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而與此同時，隨之而動的還遠不止三角缺口的兵馬。

　隴西，邊陲之地，北鬥城。

　“呵呵，兵發烏斯藏帝國，但卻又不能表明北鬥軍的身份，烏斯藏那邊會認不出北鬥軍的特征嗎?看起來，京師裡那位又和大論欽陵之間開始爭鬥了。”

　哥舒翰看完王衝的信箋，輕輕放下，嘴角帶著一絲饒有趣味的笑容。

　高原上面，那位長年居於王都之中的烏斯藏帝國總相，就連哥舒翰也隱隱有些忌諱，畢竟，那一位可是連自己以前的上司，太子少保，上一代大唐戰神王忠嗣都無法戰勝的對手。

　“於無聲之中蘊驚雷，於平淡之中含殺機”，這就是高原上那位的行事風格，再加上高原上的氣壓不適合低地民族。

　——按照京師中那位的說法，就是氣壓這兩個字。

　哥舒翰可從沒有想過，這兩位之間會產生衝突。至少，沒想到會這麽快。

　“大人，朝廷那邊正在盯著我們。儒門那邊，也不會喜歡我們在這個時候行動。如果被朝廷那邊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欲言又止，從耳邊傳來。現在的北鬥軍早已不是以前的北鬥軍，不但人數削減了不少，軍中還安插了不少監軍，一舉一動，都很是不便。

　“呵呵，朝廷的規矩，我們當然要遵守。誰說了，那支出動的大軍是我們北鬥軍了?”

　哥舒翰淡淡道。

　“大人，您意思……”

　後者心中一驚，陡然之間明白了什麽。

　“傳我命令！兩天之後，以軍隊日常例行訓練為名，派一支五千人的精銳出去訓練吧！”

　哥舒翰道，說到後來，臉上慢慢收斂了笑容。

　不管王衝做何打算，在這件事情上，他都會全力支持。

　虛偽的和平，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更何況，王衝出兵烏斯藏其實就是在幫他。

　……

　烏斯藏中部，距離三角缺口三千多公裡的地方，草木深深，數以十萬計的綿羊如同皚皚的積雪一般遍布整個草原。而一頭頭犛牛，間雜其中，在犛牛和羊群之外，則是成群的野馬。

　這些烏斯藏高原特有的青稞馬，一頭頭養得膘肥馬壯，如同烏雲一般，在草原上卷動。

　自從西南之戰之後，再加上隴西和北鬥軍的戰爭，以及最後一次怛羅斯之戰，烏斯藏人損失慘重。特別是那一場瘟疫在高原上擴散開來之後，連體格強壯，耐寒、耐高原環境的青稞馬也死傷無數。

　所以自那之後，烏斯藏就開始有計劃的休養生息，特別培養這些戰馬。除了草原上的野草之外，還從中土大唐購買了大量的黃豆，特地喂食。

　在這種環境下，這些青稞野馬大量的繁殖，對於烏斯藏來說這是一項重中之重。只要有足夠的野馬，烏斯藏就能夠再次恢復生機，從戰爭的創傷中重新振興。

　至於那些損失的兵力:

　——草原上茫茫的牧民每一個都是潛在的烏斯藏鐵騎，只要加以訓練，最快三到五年，烏斯藏又能夠擁有一支龐大的初級鐵騎;五到十年這支鐵騎就會變得成熟，十到十五年以上，所有戰爭的痕跡都會被抹去，烏斯藏又會恢復成之前那個龐大的帝國。

　這也是烏斯藏在漫長的時間中屹立不倒，不管遭受什麽創傷總能迅速恢復過來，屢屢成為中原大敵的原因。

　“快！全部給我加緊操練，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停下來！”

　北風呼嘯，就在這片草原上，一名烏斯藏鐵騎的隊長滿面風霜，粗獷的面容有如鋼澆鐵鑄一般，正騎著一匹剛剛馴服的野馬，朝著一群身上還保留著牧民特征的新兵蛋子大聲吼叫。

　這名烏斯藏鐵騎的隊長，身上沒有任何烏斯藏身份的標志，但是他的目光堅毅，那種濃烈的血與火的味道分明是從屍山血海般的戰場中歷練出來的。

　兵儒之爭中，周邊諸國和大唐達成協議，各國一起裁兵，其中烏斯藏也裁撤了大量兵馬。這些士兵並非是解甲歸田，而是正好借著這波時機散發到了高原的各個區域，不但沒有去放牧牛羊，恰恰相反，借著這段時間，將高原上各個部落，身體素質最好的那波烏斯藏牧民甄選出來，然後由這些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老兵日夜操練，想要借機訓練出一支龐大的軍隊來。

　——烏斯藏的軍隊不但不會縮減，未來只會更加龐大。

　嘩啦啦，整片區域，一根根代表烏斯藏的犛牛戰旗在空中獵獵作舞，而隨著一名名烏斯藏老兵的命令，整片區域上無數的烏斯藏牧民身上穿著初級的鎧甲，手持彎刀長槍，在高原上呈梯形陣列不斷地衝鋒衝刺。

