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見朱慈煥還有些茫然,又說道,“比如如今的陛下,人雖然被軟禁在后宮。但他的妻子、兒子掌控著北方大局;他的另一個兒子、女兒、女婿掌控著南方大局。誰敢否認他是皇帝,誰敢打破這種平衡,誰就會遭到群起而攻之。在任何一方沒有打破平衡的前提下,陛下他永遠都是皇帝。”
“至於皇帝能控制多少軍隊、官員,完全不是衡量標準。陛下能控制的官員寥寥無幾,太祖皇帝能說出名字來的無非就是一百個官員,這個差距放在全天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皇帝的存在,就是平衡各個利益派系,凝聚天下人心。一個政體要高效、有序的運轉,不需要皇帝來獨攬大權,乾綱獨斷,而是必須交給專業的人士來運作。”
“齊桓公放權管仲,結果齊桓公成了春秋五霸之首;蜀漢後主劉禪放權諸葛亮,結果小小一個蜀漢非但沒有滅亡,還能打得偌大一個曹魏舉全國之力來防備,連宮殿也不敢修建。反而如同始皇帝這種每日批改奏章一百二十斤的,偏偏搞得天下民不聊生,人人自危。”
朱慈煥聽了方原這番講述,全是借古喻今,卻沒有半句提到實際權力構架上。他默然了一會,開門見山的問道,“老師說一說這虛君實相製怎麽構架,我願洗耳恭聽。”
虛君實相製剛如何構架,關系到雙方利益的分配,這才是雙方能否達成一致結論的重中之重。若方原吃了肉,連湯水也不給大明皇室去喝,那根本就沒法談和。
方原說道,“所謂虛君實相製,也是兩權分立製,簡而言之就是將頂層的權力結構劃分為兩大族系。一條線是皇族,名義上就是最高統治者,由大明皇室世襲罔替,與現在一般無二。一條線是攝政王系,掌控內閣,就是我方原這一系,也是世襲罔替。如今的內閣裡,只有官員、鄉紳、富商三方代表,等統一天下之後,我還會將玄甲軍的管理也納入內閣,也就是說,全天下的軍政大權全由內閣操作運行。”
朱慈煥聽了微一皺眉,天下大權在內閣,而內閣由攝政王一系來掌控,換句話說,不就是在現今大明的體制下,生生硬加了一個攝政王,將大明皇室架空了,“老師,這個虛君實相製不就是架空皇族,將皇帝當成了傀儡,實權全在攝政王一系?”
方原正容說道,“不,我的設想是攝政王一系擁有內閣票擬的批紅權,對任何重大軍政事務的一票否決權;而大明皇族擁有內閣人選的提名權,同樣擁有對任何重大軍政事務的一票否決權。”
“再說清楚些,誰入內閣,由皇帝來決定;內閣怎麽運作,由攝政王來決定。但凡有重大軍政事務,必須要經雙方一致同意才能實行。這麽一來,雙方可以互相監督,互相製衡,不至於造成一方獨大,禍亂天下的局面。”
朱慈煥默默的消化了方原提議的這個基於兩權分立的虛君實相製,在古代皇權看來,這當然是分割了皇權,弱化了皇室的權力。
但如今的天下軍閥並起,哪裡還是大明皇室的天下?天下是方原、玄甲軍打下來的,在眾人看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皇帝之位有能者居之,方原就是直接廢了大明皇室,自己稱帝也是理所當然。
但方原設計的這個制度下,取得天下的紅利卻是由皇族、攝政王兩方共同來分享,其實就是主動讓渡了本該屬於方原的部分權力,交到了大明皇室手中。
朱慈煥真正顧慮的,不是大明皇室的權力被弱化了,而是這是不是方原的緩兵之計,奪取了天下之後會出爾反爾,
反問說,“這是老師的真實想法?老師奪取天下後,真的會保留大明皇室,甚至還交出手中的部分權力?”方原對他的顧慮心知肚明,今日就是要和他開誠布公的談心,然後雙方同心協力的達成統一天下的目標。
