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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梟臣》第128章 血濃於水(大章)
  所謂官道,這名字聽著很高大上,聽起來是不是有種古代高速公路的感覺?然而實際上它只不過是標準寬度一丈左右,比較平整的土路而已。碰上勤政的地方官,或許還會稍微修繕拓寬一下,然而這兩年粵北一直戰亂不斷,在路旁荒草的侵蝕下,本來就不寬敞的官道就顯得更加局促。

  明軍原本雙列縱隊行軍,還算寬松,現在變成四人並列,幾個大老爺們肩膀挨著肩膀,擠得汗都下來了,好有意思嗎?不少腦袋缺根弦的新兵心裡暗暗腹誹。

  但一些老兵卻從這詭異的命令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甚至一隻手已經暗暗摸上了腰間的彈藥包。

  等到猝然遭襲,這種布置的好處就顯出來了。

  沐忠亮的命令下達後,基層軍官只需下一個簡單的向左或向右轉的命令,行軍的縱隊立即就轉變成面向兩翼的標準兩行射擊線列,不到二十秒,第一輪射擊就當面撞上下山猛虎般的清軍,彈幕和血雨讓他們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隨後一輪輪排槍次第射出,不少撲下山的清軍中彈後變成了滾下山,而山上掩體眾多,不少人在同袍倒了霉後紛紛學“聰明”了,就地找了土坑樹乾躲了起來。這下命是保住了,可原本迅猛的突擊也變成了一顧三盼,稍有動靜就采取戰術隱蔽動作,緩慢推進。

  以至於打頭一線的清軍越堆越多,整體推進速度卻慢如烏龜的形勢。

  這也是明軍操典中,強行要求士兵隨時保持直挺挺的軍姿的原因,不是因為軍官口中的保持“帝國軍人”尊嚴體面,而是他們知道,一旦讓士兵自由行事,保不準就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然而清軍也有他們的優勢,沐忠亮的炮兵全都拉在後頭了,縱使清軍能抬上山的都是弗朗機一類的小炮,但連珠炮打過來,直接就在單薄的明軍陣列上打出一個個猩紅色的缺口,無論是血肉抑或服色,皆同此色。

  饒是如此,士兵們沒有一個做出任何躲避的動作,唯一的動作也只有聽從軍官冷酷的命令“收緊隊列!”,然後默不作聲地踩著戰友留下的血泊,將缺口填上,繼續沉默地向山上傾斜火力。

  “這怎麽可能?”圖海之子諾敏一臉驚愕。明軍這種非人類的表現,讓他大為震動,捫心自問,八旗兵鼎盛時,凶悍或許猶有過之,然而這鋼鐵一般的軍紀卻從未達到過。

  諾敏自幼也算跟隨行伍多年,熟讀兵法,頗得其父真傳,這回圖海也不避嫌,將他任命為這一支偏師的統帥。說實話這次讓部隊潛行近六百多裡,水陸兼程,晝伏夜出,既瞞過了探子的眼睛,又能把大部分人帶到梅關下重新集結起來,其能力也算是可圈可點了。

  那麽困難的事情都做下了,偏偏這本該十拿九穩的伏擊卻這麽難打?

  眼下明軍的反應完全不符合清軍的預期,遭到伏擊不陷入混亂就算了,這火力怎麽還是如此強大,感覺怎麽和前些日子和明軍陣而戰之的感覺一樣?

  本該就是一樣的,這縱隊橫過來,可不就是橫隊線列陣麽?能有什麽兩樣?

  按傳統戰術來說,在這種山谷中的伏擊自然是攔腰截斷,再向兩翼包抄取得的戰果最大,但現在這種難看的戰果卻讓諾敏顛覆了自己以往學習的兵法知識。

  就算從明軍軍校隨便拉出來一個預備軍官來指揮這一仗,他都肯定不會把進攻方向選在側面,而是先在狹小的道路上投入精銳兵力強襲無法展開的正面,打亂陣型後再開始包夾,

而不是一開始就把兵力送到明軍的槍口下。  所以只能說諾敏,不,是廣東以外的所有將官的戰術知識,在面對新戰法的明軍,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都已經落伍了。

