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百年來,虞越都未再去過魔域,當然魔君也從未來找過她,兩人中間一定發生過什麽,而這個原因,桑劫算做其中一部分,於是他主動去找虞越請罪。
“姑娘,我承認我是想殺了傾陌,你若真想報仇盡管殺了我就是,此事與魔君無關。”當日桑劫答應幫助傾陌消滅妖王,可是他僅僅配合傾陌將妖王打傷後便轉身離開了,如果沒有傾陌,魔君或許不會那麽痛苦,可是現在他後悔了。
虞越沉下臉來,從她被魔君帶走時,她就隱隱約約覺得桑劫不可能會真心幫傾陌,可那時魔君鄭重向她保證過傾陌不會有事,她便選擇信他們一次,可最終還是錯信了人。她冷言道,“在我還能控制自己時,馬上離開。”
“你盡管動手就是,”桑劫神情泰然自若,真以為她不會動手。
虞越一瞬間拔出背後的劍,橫在他的脖子間,她恨不得馬上磨出一條血痕來,想著能用他的鮮血祭劍,虞越心頭隱隱間有一股衝動。
“有些話即便你殺了我,我也是要說的,”桑劫站在她面前,不閃不躲。
虞越冷眼蔑視著他,不發一言,她正在集中精力地控制著自己。
“你可知我為何要置傾陌與死地?”
虞越冷哼一聲,還能為何,肯定是為了魔君,好衷心的屬下,只是以他人性命為代價的衷心卻讓人不齒。
桑劫看得出她眼中對自己的恨意,並不在乎她是否願意聽,反正趁她還沒有出手前,先將自己要說的話說乾淨了,否則突然死了,用一條命卻還是沒有將事情辦好就太不值當了。“不管你是否還恨魔君,至少他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包括當年的那場大戰。”
虞越漠視著他,“恨不恨有什麽要緊,無論如何我也已經死過一次了,所有的恩怨不應該全部抵消了嗎。你來找我,不過是想告訴我傾陌的死與他無關,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不必多說,可是你是他的人,他再無辜,我也不可能原諒他。”
難道真是自己做錯了嗎?他以為只要傾陌死了,魔君或許就會有機會了,至少曾經他覺得只有眼前這個人才配得上魔君,也只有她能如此牽動魔君的心。可是現在卻因為自己,他們兩人越離越遠,那麽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是否這樣還能彌補自己的錯。
下定決心後,桑劫便笑了,“其實三萬年前,魔君便知道你喜歡的人另有其人。”
魔君提出要帶皎魄離開之前,仙翁神君曾去找過他,“你與皎魄走得如此近,對她來說便是害了她。”
魔君問他,“就因為她是神,我是魔嗎?”
“我能看出整個天界之人的緣分,她的有緣人並不是你,你再多糾纏也不可能與她有一個好的結局,又何必執著呢。”
魔君的神色暗了暗,隨即恢復如初,就是是不是,也無需你來告訴我,我要聽她親口說出。因此第二日他便提出帶皎魄離開,而她不管是否真心願意,但是確實答應了他,因此他下定決心,日後帶著她離開天界魔族,再也不讓她見到天界之人,不管她的有緣人是誰,不見便只能是他。
難怪仙翁會說三萬年前的那場神魔之戰多少因他而起,他留在天界守護菩提果是對自己的懲罰,也難怪他會如此幫助傾陌,這是他欠皎魄的。
“有人告訴過魔君,是我們誤會了你,那時你並非有意毀約。”
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兩個,她和南宮廷。他怎麽去見過魔君了?而且還背著自己去的。虞越暗暗皺眉,南宮廷肯定還有事瞞著她。
“魔君總是覺得是他對不起你,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你就不會死。可是喜歡一個人有錯嗎?難道那時你對魔君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心嗎?”
看著虞越神情微怔,握劍的手輕輕顫了一下,桑劫喉嚨動了一動,就差那麽一點點就碰到了。
當時有沒有為他動心,虞越不知道,可她能肯定那時魔君明知道她心裡的人不是他卻還要帶她走,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錯嗎?現在這個人跑來這裡興師問罪,將一切錯都怪罪在她頭上,她能給他好臉色嗎?“如果我說我對他動心了,你會不會也給他一劍?”
桑劫怔住了。
虞越冷笑,“既是如此,再說這些還有意義嗎?你看清楚,皎魄已經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虞越。”
“你以為你的命真是眾神救的嗎?”桑劫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以為連眾神合力施展的九天煉神陣都困不住魔君,最後還有能力封印他嗎?”