方原淡淡的說,“吳越王,這真是老師的心裡話,絕非誑語。絕對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朽,無論皇族一系,還是攝政王一系,都不能乾綱獨斷,獨攬大權。否則,久而久之必然腐敗、沒落,直至滅亡,逃不過歷史王朝更替的周期率。”
“古往今來,王朝更替,無一不是軍閥混戰,百姓人命如狗,皇室家族男丁被屠殺殆盡,女丁則被凌辱,慘不堪言。老師的想法,就是為了規避歷史無限循環的王朝周期率,實現天下的長治久安。”
“老師能想到避免王朝周期率的法子,就只有兩點。其一,高層、底層上升通道的通暢,必須給予底層百姓進入權力高層的機會;其二就是頂層權力結構的兩權分立,相互監督,避免出現昏君、暴君無人製衡的局面。如今天下唯一能參與權力製衡的勢力,就只有大明皇室,所以吳越王不必擔心我會出爾反爾。”
方原願意設置兩權分立,與大明皇室共享權力絕對是發自內心。因為他要爭取的,絕不止是方家眼前權力的大小,而是幾十數百年後,方家的長治久安。權力大小猶在其次,能長久保持這種權力,世代相傳,才是真正要緊之事。
朱慈煥聽了方原的交心之語,隻覺得另外開了一片天地,由衷的稱歎說,“老師真是學究天人,徒弟受教。若老師不嫌棄弟子愚鈍,弟子願全力支持老師。”
方原見終於說服了他,滿意的笑了笑,“那吳越王回去準備準備吧!隔幾日與我一同去內閣,說服內閣諸人後,便可公告天下。”
朱慈煥恭恭敬敬的拱手去了,寢居裡隻留下了坤興公主。
方原瞧了瞧一直在旁聽,卻默不作聲的坤興公主,問道,“兒是什麽想法?”
公主早就被他的這一番兩權分立,虛君實相的理論所折服,看著他的眼神裡全是崇拜、愛戀,“父皇真的沒看錯人,我也沒看錯人。駙馬真的是博學多才,學究天人,那些所謂的鴻儒、大儒比之駙馬的見識, 如同瓦爍一般。”
公主不吝讚揚的誇了方原,又輕歎了一聲,“駙馬,我在想京城的母后、皇兄,若他們能平心靜氣的與駙馬和談,雙方當不至鬧成如今水火不容。要不,我寫一封書信去京城,雙方再談一談?”
方原知道她是舍不得與母后、皇兄決裂,捉著她的手兒,在掌心輕輕的揉著,“權力就和福壽膏一樣,染上了就戒不掉了。我曾給過你母后、皇兄機會,他們卻放棄了和談的機會。如今他們再不值得信任,和談是不可能再和談。兒放心,若將來有一日,我勝了,會饒過你母后、皇兄一命。”
坤興公主輕咬著櫻唇,衝他盈盈下拜,“駙馬,你不能騙我!”
方原猛地一拉,將公主拉進了懷裡,附耳輕聲說道,“朱慈他的心思,怕不是隻想和我分享權力,還想分享兒吧!在高郵衛,他對兒可是疼愛得很,兩軍交戰,竟連火炮也收了起來。”
坤興公主被他看穿了兄妹間那點曖昧,羞得紅了臉,擔心他生出什麽誤會,忙解釋說,“我,不知皇兄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和他什麽都沒。”
方原也不去聽她的解釋,坤興公主和朱慈有沒有那點破事,初夜床單上的點點落紅便足以證明她的清白。這場兄妹戀,就是朱慈得了失心瘋,發神經病。
方原將她橫抱在懷,笑了笑說,“權力,我可以與人分享。但兒,必須是我一人獨佔,絕不會與人分享。”
坤興公主羞得將頭兒埋進他的懷裡,方原直接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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