  在諾敏頭疼攻勢不力的時候,沐忠亮也不太好過。

  他已經看出這股清軍的虛實,他們怕是派出小股部隊繞過韶州城搶先到此設伏的,人數應當不多,但是這炮擊對明軍的威脅卻不小,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被哪一發不長眼的炮彈乾掉。

  就在這時,仿佛摔破水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後手中韁繩一重,滾燙的鮮血像潑水一樣撒過來。

  勉強護住雙眼,卻發現自己的白馬已然委頓在地,腰背上一個通透的血窟窿,連悲鳴都沒發出一聲就斷了氣,驚得他背脊起了一陣毛毛汗。

  菁菁也驚到了,趕緊過來拉他,“這兒太危險了,夫君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個屁啊,你倒是找個地方出來讓我躲?”就這麽窄窄一條道,兩側都是敵人,可以說完全就沒有縱深可言。

  “那夫君騎我的小紅先走……”

  “算了,我看你還是先把小紅放走,不然也得挨炮。”

  想了想,他趕緊撿起兩支火銃,塞一支給菁菁,站進隊列邊上,顯得不那麽顯眼才好。

  但就這麽躲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趕緊招呼傳令兵,讓不在伏擊范圍的部隊分出幾路迅速上山,以最快速度迂回,從側翼威脅清軍,解決掉那些炮才是正經。

  伏擊地點正好在明軍的七寸位置,所謂一字長蛇陣,頭尾自然要來援。諾敏居高臨下,自然看得清楚,明軍長長的行軍隊伍此刻已經縮短了大半。不管離得遠近,通通都在拚命向沐忠亮的位置靠攏,很快,又分出了不少人馬鑽進了山林。

  諾敏有些躊躇,受地形所限,他也沒帶太多的人馬來,按說一擊失敗,便也該遠遁了,何況現在對方還擺出一副上山包抄的態勢。

  可抬眼看見那面飄揚的“沐”字大旗,一股狂熱的念頭不可抑製地湧上腦門。

  雖然不知道沐忠亮是哪一個,但他很可能就在這支隊伍裡,再搏一把?只要能把沐忠亮打死,哪怕這群人都死光了也是值的!

  “進攻,都給我進攻!”他起身高喊道,“你們給我上去督戰。遇見畏縮不前的,一律斬之!”

  他的親衛都是些高大的滿人,一得令,當即揮舞著大刀片子衝下山,那些躲在樹後頭的、趴土坑裡的清軍,靈醒些的馬上爬起來繼續衝鋒,稍遲鈍的立馬就上了天。當然這上天的部分僅限於頸部以上的身體組織。

  在督戰隊的“激勵”下,清軍終於嗷嗷叫地衝了過來,眼見白刃戰已不可避免,最後一輪排槍打完後,沐忠亮直接下令發動反衝鋒。

  在混戰之時,將軍和小兵完全沒有任何的區別,即便沐忠亮有幾名親衛在側,菁菁亦驍勇善戰,然而時不時還是有清軍能撲到他面前,不過經過上次雷州之戰後他也學乖了,隨時都揣著幾支手銃在身上,哪怕對面來的是呂布,遠了不好說,在近距離上一樣一槍撂倒。

  兩邊打得有來有往,諾敏更是愈加著急,明軍前後的部隊不斷湧入交戰的陣線中,再相持一陣,明軍的陣列恐怕不但不會被削弱,反而越來越厚實。望一望兩邊,遠處的林木看似在隨風搖弋,可懂行的都知道什麽叫“眾樹動者,來也”,明軍包抄的兵力已不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他孤注一擲,下令給帶來的那十幾門弗朗機,“全裝霰彈,呃……就朝那杆大旗附近打!”

  “大人……”轄炮兵的這位綠營千總吞了口唾沫道,“這散彈的準頭可不好說,那還有我們的弟兄……”

  話隻說了半截,就被頸間鋼刀透出的涼意所打斷,這千總連忙求饒,“打!大人指哪打哪。”

