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陽走後,一直等在外面的顧小影走了進來,她手裡端著一個木盆,清水泛出熱氣,毛巾搭在盆邊,端盆的小指勾上,還掛著一個布袋。
這布袋裡裝的是止痛結痂的草藥,已經研磨成粉,只需直接敷在傷處便成——昨夜與妖獸一戰時,柳直受了不輕的傷,如今大半天過去,他卻僅是稍微包扎了一下,還不曾細致處理。
“首領,我來幫你上藥吧。”顧小影將木盆放在一旁,輕聲提議,部落裡的三名醫生為了救治重傷者,均已元氣耗盡,否則倒不至於讓柳直塗抹藥粉,直接用“治愈”技能治療便是。
柳直嗯了一聲,脫去上衣,提醒道:“我背上的傷有些重,你下手時務必將傷口清理乾淨,藥粉也要塗抹勻稱了,不然恢復起來會很麻煩。”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顧小影芳心一顫,下意識道:“可是……那樣會很疼!”
柳直轉頭看著她,展顏笑道:“有你陪著,就算刮骨療毒我都不怕,何況是這小小的上藥。”
顧小影埋下螓首,卻是罕見的沒有翻眼,柳直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她說過類似的情話了,久違之下,竟是讓她生出幾分歡喜之感,小心剝開與血肉粘連著的層層紗布,看著他背上交錯橫疊的傷口,入肉雖不深,卻足有十余道之多,共同勾勒成一幅血腥詭異的圖卷,她強忍著內心震動,用毛巾沾上水,邊清洗傷口,邊低聲說道:“以後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盡量不要以身犯險了,萬一你發生什麽意外,可沒誰有資格來繼承你的首領之位,咱們這大好部落就免不了要分崩離析,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部落,為貝貝和張敬他們這些需要你照顧的人想想,好嗎?”
聽著女人關切的話語,柳直背脊不覺輕輕顫了一下,略作沉吟,終是輕松笑道:“怎麽?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個沒有分寸的愣頭青麽?”
“當然不是。”顧小影連忙搖頭道:“在我眼裡,你是值得信賴的領袖,是解民於倒懸的英雄,但也正因為這些,你的安危,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重要。”
柳直心下略有感動,柔聲寬慰道:“放心吧,不論是什麽情況,我都不會置自己的生命於不顧的,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肩上到底擔負著什麽。所以……”
他轉頭看著女人,一本正經道:“趕緊上藥吧,婆婆媽媽跟個中年婦女似的,這可不像我喜歡的顧小影。”
女人一張俏臉瞬間黑了,腦海中一大群小動物狂奔而過,若非因為這貨是首領,定是要在他的傷口上狠戳幾下,借以懲戒他的口不擇言。
因心中不忿,顧小影清洗傷口時,便沒有那麽多顧忌了,不過,直到上完藥包扎好,柳直卻始終保持著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她便有些不淡定了,暗道這家夥怎麽這麽能忍?強行裝逼嗎?大男子主義嚴重?不願在女人面前叫疼?
她卻是不知道,前世柳直在鬥妖場時,每每兩三天內,都必須經歷一場殘酷到極致的生死搏殺,受傷甚至瀕危,均是常有之事,雖然勝出後傷勢會由專人治好,但承受的疼痛卻不會減少絲毫,即便現今這具身體的抗疼痛能力大為不如,但忍耐力和意志,卻早已鍛煉得非同尋常了,這些都是可以銘刻在靈魂上的東西。
所以這種程度的痛感,對柳直來說還真不算什麽。
披上衣服,柳直剛從座位上起身,敲門聲突然響起,付魁快步走了過來,稟報道:“首領,龍兵營四營一連遇到麻煩了,他們希望您能親自過去主持大局。”
“四營一連?”柳直疑惑道:“那不是由許亮帶隊麽?還有大傑也在,什麽事他倆都壓不住?”
“是這樣……”付魁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他所知有限,送信的李偉並沒有把所有事都告訴他。
由七大勢力組成的超大營地!聯合對抗半狼人部落!
捕捉到這兩個關鍵信息後,柳直亦是不由動容,他想起了城主鄭中禮的發家史,相傳這前世大名鼎鼎的梟雄初露崢嶸時,就是在這樣的一場抗擊戰爭中,他最初只是一名中層軍官,因在和半狼人的戰鬥中屢建戰功,地位一步步提高的同時,人格魅力也得到了充分展現,後來半狼人得盟友相助,軍力大漲,七雄聯軍一戰而潰,人們四散逃命時,鄭中禮卻表現得臨危不亂,他竭力約束部屬,組織普通群眾撤離,不止成功收攏了部分人才,自身也擁有了爭霸天下的原始班底。
再後來,鄭中禮就帶人退到了這裡,先是隱忍蟄伏,盡斂鋒芒,時機一到,便計殺陳默,收付塗威,成功當上了這山中凹地的新任首領,整個過程兵不血刃,卻收獲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發展基地。
據說,鄭中禮當初殺陳默時,是針對陳默好色這點,用了一出美人計,他獻出的女人,正是後來新春城的城主夫人, 魏且的親姐姐,魏薇。
當然這件事情柳直也沒法確定,畢竟事關城主的頭頂顏色,無人敢於斷言,傳出來的都是小道消息。
對於鄭中禮,柳直還是頗為佩服的,手段、能力、心智均有,稱一聲人中之龍絕不為過,只是這人的野心太高,屈居人下怕是不會甘心,而且這樣的梟雄人物,不放出去禍害禍害其他人,實在是大材小用。
想到這,柳直朝付魁問道:“李偉現在在哪兒?”
“在辦公室。”
柳直略作思量,囑咐道:“你去找巫陽和塗威,讓巫陽從軍情處挑十個人出來,近衛營挑二十個,巫陽隨我出征,塗威留守營地,明早出發。”
“是!”
付魁領命去了,待他一走,顧小影便說道:“明早會不會太急了?你的傷才剛敷了藥……”
柳直不以為意道:“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那我也要去。”顧小影道。
“不行。”柳直拒絕得很乾脆,“這次很有可能會和半狼人正面遭遇,危險性太高,你不能去。”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這是命令。”柳直態度堅決。
“我……”顧小影情急之下,差點將那句話脫口而出,她知道自己是可以反駁的,只要答應了他那個條件,就不算他的下屬了,他的命令自然也無需服從。
只是她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來,她還確定不了,對這個男人的感情究竟是崇拜居多,還是好感更甚,當然還有另外一點,是她覺得自己就算答應了,也很可能改變不了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