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夢如歸，皎皎淡去的思緒驀然無意。

這幾日，鄰天若景的天色春意似未嘗吸引開月兒與雲靈出府的步伐，二人都淡心默默，棲府如往。但月兒已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向然，並未遙遙棲於屋內自苦甘悶，而是剪花弄草，賞池如林。

雲靈亦是擔心月兒，便默默歸伴於旁，伴其欣然，意其神往。只希望月兒可一直開心度日罷了。

三日後，光顏如許，淡離似春。亦是清和月中旬，長姒了春初妍，似一抹祥雲淡開了初升的豔光，便頃刻耀了下來，覆蓋在繁忙的人世上。

月兒終於悄悄地踏出了蘇府門，吟光散落在那屋簷上的琉璃瓦上，如粒粒顆星點閃閃隨行，晶晶若華。再迎下初落，月兒經意間抬起頭，仰向那府外龐樹上被枝葉纏繞而繁的交叉處，厲光隨之飄來，溢出而止，再暖了月兒那顆冰冷的心。

她顫顫地抖了抖肩，再緩緩自己意雜煩悶的胸口。她已三天未出府半步，她的心緒好似改變了許多，亦或是被人世感情並改，可那長安城還是長安城，一如既往的繁華昭昭，依舊如殷的人言沸聲，從那街頭角落疾疾地吹了過來，落入月兒耳旁。但月兒還是月兒，那個朗聲似朝華的月兒。

在這個人世裡，人無時無刻在為這個人世改變，但這個人世卻未曾為他們改變過。

她跨步向層梯下走去，再摒下心氣，落憶起那晚上雲靈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知曉姐姐是為她好，她便不能辜負了姐姐。因為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街頭上沸聲朗朗的氣氛打碎了沉浸在月兒心底的聚默心石，月兒心情大好起來，便笑顏初掛，如往常一般打探著街上零零碎碎的奇異趣件。

再輕輕探手摸了摸雲靈給她掛在腰上的錢袋，一行鈴鐺齊並於上，再落下來的是那金朵流蘇娑，鈴鈴響落其上。

她一緊手拽下來，睨大了眼睛瞧著它。再拉開那鎖帶，只見十來顆幼石般大小的碎銀子傾覆於上，再落底處一串串的五銖錢參差彼纏。

這且是凡人們口中所言的“錢”麽?

之前都是看到雲靈予人付錢，以前雲靈也與她道過有關人世的“錢”。隻乃“世上珍寶，傾人一世，予人一切，毀人一生。”

她漾大了自己眼眸中如水般貯夾的澄光，再一個蹦跳踏步而去，仰向那無盡的街頭，再一個個落挑趣物，算是揮霍了一把。

月兒心中終於淡下了掛念。腦海裡終於淡去了霍泱的影子，便怎麽都似重日天下的歡愉一般。

她正撫手拾起一翡柳手鐲，幾眼入目，細細地瞧著。就淡淡覺著身後有一幕黑影疾疾越過，便側目一望，只是並無異，便正要回頭，須臾便聞見身後傳來“抓小偷啊”的聲訊。

月兒異目黎黎，早已不知了是誰在叫喊。便一個右眼臨去，望見一個黑衣男子正拚了命地跑，與她已有三丈之遠。

她速速落下手中的鐲子，一個挽手正要起跑。落手便摸住了腰帶上空嘍嘍的，月兒膛目結舌，跨步而去。

“好你個小偷啊！敢偷我錢袋！別跑...”月兒疾言而出，邊跑邊喊著。

那廝身材不高不大，月兒還未能瞧清楚他的臉，只是他步速極快，早已遠遠地把月兒拋在後方。

月兒無奈，只能加快了腳步，又落眸思索幾番，雲靈已多次與她道過，定不得在人多眼雜的地方施法。

只因人間莫乃自家村。

“別跑！臭小偷...”月兒巨聲淋淋，抬眸落望之際終於要追上那廝。

彌路上街頭被落撕了幾番，行路上又雞飛狗跳，好在那廝終於被月兒趕得累了，便停住氣喘籲籲地半膝而蹲。

眼見那廝已離步停下，月兒自然也就慢下陣腳。亦是一個半蹲膝下。

“小偷！還我錢袋，饒你...一命。”月兒自顧落言，道得自己皆想笑了。

陣腳氣勢當然不能輸了，雲靈也曾與她道過，人身薄命，凡人的命自不與妖相平，凡人廉壽亦短，在世間貧民的命又是那般卑微低賤。

月兒臨眼一望，那廝蒼臉灰立，稀稀落髒的衣服廖頭而起，再荒荒濺下的臨汗濕了肩布，不免讓她心酸起來。這且是姐姐與她道過的“乞丐”?

