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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第186章:紈絝有邀約
裴濟之本以為會換來母親的一頓呵斥,卻想不到母親竟開口問了一件看似風馬牛不相乾的事。他撓了撓頭,問道:

 “母親何以竟問起此事?”

 霍國長公主見兒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窘意,立刻就明白過來,所謂知子莫若母,她禁不住輕歎了一聲。

 “說你多少回才能長點記性,中郎將與你有救命之恩,難道謝恩這種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都要我時時耳提面命嗎?”

 霍國長公主所料果然不錯,裴濟之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強自辯解道:

 “母親身為宗室,孩兒未免母親惹來非議,才,才故意怠慢姓,姓秦的郎將。”

 唐朝自李隆基繼位為天子以來,嚴格控制宗室結納外臣,裴濟之說的沒錯,尤其霍國長公主的身份地位又在宗室內位於前列。

 但是,霍國長公主非但因此而誇獎兒子,反而又指著他哭笑不得的斥道:

 “強詞詭辯,母親身為宗室自當避忌,也有所分寸,你不過是裴家的子嗣,又與宗室何乾?”

 霍國長公主對這個兒子又氣又愛,現在自己還活著,自然可時時護著他,幫他遮掩不羈行為惹來的事端,可一旦自己撒手西去了呢?難道還能指望駙馬?

 駙馬裴虛己雖然也是名門之後,可他淡泊名利,隻以修身齊家為己任,外間的洶湧亂流,則閉耳一概不聞。

 “聽好了,擇個好日子,請秦中郎將到你別院中宴飲,答謝救命之恩,可記下了?”

 裴濟之見母親滿面肅容,知道她不是在說笑,便低頭順眼的躬身一揖。

 “孩兒記下了,定好章程,稟告母親大人知曉!”

 霍國長公主這才嗯了一聲,揮手讓裴濟之退下。

 不過,裴濟之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仍舊賴在座榻上,盡管坐立不安,卻只是一言不發。

 霍國長公主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只能問道:

 “說吧,今日又要多少錢?”

 裴濟之只有在缺錢花的時候,才會賴在霍國長公主這裡不走,否則平日裡就和老鼠見貓一樣,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

 “母親神算,一搭眼就知道孩兒有難處了。其實,其實也不算難處,最近孩兒約三五詩友,打算在長安西郊的桑林畔建一座莊院,還缺錢萬貫……”

 霍國長公主出奇的沒有訓斥兒子,隻揮揮手道:“去府中執事那裡直取就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又有幾個算作會寫詩的人了?還不是圖了你的地位和財物?”

 這句話似乎刺激了裴濟之,他之前對母親的所有話都滿不在乎,獨獨此時,臉色竟有些漲紅了。

 “母親也太小瞧孩兒了,難道孩兒就不能結交些有真才實學的人嗎?”

 雖然極是溺愛兒子,但霍國長公主卻十分清楚兒子的斤兩,但凡有些本事,有些才學的人,怎麽會與他這種無所事事的人交往呢?

 “哦?如此說,你進來還有長進了,說來聽聽。”

 裴濟之頗為得意的說道:

 “韋濟,詩名在外,與孩兒一貫交好,怎麽能算作狐朋狗友?”

 這讓霍國長公主頗感意外,不禁點了點頭。

 “嗯,宰相韋嗣立三子,韋濟確實頗有詩名,算得一個。”

 霍國長公主似乎很是高興,便對急著離開的裴濟之道:“慢著走,看你有些進步,可多支取一萬貫錢。”

 裴濟之喜出望外,想不到如此輕松的便到手了一萬貫錢,便又腆著臉道:

 “多謝母親大人,孩兒最近的確手頭緊迫,不如,不如再多給……哎,母親大人,孩兒的話還沒說完,怎麽就走了…”

 ……

 秦晉剛剛接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請柬。

 送請柬的人自稱是裴濟之的府中家老,請他三日後務必到府中飲宴。至於因由,則是答謝救命之恩。

 秦晉想了好一陣,才省悟過來,他的確曾救過一個叫裴濟之的紈絝浪蕩子,那是去歲追捕崔安國時碰巧所遇,聽說還是霍國長公主的獨生子。

 去歲的事,隔了數月之久才想起答謝救命之恩,是不是也太晚了?

 事情反常便必有蹊蹺之處,盡管秦晉一向不喜歡這些紈絝浪蕩子,但裴濟之畢竟是霍國長公主的兒子,就算不在乎裴濟之這小子,也得估計霍國長公主的顏面,便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一雙素手攀上了秦晉的半裸的肩頭。

 “家主難得在家,盡可不必理會外間那些煩心事……”

 小蠻嘟著嘴,對秦晉的失神表示不滿,秦晉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笑道:“長安城就像戰場,就算睡覺做夢,也須得時時警惕堤防,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少女的心思畢竟簡單,目光中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又再誆騙於人,才不信呢!”

