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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35章 檀郎拂心
桓恪正被兵士們圍著飲酒,次日便要出征,這是臨行前必有的激勵與狂歡。篝火燃燒柴木,劈啪聲不絕於耳。我垂眸,微微歉意:“此事說來複雜。伶月只能告訴各位,真相並非諸位所想那般。伶月與王爺之間……不過是多添一重虧欠。”

“這……”得率愣住,懷延看出不妥,忙圓場道:“罷了罷了,只要將軍與伶月帝姬能安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前言不搭後語。”廣旗嫌棄的瞥他一眼,我笑著點點頭,他們不再追問,勾肩搭背走回人群。

“……帝姬。”踟躕片刻,鑄豐終究駐足。我知他膽大心細,且與桓恪最為交好,當下也不先行發問,隻默默聽他道:“將軍與帝姬此行去往定山,目的不只是為平亂吧?”

直直望他須臾,我頷首確認。鑄豐深吸口氣:“懷延他們或許不知,但將軍卻同我說過。帝姬最終要去的地方,乃涼鴻終蜀。在此之前,帝姬所為一切皆為鋪墊。鑄豐鬥膽,多言問一句。若一切順遂帝姬所想,那麽將軍於帝姬而言……”

他止了話尾,我無言以對,氣氛一時僵持,許久我才緩緩而言:“如王爺曾經所言,他本可能不會卷進這些事端中,因我身在其中,難以自拔,他方才破釜沉舟,如赴湯火。或許最初我二人是抱著彼此不遺葑菲之心,但現下,卻隻余我單方利用王爺了。”

鑄豐在一旁極安靜的聽著,我抬眸望他,淺淺一笑:“你已知我最終的去處,鑄豐,那也是我最終的歸宿。”他凜然一驚,我比了噤聲手勢:“雲泥已殊路,百念皆成灰。蕭月穆與桓恪,注定不得長相廝守,哪怕砥礪前行。命途明滅,在劫難逃。既明知不得善終,便乾脆勿要錯誤開始,以免日後心痛心傷。”

欲言又止,鑄豐為想勸說措辭幾乎抓耳撓腮,我盈著笑等他下文,回眸正見桓恪望向此處,目光溫柔寬和,凝住我默然莞爾。攢出一個笑容回他,我轉回頭對鑄豐輕聲:“今晚我所說的話,希望是你我之間的秘密。我心已決,無人可再阻攔,也就不必再給王爺多添煩惱了。”

“可是帝姬,”似是我說的話提醒了他,鑄豐忙不迭地勸說,“您又有沒有想過,將軍遲早會知道帝姬如今的想法。若是在一切都結束之後他回憶了悟,定會責備自己未曾早些察覺。天下皆知,胡汝平州王素乃揮斥方遒,落子無悔之奇才,他想做之事,想護之人,至少不會平白落了委屈。但是那日帝姬為救我等而自傷,昏迷時將軍的狂怒,全衝自己右手而去。他那幾日隻喝水,粒米未進。”我怔忪,鑄豐輕聲些,望向篝火方向:“我們勸他時,將軍隻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柄劍,這雙手,本該用來保護她,卻傷了她。’”

此語桓恪確是曾與我訴說。只是他如何將苦悶發泄於自身,如何這般不自珍重那最重要的右手,如何那樣傻,借傷害自己來與我同受痛楚……這些我一概不知。若非鑄豐告知,或許我此生都不會知曉。

頭腦似乎都不能思考,我猶自坐在原處,鑄豐已起身:“帝姬應也明曉,此刻的違心對將軍是另一種傷害。如果結局當真不可逆轉,依帝姬如今所為,將軍與帝姬之間便隻余遺憾,再無其他。帝姬便忍心……連回憶與曾經都不給將軍留下分毫嗎?”