　鏘！鏘！鏘！

　隨著戰馬奔馳，蹄噠噠的馬蹄中，一道又一道黯淡的光環，從這些奔馳而過的烏斯藏牧民腳下迸發而出。一道，兩道，三道，這些光環彼此相勾連，互相共鳴震蕩，在半空中隱隱顯露出一道淡淡的光罩。

　烏斯藏名聞天下的堡壘大陣已經初見雛形。

　“你們所有人都聽著，唐人就是我們永遠不共戴天的世仇，想想我們烏斯藏帝國死了多少人，想想那場瘟疫，和現在都還荒無人煙，沒有恢復生機的阿裡王系大草原，遲早有一天我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把你們眼前的這些靶子想象成他們，為了藏王，也為了我們所有烏斯藏人！”

　高原上，一杆八九米的大旗下，矗立著一名烏斯藏的武將。他的目光凶戾，那洪亮的聲音響徹整片區域。

　“吼！”

　“殺殺殺！”

　伴隨著一陣陣驚天的咆哮聲，高原上，一支又一支訓練中的騎兵隊伍高聲大叫著，揮舞著彎刀長槍，人馬合一，朝著不遠處一個個靶子衝刺而去。

　轟轟轟，只聽一陣陣連綿的巨響，一個個成人高的圓形靶子被彎刀、長槍擊中，紛紛猛烈的爆炸開來，無數的碎片四下飛濺。

　隨著訓練的進行，整個基地上空都籠罩著一股肅殺的氣息。像這樣的基地，整個烏斯藏帝國至少還有六個，所有這些基地全部建立在人跡罕至，尋常不會有人抵達的地方。而就在通往基地的路上，遍布著眼線耳目，一有任何動靜，或者基地暴露的話，所有這些士兵都能迅速褪去身上的鎧甲，化身成為牧民。而那些茫茫的牛羊，就是最好的證明。

　“咻！”

　說時遲那時快，沒有絲毫征兆，一支長箭電射而來，一箭射中了整個基地中央最高的那杆戰旗，只聽哢嚓一聲，整個旗杆就此折斷。

　嘩！

　這番變故突如其來，旗杆下的烏斯藏主帥怔怔站在那裡，眼眸中明顯透出一絲驚愕，很顯然，這番變故出乎了他的預料。而四周圍，密密麻麻，原本正在緊鑼密鼓訓練的烏斯藏鐵騎，也是瞬息間鴉雀無聲。

　“這是怎麽回事?”

　一名烏斯藏鐵騎下意識回頭，腦海中一片空白。然而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咻，一支長箭電射而來，迅速射穿他的胸膛。那名烏斯藏鐵騎死死盯著胸膛前露出的半截箭尾，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即轟的一聲，從馬背上翻身倒了下去。

　“敵襲！”

　而幾乎是在那名騎兵倒下的同時，一陣淒厲的烏斯藏語響徹虛空。所有的兵馬都緊張戒備起來，然而很快，迎接他們的就是一場鋪天蓋地的箭雨。當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從天空中瀑射而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從馬背上栽落，摔倒在地。

　轟隆隆！

　而幾乎是同時，戰馬隆隆，一支鐵騎從遠處呼嘯而來，沉重的馬蹄聲洪亮得如同雷鳴般。

　而最令人矚目的，還是地平線處，一杆升起的黃色戰旗，戰旗上的“唐”字，耀眼無比。

　唐人！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掠過腦海，瞬息間，所有烏斯藏人心中一寒，一顆心沉到了水底。

　誰也沒有想到，這支唐人大軍居然會千裡奔襲，出現在這麽遙遠的地方。

　……

　“報！”

　僅僅是半天的時間，一隻信鴿掠過重重空間，飛入了烏斯藏帝國的王都中。

　“帝相，雅覺隆系訓練基地和東部高原上的駐軍，全部受到了攻擊，兩個基地近乎全軍覆沒，從各種痕跡來看，恐怕是唐人動的手！”

　“什麽?！”

　大論欽陵原本正在閱讀卷宗，突然之間聽到這個消息，渾身一震，陡的抬起頭來:

　“拿來我看！”

　一封線報很快遞到了大論欽陵的手中，看完信箋上的內容，哢嚓一聲，大論欽陵拳頭握緊，將手中的信箋揉成一團。

　“混蛋！”

　那一刹那， 大論欽陵的臉色難看無比。

　不用太多的詢問，大論欽陵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王衝之前的警告，他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看來，他居然真的行動了。

　“所以，這是為了報復京師中的行動嗎?”

　大論欽陵仰起頭，目中的光芒冰寒無比。

　“報！”

　說時遲那時快，僅僅是片刻之後，又是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名王都侍衛全副武裝，急匆匆走了進來，剛一出現，立即跪伏下去。

　“帝相，收到大唐來信，是異域王的！”

　侍衛的聲音簡單利索，但是聽到這番話，王都大殿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