挺著凸起的肚子,看上去月份已經很大,挽著男人的胳膊走進去,雖然看不見他們臉上的幸福神色,從相互依偎的親密程度來看,是非常恩愛的夫妻。
這對夫妻進了診所後不久,診所的燈關掉了許多,隻留微微的光亮,而那對夫妻也沒再出來,照這麽看來,這個診所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裡面應該有病房。
被那對離開的恩愛夫妻喂了滿滿一口狗糧,她很羨慕別人能擁有美滿生活,她本來也有,只是她的時間太短,來不及去持續下去感受幸福。
她甚至會想,活到現在還沒死,是因為自己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太多自己牽掛的人,太多的留戀,太多的不甘心,明知就要被老天收走,還是想獨自暗暗眷戀一番,希望自己能苟活的久一點。
夜風柔柔的輕撫過臉頰,帶起了她的長發,外面的人都入了夢鄉,四周更加安靜了,覺得自己也該睡了,她不想天亮睡懶覺,那樣大姐去摘菜的時候,她就會趕不上。
轉身瞬間,眼角斜視到對面二樓似乎有東西在晃,轉過頭仔細看去,好像又沒有,對面診所已經關燈打烊,本就看不見什麽東西,如果不是有月光和遠處的路燈,可能整條街都會黑漆漆一片。
可能是風吹動了某個東西,在月光下晃過了一點點的影子,也可能是她眼花,因為對面很黑很安靜,真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雖然睡眠不足,一大早她還是爬了起來,簡單洗漱下樓,來到後面的院子裡,等待大姐去田裡摘菜,大姐拿著帽子從樓上下來,跟她說:“妹子,你今天不用跟我去田裡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寶寶今天不上學,你們在家玩,我很快回來。”
大姐生活很有規律,早上去田裡,一兩個小時回來,中午以前,左鄰右舍就會來買走一天的新鮮蔬菜,剛好趕上做午飯。
蘇文若領著小仙女打開了店鋪,貨架是空的,因為大姐每天摘回來的菜不多,基本都會賣完,如果會有剩下一點,也會在晚上打烊以前送給鄰居,從來沒有隔夜的蔬菜。
“有人嗎?”男人的聲音。
有顧客進到店裡,卻沒見店主出來招呼,顯然這位顧客知道店主是個中國女人。
蘇文若帶著小仙女在後院,聽見聲音才出來,小仙女跑的快些,一溜煙去到店裡,細嫩的聲音問:“叔叔,您是來買菜的嗎?我媽媽還沒有回來呢。”
男人低頭問小仙女:“什麽時候有?”
蘇文若從裡面走出來:“大概十點左右就回來了,要不您過一會兒再回來。”
男人猶豫了下說:“我可能走不開,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幫我拿到對面的診所後門,新鮮的瓜果蔬菜都拿一些,我們今天有十幾個人吃飯。”
蘇文若一口答應下來,大姐有空的時候時常會出去送菜給老人家,何況對面的診所那麽近,也就幾步腳的事,她很熱情地說:“您就是對面診所的醫生嗎?很高興認識你,我也是中國人。”
不想男人搖了下頭,也不說話,從店裡走出去,穿過馬路進了對面的診所。
有些尷尬,本想跟祖國同胞套個近乎,卻沒成想人家不想套近乎,而且對方是顧客,問顧客私人問題,她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售貨員。
大姐在十點多種的時候開著皮卡車回到了後院,小仙女連忙去跟媽媽報告,說顧客都等急了!
蘇文若幫忙把車上的蔬菜搬下來,每樣撿了一些,大姐還在忙碌,她便自告奮勇跟小仙女去送菜給對面的診所。
裝了滿滿一籃子,一大一小兩人拖著過了馬路,繞過診所大門,從小巷裡拖進去,敲響了一處鐵門,應該就是這家診所的廚房後門,因為在這裡可以看見一條粗大的排煙管。
開門的也是個中國男人,但不是早上來店裡的那個。
蘇文若把籃子搬上門檻:“您好,我來給您送菜,早上貴診所的醫生來訂的,這些夠嗎?”
男人面無表情點頭:“夠了,多少錢?”
蘇文若這才想起來,沒問大姐價格,因為這才菜是她從皮卡車上搬下來後直接挑揀進籃子,連稱都不過,這做生意的手法,尷尬了!
小仙女機靈:“我媽媽說這是自己種的菜,您隨便給。”
男人倒是大方,掏出一張一百塊的美金給了小仙女,不等蘇文若說聲謝謝,居然就關門了!
蘇文若和小仙女愣愣的對看了一眼,以為哪裡說錯話,惹顧客不高興,小仙女也問:“阿姨,他在生氣嗎?”
蘇文若無奈的一手提起籃子,一手拉著小仙女:“阿姨也不知道!”
兩人正打算離開,忽然眼前一晃,一團拳頭大小白色的東西,從頭頂輕飄飄的落下掉在地上,蘇文若定睛一看,地上是揉成團的紙巾。
冷汗直冒,想不到這麽乾淨的街道,也會有高空拋物,幸好是紙巾,換成別的硬物,莫不是想砸死人?
蘇文若抬頭看上去,二樓一個小腦袋縮了進去,這裡最高的也就二樓,顯然是剛才那個小腦袋扔下來的。
她感覺這個診所的人都怪異無比,拉著小仙女想趕緊回去,小仙女一步三回頭也在看上面的二樓,嘴裡還小聲說:“阿姨,我看見小姐姐了!”
蘇文若拉著小仙女快步穿過馬路,回了店裡才說:“那肯定是小姐姐扔的紙巾,寶寶別學她,這樣不愛護環境亂扔垃圾是不對的。 ”
小仙女似乎很認真的在思考問題,想了許久後確定的說:“我看見小姐姐在哭!”
一個小女孩總是在二樓的窗戶上無聲哭泣,也不知道這孩子的父母究竟是怎麽了。
不說虐待孩子,哪怕是眼睛沒有盯牢忽視了兒童,都是在犯罪,只要被警察知道,就會將孩子帶走,剝奪父母的終身監護權,難道這戶新遷來的中國家庭不懂?
不至於!
大姐還在後面院子裡收拾打掃,小仙女脫開蘇文若的手跑去後頭,很小聲的跟她媽媽說:“媽媽,對面診所樓上小姐姐天天一個人在哭。”
大姐一聽這話非常吃驚,居然二話不說拿出手機報了警,用英文跟警察說她懷疑對面診所的父母在虐待兒童!
蘇文若聽的是目瞪口呆!
就這麽報警了?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