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戰事陷入膠著狀態,唯一在行動的,只有高傑統領的匪兵。
淮安府的官員一日三催,回到宿遷的方原一面在等候從河南、湖廣傳回的軍情,一面還要應付這些官員,早已是不勝其煩,乾脆統統避而不見,令他們去找朱以海哭訴。
半個月後,從河南、湖廣傳回了情報,河南的李過確實在集結兵馬,動向不明,而且最近還有大隊的闖軍騎兵進入南陽府。
而湖廣李岩的卻沒有任何動靜,武昌府是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河南李過的行為太過異常,憑河南的五萬闖軍,還有闖王的援軍,全面入侵江南或許不足,但趁火打劫還是綽綽有余的。
方原最擔心的事兒終於出現了,李自成方面果然出了變故!
他思來想去,既然和孫傳庭無戰事,留在宿遷也是多余,還是決定先回南直隸,先和內閣商議商議,有沒有戰爭之外的解決法子。
方原回了蘇州府,立刻召集內閣諸人,開會商議應對之策。內閣諸人其實也沒什麽太好的法子,只能提出令派出使者,前去和李自成商議兩軍盟約之事。若是在能承受的范圍內,可以以雙方貿易的名義,給予李自成一定的資金讓利,算是花錢買平安。
方原批準了這個法子,回到後院,獨自一人在湖邊垂釣,腦子裡卻是思緒萬千。
內閣提出花銀子買平安的法子,確實是個應急方案。但光是花銀子,顯然不可能遏製李自成的野心。李自成是志在天下的梟雄,若能被些些銀子給收買,就不是那個歷史上推翻了明王朝的大順朝皇帝。
方原雙眼呆呆的注視著湖面,任憑魚兒咬走了魚餌,成功的逃走,仍是渾然不覺。
“駙馬,你在想什麽呢?!”
方原身後一個溫柔的聲兒響起,是公主!
坤興公主分娩在即,卻拖著笨重的身子,在女婢的攙扶下,到了他身後。見方原釣魚仍是心不在焉,便出口相問。
方原回過神來,見識公主到了,忙扔了魚竿,扶著她到了涼亭,愛憐的責備道,“娖兒,你不在寢居好生休息,胡亂走什麽?!”
坤興公主怔怔的望著他說,“駙馬,前方大戰在即,你卻突然回了蘇州城,想必是有要事!”
方原也是毫無頭緒,便如實的告知了她,李自成方向的異常動向。若兩線開戰,這一仗必然是凶險萬分。
坤興公主突然失笑說道,“駙馬,我有一個法子能令李自成老老實實的觀戰,不敢有非分之想。”
方原正愁得焦頭爛額,聽她自信滿滿的打了包票,忙追問道,“娖兒快說,是什麽法子?”
坤興公主笑了笑說道,“駙馬難道忘了,當初李岩初來江南時,我們埋下的那顆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
方原拚命的回憶,突然想起公主口中的定時炸彈,就是當初送給李岩夫人紅娘子的那個長孫皇后戴過的玉佩,“是刻著‘觀音賜福’的玉佩!”
方原經公主稍一提醒,頓時恍然。
公主解決當前危局的法子,就是引爆當初埋下的定時炸彈,令李自成、李岩互相猜忌。李自成如今主力正在四川作戰,能調動攻打方原側翼的兵力絕不超過十萬,其中還包括河南李過的五萬闖軍,湖廣李岩的三萬闖軍,出川援助的兩萬騎兵。
一旦李岩的忠誠出了問題,李自成的大軍出川都成了奢望。
換句話說,只要李自成對李岩有了猜忌,那李自成的當務之急就不是來南直隸分一杯羹,而是要應付李岩隨時可能的叛變。
河南李過要出兵的對象就不是南直隸,
而是湖廣的李岩。要挑撥李自成、李岩之間的關系,計謀都是現成的,照著歷史上,李自成冤殺李岩的法子照做一次就行。
當年宋獻策給李自成想了一個諺語,十八孩兒主神器。這個十八孩兒就是個李字,既能指李自成,也能指李岩。再加上李岩的夫人紅娘子隨時帶著這個長孫皇后的玉扳指,李岩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方原欣喜的說道,“公主之計甚妙,我立刻派人去河南、湖廣散播謠言,離間李自成、李過、李岩三人,哈哈哈!”
公主連忙製止了他道,“駙馬,不要著急。單憑些些謠言能離間李自成、李岩麽?謠言發酵還需要很長的時日,等過段時間後傳到李過那裡,李過還要再行核實,核實無誤後再向李自成匯報。這中間至少要三個月至半年的時日吧!李過的兵馬隨時可能東進,我們等不了這麽長的時日。”
方原拍了拍額頭,公主的提點非常的及時,造謠也好,傳謠也罷,都是要經過時間磨礪的慢活,解不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他忙追問道,“那依娖兒所想,該當如何使這一出離間之計?!”
坤興公主撫摸著即將臨盆的肚子,不緊不慢的說道,“駙馬,以我的名義給李岩的夫人紅娘子寫一封書信。書信的內容是與紅娘子敘一敘當年相贈長孫皇后玉佩的舊情,再請求李岩在闖王面前多加周旋,務必要拖住李過的進犯。駙馬會感李岩今次的大恩,贈送銀子十萬兩。等將來滅了闖王,一統天下後,會封李岩為保國公,永鎮開封。”
“然後,我們派出密使去送信,過關卡時故意裝作驚慌失措,敗露行蹤,令闖軍軍士搜查得到這封書信。離間的書信,再加上流傳的謠言,雙管齊下,李岩怎麽躲得過這次猜忌?!”
方原一聽,是不得不佩服公主此計真的是妙然天成,無懈可擊。若以方原的名義去寫這封離間的書信,在這個微妙的關頭, 又提出玉佩之事,顯然太露痕跡。
李自成接到這一封太過突兀的離間書信,也不一定會輕信。
若是以公主的名義給李岩的夫人紅娘子寫信,在信中提出當年贈送的玉佩那就是再自然不過,任李自成也不會懷疑兩個女人間的通信會是故意作假。
公主在心中還特意的提到將來滅了闖王后,封李岩為保國公,正是犯了李自成的大忌。
闖軍軍士得到這封書信後,必然不敢有所保留,會立刻交去給李自成,李自成保證得信後會勃然大怒。
方原在內心已讚同了這個離間計,但他和李岩雖是敵人,卻也是相交的知己。這離間之計一出,李岩能不能保命就是未知之數。至少歷史上,李自成是因為猜忌而冤殺了李岩。
今次這麽算計李岩,若還令他丟了性命,那真是喪盡良知。
坤興公主見他面有難色,顯然是過不了心中良知的那一道坎,又說道,“駙馬,你不必擔心李岩的安危。等李自成繳獲離間的書信,逮捕李岩之後。駙馬立刻以攝政王的名義,給李自成發去國書,責令他送歸李岩,否則兩軍便兵戎相見。”
“這麽一來,既坐實了李岩勾結駙馬之罪,又令李自成投鼠忌器,必能暫保李岩之命。之後我們慢慢和李自成談判,想法子救人吧!”
公主這個法子已是面面俱到,方原再無話可說,對她這個賢內助是愛憐至極,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又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娖兒,只要這肚子裡的是男兒,我立刻就封他為攝政王世子!”
坤興公主依在他懷裡,甜甜的一笑,“駙馬可不能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