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的溫度很舒服,這幾天都在倒時差,蕭然哥也沒來電話催我進度,每天郵件往來也都是我助理發來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早上出了太陽,我心情甚好的在房間裡點了套餐,喊來楊碩,剛開始他還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我十分鄙夷的掃視了他兩眼,他才滿面通紅的拒絕我說自己不餓。可我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扯著他的衣服硬是將他拉到了我的房間裡共進午餐。
吃飯的間隙我問他那個叫蘇薇的女孩子和他的關系,他的臉竟然更紅了,整個頭幾乎要鑽到盤子裡去似得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想想我心裡就清楚了。
我沒再開口說話,因為我和他之間的對話確實無聊而且沒有營養,我吃完就離開了酒店,想著好不容易這鬼天氣好了起來,總得去逛一點回國需要的禮物,再說,沐橙懷孕了,我得送禮物呀!就算以後當不了孩子的乾媽,孩子見面喊個阿姨什麽的,我也總得有回饋的不是?
我們在酒店裡無所事事大約一周之後,蕭然哥的郵件發了過來,查到了周巍落腳的酒店,他讓我住到隔壁。
我們的設備很齊全,很快我就完成了一系列的設備安裝,只是楊碩的級別不夠,還是住在原來的酒店裡,我需要聽什麽還得回去,好在隔得不遠,我裝好之後就回了那邊。
楊碩守在設備邊表情凝重,設備裡卻沒有半點聲音,我湊過去一看,他正接著耳機,怪不得連我進門都沒有發覺。
我從他耳朵裡拿出來其中的一隻,湊上去聽了聽,什麽聲音也沒有,楊碩因為我突然的動作和靠近有些呆住,我瞟他一眼,鄙夷的說:“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麽?”
他的臉再一次紅成了小龍蝦色,歪著頭要離我遠點,耳機線的長度卻限制了他的行動。
我將耳朵裡的耳機扯出來隨意的問他:“聽到了什麽?和我說說?”
楊碩也取下了耳機,正襟危坐在他那太師椅上,畢恭畢敬的匯報工作,“開頭,有女人嬉笑的聲音,然後是嬌.喘,然後就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很遺憾?”我打趣道。
他臉紅的理由很搞笑,每次我開個無關緊要的玩笑都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我想,幸虧他是跟我一起出來,要是和蕭然哥一起出門,老是這副樣子,別人還不得想入非非?
他一臉窘迫的小聲說:“別經理,您別開我玩笑了,我...我...我臉皮子很薄。”
我故作訝異,“哦?臉皮子薄還敢網戀,還敢見光呢?”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看著我,驚訝的問:“您怎麽知道?”
我搖搖頭沒答,走上去端了設備到床邊的沙發上繼續聽,聽了大約半個小時,仍舊是安靜的連根針的聲音也沒聽到。
我頓時有些不耐煩了,起身就對楊碩吩咐道:“我現在去我那個酒店搞一套保潔的衣服,然後去找周巍。到時候我把房卡從安全通道的窗戶扔到酒店外面,你拿房卡進我房間,要是聽到隔壁有什麽不正常的動靜,你就來救我。當然,這對於你來說可能有點兒難,不過,如果你想讓警察幫你你也可以報警,我們沒做什麽違法的事情。”
他望著我呆了幾秒才點點頭,站起身又說:“你要做什麽?計劃裡沒有這件事情,你不能擅自做主!”說到最後,他竟然有些激動,聲音都大了幾分。
我沒回答他,因為這件事情只是我自己想要知道個透徹,與公司沒什麽關系。
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情很多,就像,我剛剛回到酒店,正思索著怎麽換上剛剛順手從洗手間拿來的保潔服,
隔壁的門忽然就開了。我快速閃身進門,正準備悄無聲息的關上門,門卻被一隻手抵住,我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頭金黃的周巍。
他眯眼看著我笑笑,說:“下午好,真巧。”
我心想,巧什麽巧呀!姐姐正等著你這大魚上鉤呢!
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稍稍用力關上了房門,靠在門背後,心都快要跳出來!他要是再快一秒,我身後的衣服恐怕就會被他看見,要是再快一秒,我的整個計劃可能就被他打亂了!還好,還好......
