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裡整整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人說話,此時,坐在龍椅上的趙壽直接被嚇的臉『色』煞白,幾乎就要從龍椅上站起來,不過以往大朝會,他都是坐在龍椅上做一個吉祥物,從不發表自己的言辭,此時他也不知道還怎麽說話,囁嚅了片刻之後,竟然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整個朝堂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局面。
最後,還是首輔謝康站了出來,看向跪在陛之下的三個新科進士,淡然道“如果本官沒有記錯,你們三人都是隆武五年的進士,現在在翰林院做編撰,是也不是”
翰林院乃是清貴之地,能進翰林院的,至少也要二甲前幾名,甚至是一甲才行,也就是說眼前跪倒的這三個人,科考名次都非常之高。
後世常常把一省高考頭名稱之為狀元,其實是非常不準確的,古時候科考功名非常難得,從秀才取中舉人都是千難萬難,從舉人當中脫穎而出成為進士更是難上加難,更別提從在進士裡頭拔得頭籌,成為一甲狀元了,像眼前這三人的一甲二甲功名,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頭等的殊榮,在那些讀書人眼裡,他們甚至比從江北戰場上回來的那些武將還要清貴的多。
這三個人當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名字叫做季子升,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兩鬢都已經有些花白,不過面皮生的白皙,看起來也算是一表人才,這次在大朝會上上奏,也是他的主意,聽了謝康的問話之後,他扭頭看向謝康,拱手道“回謝相,學生季子升,隆武五年一甲第二名,蒙陛下恩寵,賜了進士及第。”
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了。
謝康點了點頭,看向另外兩個人。
“你們呢”
另外兩人年輕,都有些畏懼謝康,畢竟謝康執掌政事堂也已經有了六年多的時間,稱之為權傾朝野並不為過,所以回話的時候都帶著顫音。
“學生孟梁,隆武五年一甲第三名。”
“學生陳誠,隆武五年二甲第二名。”
謝康皺了皺眉,這三個人的科考名次果然都很高。
本來他為政事堂首輔,新科進士榜首的名字他都應該知曉,不過今年科考的事並不是由他負責,所以謝康也就沒有投諸太多精力,畢竟不管是什麽狀元榜眼,在他這種宰輔眼裡,都是些要打熬多年之後,才能出現在他們視野之中的後輩,並不值得他太過注意。
不過科考在謝康眼裡雖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是在天下士子眼中卻是頂天的大事,這三個人既然在科考中名列前茅,就必然在仕林之中聲名遠播,不管是誰,只要用了什麽極端方法處理了他們,必然會汙了自己的名聲。
謝康入仕之前,乃是仕林名宿,對這些讀書人自然有一份物悲其類的同心在裡頭,因此他看了這三個人一眼,沉聲道“這裡是崇政,現在是十一次的大朝會,你們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季子升神『色』堅毅“謝相,學生知道您與肅王下有親,學生也並沒有詆毀肅王下的意思,肅王下固然英武,可聖人尚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肅王下畢竟是臣子,現如今陛下已經大婚,按禮製便該讓陛下親政臨朝,學生等所請合合理,謝相莫非要逆了聖人之言嗎”
所謂君君臣臣,就是說君主要有君主的樣子,臣子也要有臣子的樣子,季子升這麽說,意思是要讓趙顯恪守為臣子的本分。
謝相面無表,過了片刻之後,這位仕林名宿閉上了眼睛,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他轉對著龍椅上的趙壽拱手“陛下,此三人所言,讓老臣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朝中同僚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陛下乃我大啟天子,就請陛下做一個決斷吧。”謝康此言一出,坐在龍椅上的趙壽臉『色』雪白,竟然半天不敢說話。
仍舊跪在地上的季子升突然大聲道“陛下,您乃是真龍天子,親政臨朝乃是理所當然之事,朝中諸公俱是聖人門生,還能有忤逆聖人,忤逆天子之人麽”
這一句話一說,不止是趙壽臉『色』發白,朝堂上那些文臣的臉『色』也都變得不太好看。
草你一個人作死,別拉著我們啊。
聖人不是這麽用的
謝康扭頭看向季子升,低喝道“朝堂之上,誰準你大聲喧嘩,擾『亂』陛下禦音”
謝康久居相位,說話之間自然有一股威勢在,這一聲低喝,把季子升嚇得不輕,不過這個新科榜眼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學生只是不忍看見陛下,被旁人恫嚇”
此時,龍椅上的趙壽已經快哭出聲了,這個季子升事先他完全不認得,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趙壽甚至在懷疑這個季子升是不是想故意謀害自己了。
終於,他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指著季子升顫巍巍的說道“皇叔輔政之位,乃是先帝欽點,這許多年來,皇叔嘔心瀝血,我大啟益強盛,此時你居然口言挑撥朕與皇叔,究竟是何居心”
說出這話的時候,趙壽是真的被季子升氣到了,他不明白這個季子升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此時臨安城內外俱是肅王府的人,他難道就想憑借著“聖人門生”這四個大字, 把自己的皇叔拉下馬來
要知道,當年成康帝與老肅王對峙的時候,手裡可是握著所有的臨安軍,可他趙壽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就算他真有親政臨朝的心思,這會如果表現出來,就真的與尋死無異了。
季子升被趙壽一頓破口大罵,整個人都呆住了,他愣愣的抬起頭,看向原本不能直視的天子,然後大叫道“陛下,臣知曉您是受了肅王府脅迫”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站在他旁邊的大將軍王霜,雲淡風輕的上前一步,輕輕一腳踢在了這個書生的後心,王霜本的功夫已經到了大宗師境界,這輕輕一腳直接把季子升踢的閉過了氣,直的暈倒在朝堂上。
王霜輕輕朝著趙壽拱了拱手“陛下,這人該是病發,暈過去了。”
趙壽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心裡松了一口氣。
好在這廝“病發”了,不然病發的就該是朕了。
他對著下面揮了揮手“這三個狂妄書生,妄議國事,挑撥天家血親,朕十分憤怒,不過朕尚且年幼,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他們,就由政事堂處理吧。”
此話一出,另外兩個翰林官都雙目圓瞪,不過很快被崇政的執金吾給拉了下去,沒有說出幾句話。
處理了這三個人之後,趙壽抹了把汗,大聲道“朕最近體染了些風寒,略感不適,以後的朝會朕便不來了,朝中諸事,皆有肅王叔與政事堂協同處理。”
“朕乏了,先退了”
說罷,這個當朝天子逃也似的退出了崇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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