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今天一天的疲累由著熱水衝刷殆盡,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了看外面,月色正好,幾乎沒什麽人家的燈亮著了,這種感覺讓我很孤獨,我就像白天躲在角落,深夜出來活動的幽靈一樣,一個人,來來去去。
我本以為按照我現在的進度,可能會一直呆在這個位子上,因為已經進無可進,成為了兩三人以下幾萬人以上的身份了,高處不勝寒還是說的有些道理的。
最近蕭然哥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成天成天的不來公司上班,就算來,也是滿臉胡渣,邋裡邋遢的,看著我都想上前將他趕出門外。
我趁著下午遞文件給祁副總的當口隨口問了句,這才知道小懶之前失去孩子,現在鬧著要和他離婚。也對,能將他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除了小懶還有誰呢?
只是小懶近期一直呆在美國分公司,聽說在那邊做的風生水起的,況且那個公司就是蕭然哥頂著壓力為她而開的,她怎麽能這麽做呢?
我不是一般喜歡哀哀戚戚的女人,我當然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這麽來傷害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我給小懶打電話是工作需要,最近總公司和分公司有一個合作案,祁副總手底下的人都忙著休假去了,我只能硬著頭皮接過來,自己慢慢研究,看著看著我就發現,合作案裡的東西竟然莫名的熟悉。
這合作案的策劃人是程磊,對,那個追求者。
那次,他被我爸弄出家門後,幾次三番的往我辦公室送花,還經常是交給別人轉送給我,讓我不勝其煩,我警告過多次也沒有用,隻好以權謀私威脅他要將他的實習打分打到不及格,可他壓根就不怕,還以為我只是個小小的部門經理,沒辦法左右人事部的事情。我當時也是氣昏了頭,本就為卓歐的事情成天心情有些鬱悶,再加上他的刺激,我一衝動就去了人事部,人事部的經理可是規矩的見風使舵,他早就知道我和蕭然哥的關系,自然願意賣我一個面子,然後,程磊就很榮幸的成為了第一個被我開涮的人。
我沒想到,他被我打了不及格竟然還沒被辭退,而且還去了祁副總的手底下做事,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蹤跡,直到現在。
我正看著文件的時候,電腦裡忽然傳過來一個視頻會議,來自美國紐約,我順手接了,是三個人的會議,我,程磊以及蘇小懶。
我很意外的定睛看了看,程磊就衝我燦爛的笑了,一點兒也沒有嚴肅的會議氛圍可言。既然如此,我便也沒好氣的問他,“程經理,請問您發起視頻會議有什麽事情嗎?”
他笑了笑搖搖頭,看向蘇小懶,蘇小懶化著淡妝,面對著我臉上露出了職業化的微笑,說:“別經理,我們的策劃案您看過了嗎?”
我點點頭,伸手揚了揚文件,“正在看,只是...”我瞥著程磊,故意有些賣關子,“策劃案的邏輯很有問題呀。”
這麽一說,程磊果然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忍不住就和我爭辯:“什麽問題?有話就說。”
我淡淡一笑:“策劃人有問題!”
程磊被我氣得臉上通紅,還好是視頻會議,如果是當場溝通,恐怕拍桌子的動作少不了。
他氣呼呼的看著我,指著我說:“別黎,你別給我沒事找事啊!別以為我喜歡你,我就會忍你到底,你以為你多大能耐多大魅力呀!”
我靜靜的看著他滿面通紅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沒來由的好,等他全數說完,我才斜了他一眼,說:“既然我沒有能耐沒有魅力,那麽就請程經理不要再找人往我辦公室送花了好嗎?您不知道這是一種資源浪費嗎?”
小懶驚訝的扭頭看著程磊,
小聲問:“你...你喜歡小黎?”我深刻的感覺到視頻會議變為了八卦,想也沒想就掛斷了視頻,拿著文件出了辦公室。
祁副總對這份方案的態度和我差不多,我們都認為預算可以再改一改,不需要太多虛無的表面功夫,可蕭然哥不管,他就想給他老婆最好的東西,在昨天的會議上差點兒就掀桌子了,幸虧楊碩拉的及時。
我在祁副總的辦公室裡坐了半天,他忽然就抬頭和我說:“別黎,你來我的團隊吧?”
我略一思索,想必他指的是他手底下那拿著公司最高級別薪水的團隊了。慕詩集團的每個人都以能進入那個團隊為榮,但團隊的缺口卻一直沒有對外打開,哪怕是對整個公司內部也幾乎沒有打開任何入口,他這麽一說,我反倒有些驚訝。
“為什麽?”