蕭然哥早和我說過,周巍是個有些悶騷的花花公子,我也如是往腦袋裡放,畢竟,分析人物性格還是學過心理學的蕭然哥更勝一籌,當然,這也並不是說我很差。像剛才,我淡然的樣子,蕭然哥是教不了的,他隻喜歡女孩子溫柔可人,嬌俏可愛,像他老婆那樣的女子,世界上恐怕也不多了吧。
晚餐的點,我正給楊碩撥電話叫他為我安排晚餐,電話還沒接通,門上就傳來清脆的敲門聲,幾聲,聽得出敲門的人不希望別人注意到他。
我透過門上的貓眼打量了一下,門外的周巍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眼神裡滿是晶瑩透亮的誠懇,他在笑,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我看得倒和卓歐有幾分相似。
我開門對上他的眼睛,他便開口了,“有沒有興趣一起用晚餐?”
我搖搖頭,假裝瞌睡連天的樣子,他立馬就說:“去我套房吃呢?”
他的套房裡,文件大喇喇的放在桌邊,絲毫不避諱我的到來,我反倒覺得他有些幼稚,指著文件皺眉道:“什麽意思?想給我看還是不給我看?”
周巍不置可否,笑著說:“先吃午餐,我親自做的。”
我對他親自做的午餐並不很感興趣,我連卓歐做的都不感興趣,更何況是他?
我興趣索然的吃完了面前的那份牛排,起身拉開椅子就想走卻被他從後面扣住了手腕,他迅速站起身,高了我一個頭的身高給我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我目光上下掃視著他,心裡隱約有些擔心了,要是我們真動起手來,我這個黑帶一段的跆拳道恐怕佔不到什麽優勢。
他在下一秒就將我重新按在了凳子上,轉身去了廚房倒出來一杯果汁遞給我說:“鮮榨橙汁,你最喜歡喝的。”
我有些詫異的望著他,他卻眼睛也不抬一下。
於是我便生氣了,我將雙手交叉環在胸前說:“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我不喜歡喝這個,再說了,萬一你往裡面放了什麽東西,我豈不是將自己置於險境了!”
周巍盯著我笑了笑,倒了半杯放到自己面前的杯子裡一飲而盡,過了半晌他也什麽事情沒有,我就放心的喝了。
哪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邀請我吃完午餐就開始盤算著晚上去酒吧玩,雖然我覺得尷尬,但出去玩嘛,還是喝酒,都很合我意,我樂意之至。
蕭然哥在酒吧安排了楊碩男扮女裝順便往周巍的酒裡加點料,我坐在吧台邊看似老實,實則在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好不容易周巍的身邊沒有一個人,而且他也有些醉醺醺咪瞪眼的時候,我走到了他的身邊,楊碩乘機將他口袋裡的房卡順走......
周巍第二天在我房間的床上醒來,摸著太陽穴震驚的看著我,忽而又低頭看了看他完好無損的衣服松了一口氣,接著就開始向我道歉。
我這人最不喜歡道歉了,正所謂,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道歉也是,如果想道歉,給我來筆巨款,或許更有誠意。
我不在意的轉身去了客廳端來一杯白開水送到他的跟前說:“你要謝就謝樓下的服務生,是他幫我把你扶上來的。”
蕭然哥的電話來的很及時,我早想和周巍攤牌,卻不想那樣的明目張膽,壓抑了這麽些天,我總算能正大光明的在他面前成為真正的自己了。
“沐總.......”
我慢條斯理的講完電話,打量著床上的周巍,他的神色幾乎一層不變,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只是薄唇輕啟吐出來一個問句證明了他聽力還不錯。
“沐總?是慕詩集團的沐總?”
“對。”我乾脆的回他,心情好的不得了。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周巍,四海集團的大公子,將來的繼承人,現在巴黎分公司的總裁。”
“你調查過我?”他眯眼看我,眼神裡有獵豹一樣的危險氣息。
“這有什麽問題?你是我們公司的對手,我調查你很奇怪嗎?再說了,你覺得你有什麽東西不是人盡皆知的?花心還是妹妹喜歡插足別人的感情?”
周巍可能被我戳到了痛腳,目光裡漸漸染上了憤怒的色彩,他掀開被子走上前,和我之間的距離緊迫到讓我有些害怕他下一秒要揍我一頓。但他只是咬咬牙,捏著拳頭走了出去。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頓腳步,沉聲說:“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件事情,這是我和沐蕭然之間的事情。”
我輕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坐到了餐桌前給吐司麵包塗黃油,語氣輕蔑道:“我還在休假,好像誰願意管這糟心事似得!你們最好都不要來煩我,讓我好好休個假!”
