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做事情,很享受過程。面對這個死人,他決定借題發揮,大做文章。
管家忙問:“曲大人,這人是……?”
曲南一道:“她沒說自己是誰。”轉而缺道,“這是誰的屋子,此人自然是誰。”
福管家回道:“這是竹瀝的房間。”
曲南一點了點頭,看向地上那具死屍,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十分遺憾地發現,這個人真的就是竹瀝,而非白草。
曲南一幽幽道:“此人是竹瀝。”
福管家又問:“她在臨死前,可說了什麽?”
曲南一挑眉看向福管家。
福管家陪了個笑臉,道:“這丫頭畢竟是小姐身邊得用的,出了這種事兒,老奴還需給小姐一個交代。”
曲南一冷笑,突然喝道:“交代?!本官還需要她給本官一個交代!”
福管家被曲南一吼得有些發愣。他探頭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石頭塊,感覺滿腦袋都是漿糊。這花雲渡比較大,且因為最近手頭緊,將一些無用的人都打發走來。這樣一來,管理上自然有些松散。花雲渡裡出來這麽大的事兒,他竟然不知道,也實在是難辭其咎。
曲南一不管管家如何想,一甩衣袖,出了竹瀝的房間。他心中氣不順,決定就此發揮,收拾了百草!
令人意外的是,花如顏的房門被打開,她竟臉覆面紗,撫著頭,一步三搖地走了出來。
她看見曲南一時,喜不自禁,忙撲上去,扯著他的袖子問:“南一,你怎來了?”
曲南一看花如顏的目光有些詭異,看似在笑,卻冷得嚇人。
花如顏驚得松開手,倒退一步,問:“南一,你為何……為何如此看我?”
曲南一突然大喝一聲,道:“竹瀝死前已經交代,是你殺她滅口!你還想狡辯?!花如顏,你謀劃了一盤好棋啊!”
花如顏目露震驚之色,大聲否認道:“什麽?!竹瀝死了?!怎麽會……怎麽會……”
曲南一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花如顏立刻奔過去看了一眼,立刻轉過身,捂著嘴,忍著嘔吐之意,含淚道:“不是我,不是我。”
曲南一步步逼近,問:“不是你,是誰?”那狠厲的模樣,仿佛花如顏就是真凶。實則,他才是罪魁禍首。
看事情,還是要看全面的。若別人不知道,單從現在來看,定會以為花如顏在演戲,或者認為竹瀝在以死誣陷人,誰能想到,這一切不過是曲南一的把戲?
退一步,再看。若不知,竹瀝等人搶劫賑災款,害得受災百姓食不果腹,曲南一這般設計殺人,心思是何其歹毒?
實則,曲南一這番算計,既是為了胡顏殺百草,亦是為了追回賑災金,讓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在嚴冬來臨之前,有個容身之所,有碗熱粥裹腹。
好與壞,是非曲直,都不過是別人嘴裡的一場笑話罷了。多少歷史被斷章取義,扭去了事實?
戲裡戲外的人,都在看戲。不過,只有洞悉全部經過的人,才能計較出孰對孰錯,卻也不敢斷言是與非。窺落葉而知秋?呵……未必。
面對曲南一的質問,花如顏哽咽道:“南一,竹瀝確實不是我的殺。我若殺她,何苦在這裡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曲南一繼續逼問:“那你且說說,你為何在這裡?而福管家,又稱你不在?”轉頭,看向福管家,“如此謊話連篇,為得是什麽?難道不是為了製造出一種假象,讓人死無對證?!呵……”
福管家老臉一紅,道:“回大人,老奴……老奴……”
花如顏直接接話道:“此事不怪福管家,是我讓他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蹤。我回來,不過是想取些銀兩。”眸光一凜,露出恨意,咬牙道,“那白子戚實在是個小人,原本答應我,會為我診治臉。如今,又非要讓我拿出十萬兩給他。我……我上哪裡能籌到十萬兩?!乾脆就回了花雲渡,拿些首飾,看看可以典當出多少,送去給那貪得無厭之人。我在屋裡查看著自己的細軟,突然聽到轟地一聲,整個人便是一暈,摔倒在地。爬起來,打開門,看見了南一。”
曲南一認真聽這,聽完後卻發出一聲嗤笑。
花如顏的臉色變了變,含淚道:“怎麽,你不信?”
曲南一道:“如顏,你還想說些什麽?真當我是幼童,可以讓你隨意哄騙?如顏啊,你到底意欲何為,你覺得還有演下去的必要嗎?”
花如顏心中咯噔一下,感覺曲南一好像知道了什麽。
曲南一又問:“你的另一位婢女,白草呢?”