當晚我與祁連衣同宿一室。她不住翻身,我同樣毫無睡意。掀被攬衣而起,我瞄了眼兀自不動的祁連衣,隨意搭了件披風便出了營帳。霜凝樹枝,茂葉枯卷。深秋的夜原是這樣寒冷。撫肩走走停停,不經意抬眼間卻見一營帳中點著極暗的燭光,人影綽約。

靠近些先嗅得一縷檀香,我心中一定,撩開簾布,果是桓恪。他身前經案上供著香爐,正拈著檀香欲拜,見我進屋也不問我為何沒睡,隻輕輕皺眉:“這麽冷的天,也不多穿些衣服。”我走近些,望著經案上簪花小楷抄寫的經文,默然不解。桓恪拿起經文遞給我:“是皇姐抄錄的。我出戰前夕,她必親手書寫一冊,叮囑我敬香行揖。”

默待桓恪完畢,我輕聲:“公主這般關心於你,卻還對我那樣好,當真是心善。”止了桓恪安慰,我偏頭看向帳外:“雖說明日中午才出發,但既有守營兵士,你又是領軍,今晚該早些休息才是。”

“飲了不少酒,卻沒什麽困意了。”笑了笑,桓恪輕抵額角:“說起明日,我倒想起一事。此行路途甚遠,馬車都要用以裝載必需物品,你只怕要騎馬了。”

“啊?”我驚訝為難道:“可是我不會……”“所以明日卯刻,我在營帳外等你。明日上午,我都會教你如何騎馬。”桓恪揚眉,我苦了臉色:“一上午我也學不會的。”

“我想教,你便一定能學會。”他倒是自信滿滿,與我一同向外走:“何況你靈心慧性,只怕用不了一上午便成了。”

卯刻天尚未明,我一出營帳桓恪果已候在那裡。為整潔利落,我特將發式梳為雙螺髻,身著桓娓相贈的胡服騎裝。左衽海棠紅大翻領、茜色窄袖回鶻長袍,腰身收緊,系櫻草色窄帶。下穿素白脛衣,足蹬竹青翹尖尖頭履。

上下打量我一通,桓恪玩笑道:“隻論裝束行頭,便已成功一半了。”“人靠衣裝馬靠鞍。”我輕快些許,忍俊不禁:“不過就是這七字罷了。難為王爺這般費心鼓勵我呐。”

笑而不語,桓恪牽著一直所騎的白駒,與我並肩走向跑馬場。有守營兵士興致勃勃的望過來,呼朋引伴驚起不少人,也不靠近,只是笑著指指點點。頗有些別扭的看著桓恪先翻身上馬,而後向我遞來右手。遲疑片刻,我仍拿了一方絲絹敷在手上才遞與他,耳畔似聽得兵卒們一片噓聲。桓恪恍若未聞,自顧自教我如何握住韁繩,如何踩住腳蹬,疾奔緩行事無巨細。如此充耳不聞到巳時,跑馬場邊已圍了一眾人。

我方自己駕馬滿場走畢一圈,桓恪將馬喚停,毫無預兆躍身而上,我來不及吃驚,他已在我耳邊輕笑,呼吸溫熱:“前面有一片銀杏林,此時看是最好的。此處太過喧鬧,不知桓恪是否有幸邀帝姬同去?”

我因他故作的油嘴滑舌忍俊不禁,但自晨起到此時還未進食,又擔憂他勞累,不免猶豫。桓恪卻看透我心中所想,拍了拍隨身布袋:“若想著早膳,我早已備好了。萬事俱備,只欠帝姬。”我瞪他一眼,本想作佯怒模樣卻終究忍不住笑意,煞有其事昂首道:“也罷。看在你如此盡心盡力的份上,本帝姬便賞光一去吧。”

桓恪朗聲而笑,揚鞭吆喝一聲,馭馬奔馳。身後人群迸發出歡呼,我心情暢快,也隨之輕笑出聲。行不多久便奔入銀杏林中,桓恪也不放緩步子,隻先疾馳,秋風颯爽拂過臉頰,我不禁微閉了眼眸。直至樹林盡頭方才勒了馬首,調轉馬頭,桓恪氣息仍穩:“如何?”