 “騙你?繁素剛剛死裡逃生,難道還不可怕?”

 其實,在秦晉看來,繁素的事不過是樁意外,偏巧碰上了高力士的侄子馮昂,又偏巧馮昂是個十惡不赦的色中餓鬼。

 果然,提起了馮昂,小蠻頓時就嚇得俏臉煞白,直以為這些都是針對秦晉的。

 “那,那家主為何還留在長安,不如,不如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尋一處世外桃源,快快活活的度日,該有多好?”

 繁素的意外對小蠻的影響也很大,這個平日裡嬉笑頑皮的少女,比平日裡的笑容也少了許多。

 走?能走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現在既然已經一腳踏進了是非紅塵中,再想脫身卻是難上加難了。再說,他有未竟之事時時記掛心間,又怎麽會做那種獨善其身的鴕鳥?

 不過這些事他不願說與面前的簡單少女聽,省得讓她徒增憂愁卻於事無補。

 秦晉還是從榻上起身,默然的穿戴起來。小蠻則十分熟練的幫著他整理袍服,系好束帶。其實,秦晉很不適應這種被人伺候著穿衣的過程,但也是沒有辦法,誰讓這個時代的衣服太過繁瑣複雜,一個人應付起來還頗感吃力。

 三日的功夫,一晃就過。秦晉準備了一匹大青馬,僅帶著四個隨從,便要趕赴裴濟之府上。

 豈料人還沒出門,李狗兒便急吼吼趕來稟告。

 “家主,裴府遣來了車馬,說是接家主赴宴呢!”

 府中上下都知道裴濟之是霍國長公主的獨子,自家主人得到這些權貴的主動邀請,而且還派人上門迎接,此等殊榮可不實尋常可見的。

 秦晉也頗感訝異,出門一看,果然是那日上門的裴府執事,在階下正身侍立。

 “中郎將請上車!”

 此等禮數,卻之不恭,秦晉便欣然上了馬車,四名隨從卻是須臾不肯離左右,仍舊騎馬緊隨馬車。

 馬車轔轔駛出勝業坊,坊內的某座小樓上,卻又一雙眸子,滿含著失落與歎息。

 裴濟之的府邸距離勝業坊並不遠,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到了。

 “中郎將,請下車。”

 隨著執事的聲音,馬車簾幕被從外面挑開,秦晉緩步下車,卻見裴濟之早就在門口恭候,臉上仍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讓人很難嚴肅起來。

 “恭候中郎將多時,請!”

 裴濟之的話似乎不多,隻一擺手,請秦晉中門入內。

 秦晉總感覺這個裴濟之一臉的不情願,但也並未掛在心上,與之虛應一番便徑直入內。

 裴濟之不愧是名門之後,一入院中,雖然處處不見奢華,但細節上卻每每獨具匠心,讓人絲毫沒有突兀或是不適的感覺,仿佛便像之身於曠野自然之中。

 比之馮昂之流,府中雖然奢華盡顯,卻是透著濃濃的暴發戶氣息,給人以單調純粹的華麗堆砌之感。

 裴濟之宴飲賓客的廳堂須經過一片回廊,入門之後秦晉才發現,兩位陪客早就端坐其位了。

 裴濟之才趕忙上前為秦晉介紹著陪客的身份。

 他首先指向了左手邊靠近主位的一名儒衫中年人。

 “陽武韋侍郎。”

 中年人則趕忙起身,躬身施禮道:

 “下走韋濟,久慕中郎將大名,不想今日終於得償一見真容,幸甚,幸甚。”

 隨即,裴濟之又指著另一位陪客。

 “越州嚴正文,詩詞歌賦樣樣均是翹楚。”

 秦晉心下恍然,也許這個嚴正文沒有官職,裴濟之為了不使他丟面子,才極力誇讚他的詩才。

 於是便虛應客氣了一句。

 “久仰久仰!”

 “下走越州嚴維, 見過中郎將。”

 很顯然,正文是嚴維的字,只是看起來,這個嚴維比之韋濟,卻是少了些應酬的興趣,似乎是礙於主人的面子,才不得不虛與委蛇。

 對於這種毫無意義的虛應場面,秦晉最是沒有興趣,但既然來了,便捏著鼻子應付一陣吧。

 賓主落座之後,裴濟之才笑著道了一聲:

 “開宴!”

 立時便有侍女陸陸續續的端上了各種秦晉叫不上名目的珍饈佳肴。

 “中郎將可能有所不知,這兩位都是當世赫赫有名望的大詩人,不能小覷了呦!”

 裴濟之的話很突兀,秦晉便不由得眉頭微皺,他何曾小覷過任何人?這麽說,倒像自己輕視了陪客一般,這廝究竟是來宴請自己,還是特地讓自己難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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