“算了...你拿走吧，且當作是送你了。”月兒斂起方才的憤火怒氣，拾落起柔聲淡語。

若旁的行人也廖論言聲，常言道她是傻子。

月兒無言，正要起身就走。那廝也正搗囊著錢袋，歡露笑顏，側身而下就要走。

才剛剛踏出去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個似熟非熟的聲音“抓住他”。

“不知好歹！居然敢偷人家姑娘東西！打發了去。”那個聲音持持而來，似噩夢攆住了月兒的步伐。

月兒心中不禁一震，似乎意識到了身後人的身份，也瞧見若旁的行人百姓紛紛散開，臉色亦如清火憤側，便也該意識到了是誰。

月兒不願見他，也不想見他。

她抬膝就跨，疾風赫赫而行，抑製住不讓自己回頭伐身。眼眸中充斥著一種渴望卻似撫起了埋藏於心裡許久念想的臨光，再淡開了心中碎碎掛念，可在扶首之際就快被劃開。

“姑娘且慢！”聲音漸漸落下。

月兒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但不會回頭。滴滴聲腳步慢慢漸近。再聞見遠過身後腳步聲乞丐“放開我”的稀碎聲，她落想到正苦苦掙扎著的乞丐。

須臾一個回頭。

“放開他！”月兒呵聲而下，似被定住了一般，立直著的身板僵硬如石。

她沒有望向臨近在自己身旁的霍泱，而是眺眼瞧向了被降住的乞丐。

“是你?”霍泱似認出了月兒，便喜臉抬望，臨聲一詢。

“不...不是我。”月兒兮兮一言。

霍泱一個嚷笑聲而出，似敲碎了他與月兒的隔念，他手裡的墨扇還是如那日一般，不過月兒也似乎察覺到扇子的畫樣不同了。如此的霍泱似早已淡了此前“花花公子”的身份，亦似多了幾分“正君子”的氣勢。

“如何不是你了?你是...叫什麽來著。我想想...”霍泱清聲落下，便細挑起了眉頭，又撫手撓起了頭上的秀帽。

霍泱時常這樣一副書生的模樣，殊不知百姓們早已予了他“玷書生”的稱呼，亦是不喜他如此“假扮”書生。

若旁的百姓亦是回回無意，早該知曉了霍泱不懷好意的心思，如此一來，可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不然，怎會有如此好心之時。

月兒早該意識到他且不會記住自己，但並無心涼的感覺。本就是故不相識且不該相識的兩人，如此且算作幸運罷。

“月兒！月兒是吧...”須臾間，霍泱口吐荒言。

月兒亦是泯心重振，她終於撇了一眼霍泱，眼神中從來沒有憤恨與無謂，只是多了些許的柔光賀目，娦笑如夢。

但又回初落想，便收回了暖光，移開眼眸。

“是或不是又與你何乾?”月兒厲言呵下。

霍泱自是不以為意，一如既往的喜臉觀望，手裡攤握著的扇子一直輕輕撣著。

“姑娘的錢袋，收好。”那霍泱與聲而下，便反扇而擒，又伸出了手撫起了月兒的如曦玉手，就要把錢袋放在月兒的玉手上。

猝不及防，月兒一個兮愣就望向了霍泱的手，再抬眼獰望著霍泱那副羊似虎的嘴臉，他清臉似初，嘴角漸漸臥起著的微笑似乎暖了月兒的心一把。

月兒就此愣住。良久，月兒終於收回自己的如水星眸，一個狠手伸回。她想著，沒有狠手緊甩霍泱已是待他不錯了，她更不能讓他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