“酣暢淋漓。”我側了臉去看他,瞬間兩人面容貼的極近,微愣後忙回過頭,借紅潤臉色掩去羞赧。桓恪靜了片刻,倏爾歡喜,道了聲好,再度揚鞭。本還想若如此回程未免可惜這好風景,誰知桓恪似知我心意,隻奔馳了一半路程便住,輕言一聲便在此處休憩片刻,我點頭應過。

桓恪先行瀟灑甩鐙離鞍,回身笑著向我伸出手。日光流過層疊樹葉,金色光斑灑落在他臉上,有細碎光影閃爍在他眼底,襯得那劍眉星目愈加璀璨動人。我微笑,欲拿出絲絹覆在手上,卻驚覺方才一通暢快馳騁,絲絹不知何時遺失。桓恪一瞬不錯的看著我,仍穩穩的伸著手,等我將手放至他掌心。我不安難決間腕上驀地一熱,身子竟騰空而起,被他穩穩的接下馬來。他掌心暖如溫玉,雙手修長有力,待我站穩了便松手,隻靜靜笑著看我驚愕模樣。

上次在泛夜秋狩圍場情況緊急,剛眼見數人尤其是蘭湯橫死在我面前,我尚有些沒緩過神,下意識便將手遞與桓恪,靠著這仿佛世間唯一的慰藉逃離那場荒唐的慌張。此後於胡汝宣事殿中、太皇太后威壓之下,幾次雙手交疊也只是為瞞天過海,圓了戲碼。而這一次,當我遲鈍的、後知後覺般凝神抬眸,卻迎上一雙燦然生輝的眼睛。其中有少年的促狹,更有情愫的深邃,有顯見的愉悅,更有隱含的惆悵。

我發覺自己竟舍不得移開目光。桓恪的雙眸中,映出的是蕭月穆;而旁人的眼眸中,毋論悲喜愛恨,映出的總是涼鴻伶月。隨他席地而坐,有風吹過,銀杏沙沙作響,間或金葉飄落,如同一場錦繡花雨。桓恪備好的酥餅我只在平州王府讚過一次,他便不嫌瑣碎包了好多,遞與我的全是完整,自己留的都已破碎。我緩緩嚼咽,望著桓恪去撫白駒的背影,心中千萬心思千轉百回, 貝齒與下唇分分合合,直至覺出一絲血氣,方借這微疼欲要啟唇。

甫要開口,桓恪卻背對著我搶先一步,沒頭沒腦,蹦出一句:“這白駒隨我出生入死,數年來一直相伴身邊。我便據其特性為它起了名字,你猜猜看?”

醞釀起的決心頃刻煙消雲散,我暗惱這話來的不是時候,邊起身走近,盡力掩飾語氣波瀾:“天下之字何其多,這要我怎生去猜。你別賣關子了。”

“‘不蹶不驚行步穩,最宜山簡醉中騎’。”桓恪回首微笑:“它即便在疾馳時也能跑的極穩,無論何處總如履平地。因此,我便喚它做‘宜醉’。”

“這名字當真妙極。”我複述二字,撫上宜醉白鬃:“既帶悠閑之味又不失豪闊之感。不僅於它適合,於你更是恰合。”

“宜醉可比我悠然的多。”沉了聲色,桓恪語氣隱忍,目光深長悠厚,迫使我隻得一心一意,與他對望:“它只顧一心一馬平川。不似桓恪,已入相思門,恨不關風月。”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我怦然心動,隱在身後的雙手緊扯衣衫,這一刻似乎連微風都止息,心頭驀然浮上“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般的朦朧茫然,直至宜醉在一旁打了個響鼻,我方大夢初醒,逼迫自己說出話來:“我已……始知相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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