說道這個,花如顏更憤怒了。她低吼道:“別提那狼心狗肺的東西!”
曲南一挑眉,問:“哦?”
花如顏一扭頭,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曲南一沉聲道:“如顏,剛才竹瀝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想你應該有興趣和本官詳談才是。”
花如顏回頭,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表露出淡淡的胸有成竹以及濃烈的感傷。
花如顏的眸光閃了閃,不太自然地撫了撫長發,終是點頭應了。
曲南一隨同花如顏走進她的閨房,其他人都在外候著。
屋裡,花如顏沒有點燈,就如同剛才那般,從外面看,壓根就不知道裡面還坐著一個人。
曲南一想到那隻被縫在假頭裡面的手骨,以及櫃子裡那隻蜿蜒爬行的毒蛇,感覺有些毛骨悚然。不過,他這人心裡承受能力素來強悍,那怕自己屁股底下有條蛇,他該坐也會坐。若非如此心性,在胡顏一次次開口棄他之時,他早就摔碗離去,哪會轉個圈又回來?胡顏能折騰,曲南一能忽悠,二人還真是一對賤人組合。自賤無敵。
曲南一一掀衣袍,坐到胡凳上,也不先開口詢問,就那麽目光沉沉地盯著花如顏看。
花如顏也動作輕柔地坐在了胡凳上,與曲南一之間隔著一張幾互望著。
花如顏的眼睛裡含著傷痛和繾綣柔情,曲南一的目光卻變得劍拔弩張,好似隨時會怒而掀幾。
不得不說,曲南一當真是演戲高手。
二人在表情上對了一局後,花如顏終究敗下陣來。
她輕輕一歎,幽幽開口道:“南一不信如顏?”
曲南一一拳頭砸在幾上,怒道:“信與不信,還有什麽重要?!不知如顏所謂的不信,都指些什麽?是指不信你對我情深不壽,還是不信你沒有殺死竹瀝?”曲南一深吸一口氣,緩解了幾分情緒,沉聲道,“如顏,信任,是雙方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糊弄我,又怎好意思質問我信不信你?”
花如顏喊道:“南一?!”
曲南一轉開臉,道:“你既是我的妾,卻躲在這裡不肯回去。如顏,你且說說,讓我信你什麽?”曲南一又下了個套給花如顏。
花如顏垂頭道:“南一讓我說什麽呢?你信竹瀝,卻不信我。”
曲南一回過頭,盯著花如顏的臉,道:“確實。我寧願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不想信任何女人的巧舌如簧。”
花如顏沒想到曲南一這回如此直接,一時間有些發愣。半晌,才道:“南一有話,不防直說。”
曲南一開始騙人了,他道:“竹瀝告訴我,她知你一個秘密,被你殺人滅口。”
花如顏嗤笑一聲,道:“就以那樣的方式,殺人滅口?南一,你在逗我開心嗎?”
曲南一眸光灼灼道:“你可知,越是不可能,才是真可能?”
花如顏蹙眉,道:“我再說一遍,竹瀝不是我殺的。”隨即冷笑道,“就算殺了她又能如何?不過是個賤婢而已。”
曲南一道:“殺個賤婢,確實是民不舉官不究,但不幸的是,此事被本官知道了。如顏,我不想做個昏官,更不想被人職責政績平平,卻後院藏有毒妾。”
花如顏雙眼含淚,瞪向曲南一,沙啞道:“你想拿我歸案?!”
曲南一戴上了著名的假面具,笑吟吟地望著她,不言語。
曲南一這幅樣子讓花如顏心裡變得沒有底兒。她防備道:“南一,你為何這麽笑?”
曲南一挑眉道:“這麽笑好看, 自然要這麽笑。難不成,要永遠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用手揉了揉額頭,“那樣,我會很累。”
花如顏小心翼翼地看著曲南一,道:“南一,你……你不要這樣,我會害怕。”
曲南一淡淡道:“有何可怕的?大不了,你死。”
花如顏道吸了一口涼氣。
曲南一突然將手深入袖兜裡。
花如顏立刻戒備起來,將身體繃得筆直。
曲南一卻只是掏出一塊布子,抖了抖,笑盈盈地道:“猜猜,這上面寫了什麽?”這塊布,是曲南一特異準備的。
花如顏伸手就要去奪那塊布。
曲南一往後一躲,道:“這個答案,我們稍後揭曉。如顏呀,你身邊的能人,真多。兩個婢女,都令人刮目相看。你若真得那麽弱,反倒要讓我失望了。現在,你且說說,白草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