虞越果真陷入了沉思中,這一點她倒真沒有想過,不是他們說魔君是因為看到皎魄自殺而晃神才落入下風的嗎?不過以他的能力,就算被封印也應該能掙脫出來才是。
桑劫繼續道,“你應該也想到了吧,以魔君的能力,怎麽可能被封印三萬年之久呢?除非他是自願。”
虞越面色沉重地審視著他,可是怎麽都看不出他在說謊,以她對此人的了解,他確實不屑說謊,就連他算計傾陌都承認的堂而皇之,不過也不能說明他不會說謊,以他對魔君的衷心,恐怕什麽都做的出來。
桑劫任她懷疑著自己而不點破,而是繼續說自己的話,“所有人都以為魔君是見了你自殺才失神被困,其實不是,那時他見你死在他面前,沒有片刻猶豫地將自己一身的修為散去,只為了聚集你的魂魄,因此才被神族之人有機可乘。”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話,在你心裡,在你們所有人心裡,上神是最慈悲與光明的,你自然不會相信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是你想想,皎魄的神力為何出現在魔域?可是你的魂魄當你的魂魄被眾神招回去時,我卻沒有能力阻攔,否則你現在便是我魔族中人,自是不會再對我的話有任何懷疑。”
“如果你還是不信的話,至少有一個人可以證明,那個人就是妖王飭嫠。你對他應該有所了解吧,他的能力從何而來,他分明野心勃勃,卻又對你一往情深,你以為他那真是喜歡你嗎?他的所有力量都來自魔君,那是魔君被封印時留在人間的思念之情,是對你的思念。”
“仙界之人用仙氣遮擋住你身上皎魄的神力,為的就是讓魔君以為你死了,所以他才帶著滿腔的愧疚留在幽海異境中三萬多年,直到我用你的血將他喚醒。”
倘若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又怎麽樣呢?頂多不過說明了神界之人會把握時機,而輸者才會認為那些舉動是趁虛而入、卑鄙無恥。虞越收回手中的劍,冷眼斜睨著他,“你究竟想說什麽?”
桑劫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我說了這麽多……額,到底想表達什麽?告訴她魔君對她有多好嗎?還是趁機貶低神界?想了想,桑劫說道,“我想讓你去看看魔君。”
“然後呢?”虞越漠然地問道,“與他在一起還是……殺了他?”
看著絲毫沒有動容的神情,桑劫大概已經猜出兩分了,今日這趟或許是白跑了。他還是沒能為魔君做什麽,當年的救命之恩以及知遇之情,不但還不了,現在反倒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導致這個人疏離魔君,而魔君又無顏見她。“我只是想告訴你,魔君是心甘情願為你做的這一切,你不該疏遠他。”
虞越冷笑,既是心甘情願,又何必來告訴我,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嗎?“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嗎?”
桑劫盯著她看了好久,才喃喃道,“你果真不是她,否則不會這般冷血。”
“我冷血?”虞越清冷地哼道,如果我殺了魔君,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如此多情地在我面前與我說話,“魔君是為我做了很多,可怎麽說,我也因為他死過一次,難道還不夠償還嗎?”
“你那是自殺,”桑劫突然暴了一句。
所以我就是該死的嗎?虞越轉過身,實在不願與他再多糾纏,“如果他沒有與神界交戰,如果他沒有滅殺神界之人,我會被逼的自殺嗎?”說完便瀟灑的離去。
“有一句話魔君不願告訴你,他是想讓你認為是他虧欠了你從而不會拒絕他對你的好,”桑劫看著她的背影提聲說道,可是絲毫不見她停留,便又加了一句,“當年,是神界先動的手。”
虞越果然站住了,沒有再走一步。
那時魔君去找皎魄問一個原因,被洛喬神君帶著眾神阻攔在幽海異境之上,魔君隻說明來意,不願與他們起衝突,畢竟這些人都是皎魄的族人,不管她因何失約,至少他不願傷害她。
可是當魔君無意中踏入眾神提前布好的九天煉神陣之中時,司訖神君見是一個好機會,便率先出手,卻沒想到未能困住魔君,反倒另幾位上神傷亡。
直到皎魄的自殺,才扭轉局面,卻沒有人知道那是因為魔君自願散去修為拯救皎魄。
這便是天界對那場神魔之戰一直避口不談的真正原因,也是丹穴開始探查這件事卻又突然收手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在所有人心中,上神至高無上、慈悲憫懷,就連虞越都一直將所有的過錯都算在了魔君身上,這樣一來,似乎魔君沒有什麽錯,反倒是她虧欠了他很多。
可是這一切不都是自願的嗎?魔君不願說不過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他總不能找虞越全部討回來吧。
當年就是因為她與魔君走得太近,才使得魔君出現弱點,既然無法回報,那就遠離吧,虞越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再次抬起腳離去。
“總有一天,你會去找魔君的,”桑劫挑起嘴角,在她身後說了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