被我那樣說了一頓傷自尊心的話,周巍也算是識趣,之後就真的沒來找我。
我閑來無事拿出自己高配置的筆記本電腦黑進了四海的系統裡,想看看他們的設計究竟是有多麽的高大上,多麽的無人能及,但逛來逛去,最吸引我的還是卓歐的股份變化。
那人好像很有錢,自己開了公司不說,還有錢不斷的投入到這個新公司裡做了個不小的股東,他從前幾天開始就大量的買進四海巴黎分公司的股票,股份變化也十分的特別,三,八,三十八,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喜歡這樣的數字,難不成,他想當個女人?
前些天看到小楊扮女裝的樣子,我忽然覺得,嘿,也不差嘛!當時腦袋裡竟然還冒出來卓歐的臉!現在想想,順手就點到了自己的文件夾裡,按照夢裡的情景,取消隱藏,竟然真找到了卓歐的女裝照,上面的標識,分明就是zw!
我極快的撥了一個電話給蕭然哥,絲毫沒管現在白天還是黑夜的時間差,他電話倒也接得快,開口就不悅的問我:“有什麽事?”
我聽得出來周圍一片安靜,想必是在開會或是在面見什麽客戶,而又因為我是他特派到巴黎的關系,所以才迫不得已接了電話以免發生什麽狀況。
本來這種時候我該自覺的掛斷和工作無關的電話,但我忍不住,我的腦子裡從剛才還沒打通電話開始一直縈繞著一些可怕的念頭,甚至有些畫面往上翻湧,只是我無法正視,沒去管它。
我是個節奏很快的人,我迅速的問完問題,他隻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任何多余的話都不再說的時候我就忍不住了,“喂!不帶你這麽玩我的!我們還是不是團隊啊大哥!能不能有點團隊精神,什麽叫資源共享懂得不?你知不知道這很費腦細胞,很可能讓我搞垮手上這件事情?”
蕭然哥那叫一個不以為然,隨口就說:“我哪兒知道這件人盡皆知的事情你不知道呢?”
得!這是真不怕我撂挑子!
“楊碩也知道這事兒?”
“嗯哼。”
......
我是真的氣急了,楊碩的門被我大力敲擊了大約一分多鍾,看不下去的服務生都朝著我走來的時候,楊碩戰戰兢兢的從裡面打開了門將我迎了進去。
我本想質問他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件事情,但既然都已經沒有告訴了,質問也沒什麽意義,我便坐在他的電腦桌前伸手打開了電腦的開機鍵,指揮他,“解鎖,然後把卓歐的資料全部調出來。”
我猜他是想拒絕的,可能是我的眼神讓他折服,他的手顫抖著解開了鎖,點開了一封‘卓董’的文件夾。
那時候我還沒想著問他文件夾命名怎麽回事,只顧著一篇篇的看文件,想要從裡面找到些蛛絲馬跡。終於,我找到了!“卓歐曾與周巍十分親密”!
我總算有些理解為什麽周巍和我有莫名的熟悉感,而卓歐又是為什麽本就只是一個小公司的總裁卻還要花大把大把的錢去扶持四海岌岌可危的巴黎分公司,而且還間接的和慕詩集團作對,和蕭然哥作對,和我作對了。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將自己的心獻給了一個喜歡男人的人,還滿心歡喜。
他沒追出來的那天,他沒來找我的這麽些天,甚至,他離開我的那麽些年,我們什麽時候像是戀人呢?仔細想一想,還真是,一丁點兒也沒有,要是想勉強,可能我讓他回來和我解釋一些事情的那些日子,還有點兒曖昧的影子......可是,曖昧是這樣的麽?委屈,極盡的委屈,難以自拔,難以相信?
我又去了那家酒吧,酒吧裡人頭攢動,看起來好不熱鬧,但我隻喜歡一個人呆在吧台,不管在哪個酒吧,也不管在哪個酒會,我都隻喜歡一個人。
我們要回國的前一天,楊碩打電話預約了餐廳,我心情還不賴,因為陽光很好,我穿了很合規矩的小禮服,化了淡淡的妝容,隨著他一起去。
他坐在對面欲言又止的勁兒看得我有些想直截了當的拍桌子上腿威脅他再不說就把他踹出餐廳!
他猛地喝了一口酒,開口就是別經理,我忽然就厭惡的不想聽了,擺手道:“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除了工作,全部爛到肚子裡,懂嗎?”
他愣了愣,卻還是開口,一副壯士的模樣,“前幾天,您問了我一個嚴重侮辱我尊嚴的問題,今天我要聲明:我!不!喜!歡!男!人!”