姐姐與她道過，男女授受不親。她與霍泱且是不該如此，她心雖不在意這些，可不該就是不該，何況是霍泱。

“不要了！我且說了給他了！”月兒假裝一副很生氣的模樣，狠眼就撇了霍泱一臉。

她也不知霍泱為何會待她如此，此前都是對她似無謂一般，也不曾正視她一眼。今日是踩了何為狗屎運了。

月兒離眼就轉身而去，霍泱幾步踏上窮追不舍。

月兒又想起了那個乞丐，還被他們降住在那呢！便甩身而過，疾目瞧著霍泱。

“我叫你放開他！”月兒一個五鼎聲下。

“他只是一個乞丐，況且他偷了你的東西，不可如此簡簡便宜了他。我得把他交予官府，給他個苦...”霍泱言得歡快，卻被月兒狠狠打斷。

“乞丐又如何，乞丐也是人。”月兒輕言細語落下，一個怒手從霍泱手上拽回了自己的錢袋，又邊道邊向那乞丐行去。

幾拳而去，那倆降住乞丐的霍泱府人便被倉皇打倒在地，猙獰滾爬。月兒輕輕遞了錢袋給那乞丐。

周圍的百姓紛紛繞了過來。瞧著霍府人如此狼狽皆常喜歡笑一番。平日裡不知霍府人如何欺壓百姓，人聲亦知，如何揮掖也抹不去。

“這...姑娘你...”霍泱無奈，但臉上還是喜色如常。

“公子...她，哎喲呀...”兩個趴滾在地的霍府侍衛苦苦言磨，咿呀喂呀地叫疼。

乞丐疾步跑開，月兒瀟灑回身。霍泱也輕步迎上，本以為月兒會予他面前誇榮，不想竟遙遙越過了霍泱，二人臨背而出。霍泱一個噓膩回想，便側身轉過，臉上笑眼依舊。

“霍大公子且還是回家好好照顧你的少夫人罷！”月兒迅聲呵下，頭也沒回地走了。

霍泱無言，只是清笑幾聲，臨在月兒身後默默望著月兒的身影消失在街頭。心裡津津意味著，須臾對月兒有了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低首默默。若旁的兩個侍衛終於甩了連滾帶爬，岌岌站在他面前。

“公子，那個姑娘也太狠了罷！”侍衛抱怨著道，撓拾著自己臉上的腫包。

“公子?公子...”侍衛嘟嘟囔囔著，抬眼便望見霍泱低著頭傻傻愣笑著，許久也不言聲。

良久，霍泱終於抬眼望著方才月兒離去的方向。

“有趣。”霍泱言下二字，臉上喜色如常，似喜非喜。

霍泱似是無視了若旁兩個侍衛的存在，自顧自地如此踏步而去，手中的墨扇如常地扇動著，衣墨言色。

他手上的扇子予墨依常，扇上只是幾隻翩翩大雁搖翅，再落上的是隻荷如畫，翠翠點葉。該是大雁南飛之景，但荷葉偏上，亦是撞色之景。

月兒亦是淡下了方才假裝出來的怒色，終於疾疾跑回了蘇府。又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心跳呼快不停。

她不知是該欣喜霍泱記住了自己，且還是該難過?本已是淡去了自己對霍泱的掛念，卻偏偏在今日遇見他，是老天待她不薄?且是老天在糊弄她罷！

秦汝吟擔心霍泱出府會惹禍，便正要出府去尋，剛至小院裡便望見了霍泱正行來的身影，便仰起笑顏跨步迎去。

“夫君，你回來了。”秦汝吟蘭心如玉，柔聲初隕。

“吟兒。好好休息，別累著自己。”霍泱笑眼如常，細聲囑咐秦汝吟道。

“吟兒知道了。”秦汝吟低首而俯，恭禮而下。

“誒...不是與你道過，不用與我行禮了麽?”霍泱撫手而去扶起秦汝吟，聲無異刺。

秦汝吟燕笑如初，似桃珠握萃，手裡的朝扶扇印色依舊，豔色如華。霍泱便如此便挽著秦汝吟踏步入屋去了。

自從上次見了秦汝吟手中這把雲靈贈予的朝扶扇後，霍泱對秦汝吟態度便似有了上天下地的變化。此前自不稱呼她，如今便喚其為“吟兒”，此前正眼都不看她，如今對其恭候如長，此前不願與她共寢，如今對妾室冷如寒冰。

他究竟為何改變，許隻他一人知曉。

“夫君方才去哪了?”秦汝吟扶茶壺而下，輕倒了一杯玉芙蓉予霍泱手中，再隱聲一詢。

未闖禍便好，此前霍泱出府時常惹禍，皆是秦汝吟替其解圍。她耐心與解，隻望自己的夫君可以為人君子。

如今便似好轉了一番，心裡自該是樂滋滋的。

“出去走走罷了，替一姑娘擒住了小偷。”霍泱笑道，又得意洋洋著。

“真的麽?”秦汝吟暢聲笑言，心裡自是欣喜。

雖不知自己夫君道的是真是假，或許他人不信，但是她信，她也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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