“是沐總的意思。”
“蕭然哥?”
“對,他說你現在的狀態很好,適合進入團隊。”
我知道,在祁副總這裡我不可能問出來什麽,說了要回去考慮考慮之後出了辦公室就徑直去了總裁辦。
我和楊碩已經很熟悉了,只是他現在是比我級別低的總經理助理,見到我還是規規矩矩的打著招呼,我沒睬他這一套,不耐煩的問他:“沐總在嗎?”
“在。”
我們幾乎形成了一種默契,他說在那就是在,而且沒什麽事情,他若說在開會,那我就知道該換個時間過來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蕭然哥正望著窗外發呆,我很少看到他這樣子,走上前坐下的時候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回個神。
蕭然哥一見是我,笑著打招呼問:“有什麽事情嗎?”
我皺眉打量著他,“為什麽發呆?”
蕭然哥苦笑了一下,模樣有些頹然,“小懶說,要和我離婚,我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他的回答讓我愣了一下,仿佛是一瞬間,所有的問題都浮現出來,有解了。
對於情感問題我一向是不太擅長的,畢竟我自己的情感生活都是一團亂麻,我唯一能幫他的恐怕也只有側面找小懶了解一下情況了,可她連蕭然哥都不告訴的事情,我這個近乎陌生的朋友,她可能告訴我嗎?
我趁著休假去了一趟美國分公司,在設計部看到了瘦的嚇人的小懶。我邀請她出去喝咖啡,意外的,她竟然沒有拒絕。
我沒提他們鬧離婚的事情,意外的,小懶卻主動向我說起了這事。雖然她語氣很平靜,但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她。她眼中的淚光也出賣了她。
我問:“為什麽呢?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好好在一起?沐伯伯和沐伯母對你不好還是蕭然哥對你不好?”
她搖搖頭,喝了口咖啡,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不是他們不好,是我的問題。”
“你什麽問題?”我追問道。
她卻再不肯說什麽,轉了話題問我:“現在他過得還好嗎?我不在他身邊,他應該自在一些吧?”
她口中的‘他’一定是蕭然哥,好在我早有準備,在公司例會上拍下來的,他著實很憔悴,盡管威嚴,嘴唇卻白的像個病人。
小懶沒忍住捂嘴哭了起來,我看著有些不忍心,收起了手機拉她起身的時候,她的胳膊竟然瘦的出奇。
我盯著她看了半晌才下意識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張檢查結果吧?”
她怔了一下,轉頭看我,臉上帶著慌張,是那種被人識破的慌張,“什麽檢查結果,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她從我的手中掙脫,步伐不穩的朝著咖啡廳外走去,我在後面結帳,跟出去的時候她已經走了好遠,我小跑了幾步才跟上去。
她拐進了一家酒吧,走到門前的時候我被從內向外噴出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弄得頭皮發麻,猶豫了兩秒還是跟了進去。
看她的樣子,柔柔弱弱的我倒是不知道她還會是這裡的常客,她坐在吧台邊的高腳凳上,熟練的朝著服務生招手,服務生就拿出來半瓶洋酒放到她的面前。
她朝我揚了揚手中的酒杯,笑著問:“要喝嗎?”
我是不太抵觸喝酒的人,只是這幾年收斂了許多,酒量早就已經記不得了,但還是陪在她旁邊坐下,任由她倒了半杯酒。
現在時間還早,舞池裡的人並不太多,她喝了兩杯就去跳舞,跳的歪歪扭扭的不見得好看,但我看得出來,她跳舞的時候,情緒發泄的很徹底,想必是很久沒來,所以剛才見面時臉上的表情從頭臭到尾吧?
我像個盡職盡責的保姆坐在吧台邊看著舞池裡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下一秒把她看丟了,蕭然哥找我算帳,那個時候,我可真就是引火燒身了。
蘇小懶的精力不算太好,以往我能在舞池裡跳兩三個小時沒有任何感覺,她卻不行,才半個小時的樣子,她就無力的扶在剛才的凳子上喘著氣看我,傻呵呵的笑著。
我低頭問她:“回不回去?”
她點點頭,招手讓服務生遞來帳單,歪歪斜斜的簽了名字,和我一起出了酒吧。
我扶著她準備打車,她卻扯了扯我的胳膊,指了指對面的高級公寓說:“慕詩提供的住處,我住在那裡,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放心她,既然她肯邀請,我就隨著一起去吧。
臨到開門的時候,她疲倦的靠在了牆上,長歎了一聲,還是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