我瞪大眼睛嚴肅的打量了他兩秒,忽然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他臉上那是什麽表情!一副委屈的小家碧玉形象,解釋了,我也不信呐!
桌子上因為我的豪放一片狼藉,服務生敬職敬業的很快為我們擦乾淨桌面,送上來第二道菜的時候,我終於止住了笑,將手邊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嚴肅的說:“我知道了。”楊碩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還真小孩子氣!
我們登機的那個上午,幾乎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在報道四海巴黎分公司破產的新聞,我從楊碩的手機上瞥到和我一樣的字眼,心知肚明,這件事情是蕭然哥動的手,也只有他,敢這麽拚死一搏,不問成敗。
我忽然想起來,之前沐橙說的,慕詩的美國分公司裡知名的設計師紛紛倒戈,盡數被四海挖去的消息,當時我還覺得好笑,現在看來,商場上的競爭,有什麽好笑的呢?成敗瞬息萬變,關乎的人不計其數,這不就是商場麽?
我們完成了這次的任務,蕭然哥給我們又多批了三天的帶薪休假,楊碩旁若無人的高興地直蹦腳,我在一旁鄙夷的掃視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小媳婦了起來。
沐橙高興的拉著我說讓我等她晚上為我接風洗塵,因為我這一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我本想答應她,可爸爸快了一步,電話打過來叫我今晚無論如何回家住。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著也好,我的所有行李在我去巴黎的時候全數打包了進來,正好不需要再去沐橙家收拾,也不需要依依惜別了。
國外雖然還暖和,可回到國內便已經是秋天的季節了,我坐在出租車上覺得冷了,將剛剛從辦公室出來沐橙遞給我的購物袋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端詳,竟然是西裝外套,還是現在市面上最流行的款式!我想也沒想就套在了身上,滿心歡喜的。
我不知道林阿姨也在,一回家,使勁兒的按門鈴來表達我的喜悅之情,哪知道開門的是林阿姨,跟在她身後的老爸沒好氣的瞪著我,一開口就是:“個臭丫頭,瞎按什麽瞎按?你怕你爸爸耳背還是怕你林阿姨不給你開門哪!使勁兒的按,按壞了啊,到時候還是歸你修!哼......”
爸爸嘴裡還在絮絮叨叨,轉身走向了廚房,林阿姨臉上有些尷尬,但語氣卻很和善,伸手就要上來拎我的行李箱,邊迎我進門邊說:“別和你爸爸一般見識,他啊,是太想你了,知道你要回來的那幾天還天天念叨著要準備你愛吃的東西,這不,怕你瘦了,今天還特地一大早起來喊我陪他去菜市場買老母雞呢!”
我感覺自己像個外人,盡管林阿姨並不是這個意思......
廚房裡,爸爸別做菜邊念叨著:“林亞,你別和她說那些有的沒的, 這丫頭啊,我算是看出來了,女大不中留......”
我站在爸爸身後笑道:“爸!你確定你真的是大學畢業的麽?這都什麽成語俗語的,女大不中留,您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我伸手拿了顆聖女果放在嘴裡,朝他笑。
爸爸作勢要打我,手快挨上來的時候卻只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我的腦袋,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說:“爸爸知道,爸爸是怕呀,現在你才離開了一個月,爸爸就覺得想你想的厲害,要是以後你嫁出去......”
爸爸的聲音有些哽咽,後面的話,他不說我也知道。我的情緒被他帶的有些低落,我低頭看著地面,忍了好久的眼淚啪嗒掉在了拖鞋上米老鼠的眼睛上,像是它也哭了,但卻只是我哭了。
爸爸伸手將我抱住,撫著我的後背,林阿姨悄無聲息的閃進了廚房,照顧著鍋灶上的菜肴。
那一天晚上,我很開心,我覺得,我好像又不是一個人了,不是一個孤孤單單無依無靠的人,我想靠,我爸就是我的港灣。我還知道,林阿姨也很想當我的港灣,雖然我暫時還沒法真正像對媽媽一樣對她,我卻已經把她當成了以後會進入我們生活的人。
這一趟真的累,剛回來那天還不覺得,但第二天開始我就累的發起了高燒,爸爸急的要命,連夜要送我去醫院,我卻堅持不肯去。
醫院,我去過太多次了,再去,我只會更加的心力交瘁,更加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什麽了不得的病了。
爸爸終歸還是愛我,他一晚一晚的守著我為我敷熱毛巾降溫,我去上班的那天就已經活蹦亂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