  收刀入鞘,也不下令鳴金之類的,狠狠地回頭看了眼,招呼剛督完戰的滿人就奔山包後頭逃了。

  在他眼中,這些綠營不過是些尼堪而已,讓他們自我消耗完了也沒什麽可惜的,要是能纏住或者弄死尼堪頭目,那就是物超所值了。

  見主帥都走了,炮兵千總也不敢違抗軍令,閉眼咬牙,手一揮,鋼鐵風暴就向山谷官道上死死纏鬥的同胞們撒去。放完,根本不敢再看,急忙就帶人扛著炮撤了。

  沐忠亮雖然沒了馬,也跟士兵站在了一起,可他卻忘了,自己頭頂不還正是自己的大旗麽?這時他余光掃到一點火光,當場亡魂皆冒,立即奮力把還在身旁舞刀的菁菁撲倒。

  埋在柔軟之間,讓他的腦袋沒有受到太大的震蕩,是以雖不能視物,但耳邊傳來的聲音卻無比清晰。

  如果不是在戰場上,這一連串的聲音怕是被想象成悅耳的雨打芭蕉,“撲哧撲哧……”這是打在“蕉葉”上的悶響,更悶一些的聲音,不過就像是雨滴落在黃土地上的聲音而已。

  可片刻之後,慘烈的哀嚎聲提醒了他這不是什麽巴山夜雨,而是活生生的修羅場,就在剛才,敵人還喪心病狂地對混戰中的敵我發動了無差別炮擊。

  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本能地檢查了自己全身上下,竟然奇跡般的全須全尾,剛想感歎一下自己的好運氣,可眼前的慘況卻讓他笑不出來。

  藍號卦紅軍服,交交疊疊倒在一起,不分彼此,親如兄弟,同樣鮮紅的血液淌了一地,從衣裳下的面孔可以看出,他們已獲得了真正的平靜,可這些年輕的面孔,黃皮膚,黑眼珠,是如此的相像,像得沐忠亮心如刀割。

  為什麽?我明明是要趕走韃子,可不得不先殺掉自己的同胞?

  為什麽?這些綠營兵哪裡對不起韃子了?為什麽命還是如此的不值錢?就算是貓貓狗狗養了這麽些年也該有點感情了吧?

  為什麽?明明韃子視你們為牛馬,甚至為了殺我不惜帶上為他們奮勇作戰的你們?你們卻還願意為他們賣命?

  想不通的沐忠亮,默然無語。

  這時,山坡上響起了的明軍哨音,而剩余的清軍早已沒了精氣神,被前來支援的明軍包圍,毫無抵抗就放下了武器,成為了俘虜。

  直到入夜扎營,沐忠亮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封書信隨著驛騎奔出營外,往南疾馳,他才紅著眼睛從帳篷裡出來。

  為什麽的問題,他死活想不通,但他想通了一點,或者他的同胞隻願意聽拳頭大的人說話,看來短期內就把拳頭做到最大再說,速度越快,這種同室操戈的機會就會越少, 而放任某些同胞阻礙自己實現這一目標,才是對更多同胞的不負責任。

  是吧?

  又行進了半天,他看見灰頭土臉的黃智跑回來,現在他的心情已經恢復了,還有心思笑道,“我說衛隊長大人,你這個時辰才回來,要不是公爺我有兩把刷子,怕是已經涼嘍。”

  黃智苦著臉一拱手,“屬下無能,一路急奔,碰上了韃子的埋伏,要不是屬下鑽上山逃脫,恐怕也交代了。不過我已經看見了,清軍大營就在韶州城北,秦將軍人少,又要守城,怕是一時半會過不來了。”

  “沒關系,不過三萬人,哦,昨兒他們的伏兵已經交待了三千人了,現在他們應該只有兩萬多人而已,想要攔住我簡直做夢!”

  黃智想提醒他,就算算上韶州城裡頭的兵馬,現在他們不過只有一萬新老混合兵以及三萬不頂用的新兵而已,話是不是說的太滿了?

  不過看他躊躇滿志的樣子,還是不要觸這個霉頭好了。

  且不說前方的戰事,現在廣東境內匪類橫行,為了保障百姓能夠安心生產,不得不派出大量明軍在各地剿匪,而用屁股就能想到,平白無事哪來的這麽多土匪?一個個還活得挺滋潤?

  最近的報紙已經在暗暗警告某些人了,可各地官員一方面苦無證據,另一方面這些人在地方樹大根深,貿然動手恐怕會鬧出更大的亂子,只能繼續將目標放在土匪身上,最多有事沒事上這些人家中拜訪一下,言辭試探一二,可這些人哪一個不是老油條了,這些官場新嫩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打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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