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將臉埋在秦槐遠的懷裡,眼淚蹭了他滿衣襟:“那天啟泰回來,說你要見宜姐兒有事,讓宜姐兒晚去山腳下要帶著她去見你,我想著啟泰跟了你這麽多年了,根本不可能有外心,讓宜姐兒去了。”
“誰知道,如今人丟了不說,咱們出去找的人還發現了啟泰的屍首,是被人一刀子扎在脖子死的。我這才意識到宜姐兒或許是被綁架了。這麽好的女兒,都是我這個做母親沒用,讓她整天吃苦,最後連人都沒看住!”
秦槐遠摟著瘦的皮包骨頭的孫氏,心疼的道:“你別急,別哭。宜姐兒沒事。”
“真的?你不誆我?”孫氏抬起臉看著秦槐遠。
“當然,我這麽一個女兒,她的安危如此重要,我哪裡會用這等事騙你?”秦槐遠用袖子給她擦臉,安撫道:“來,咱們先進去,我慢慢跟你說。”
孫氏素來知道秦槐遠的性格,他說秦宜寧沒事,那應該是沒事。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大庭廣眾之下撲在秦槐遠的懷哭了一場,臉一瞬燒紅了,忙退後了幾步。
秦槐遠渾不在意的拉著孫氏的手走在前面,一路與山迎出來的眾人打招呼。
曹雨晴則是低垂眉目的跟在二人的身後了樓。
老太君聽說秦槐遠回來了,歡喜的什麽似的,扶著秦嬤嬤的手出來迎接。
“我的蒙哥兒,可算是回來了!”
秦槐遠笑著前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可想死我了!”老太君抓著秦槐遠的手臂打量著,隨即心疼的道:“曬黑了,還瘦了。”
秦槐遠笑了一下,又與一旁的二老爺、三老爺,以及其他家人打招呼。
眾人契闊一番,孫氏終於忍不住焦急,“侯爺,宜姐兒到底在哪裡?”
她這一問,老太君才想起秦宜寧不見了的事。
秦槐遠與一家人到了屋內,將皇帝說給他聽的轉述了一遍。
細節之處,即便是他猜想的,可到底事關國朝的顏面,不足為人道,到最後隻說:“……皇已經決定投降大周,這些日要忙碌起來了。”
屋內傳來一陣呼氣聲。
雖然大家都有亡國的悲涼,可是也到底都松了一口氣。
秦寒道:“大伯父,皇答應投降,京都城外的大周人會撤走嗎?”
“會的。”
“那他們會不會屠城?”二夫人很擔心。
秦槐遠搖頭,笑道:“周朝皇帝是個城府極深之人,極會邀買人心,我想這個時候他不但不會屠殺城百姓,還會盡快運來糧食。”
眾人都明白,大燕朝的太皇尚且不顧自己百姓的死活,將買糧食的銀子都藏起來了,若是大周的皇帝能讓老百姓都吃飽飯,如此強烈的反差,足以讓京都百姓對大周皇帝有個好印象了。
說什麽亡國,這些餓急了的老百姓才不管,他們在乎的隻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莫說是普通百姓,是秦家這些人,心裡都湧了雀躍的情緒。
隻有老太君面色不大好看。
她前些日剛剛吃了忠順親王送給秦宜寧的小兔子,還將秦宜寧使勁的諷刺了一番!
誰能想到,皇會將秦宜寧直接送去忠順親王身邊了?
若是大燕朝投降周朝,將來秦宜寧很有可能成為忠順親王的侍妾,再好一些甚至會成為側妃!她會一躍成為周朝尊貴的貴婦!
可他們呢?他們是降臣的家眷,生死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一句話能定他們的未來……
“這麽說,宜姐兒現在依舊很得忠順親王的喜歡?”老太君聲音有些沙啞。
寒二奶奶也將水潤的目光看向了秦槐遠,顯然她與老太君是想到了一處去了。
她現在悔不該當初,著實不該因一時嘴饞而攛掇老太君吃了秦宜寧的寵物,那小兔子正如秦宜寧說的,渾身下沒有二兩肉,都不夠她塞牙縫的。
她當時隻想能吃一點是一點,還在心裡暗罵秦宜寧矯情,都要餓死了居然還不肯吃那小兔子。
誰承想那兔子是忠順親王給秦宜寧的定情信物,而秦宜寧還要當王妃了?
寒二奶奶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秦槐遠看老母親和侄兒媳婦都是這樣的表情,心裡猜想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不動聲色的道:“嗯。忠順親王對宜姐兒十分喜歡,想來若無意外,是要做王妃的。”
老太君乾笑了兩聲,“如此甚好,甚好,到底還是咱家宜姐兒有本事,往後少不得還要依靠她呢。”
寒二奶奶也笑著點頭,隻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僵硬,連在一旁扶著她的秦寒都看出了端倪,隻是秦寒到底沒有當面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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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槐遠在山安心的住了兩天。
這兩天之,看守城門的虎賁軍果然撤走了,城門大開,又如從前一般允許百姓出入。
苟延殘喘的難民們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向出去找個活路。
有許多人已經餓得沒有了力氣,是連滾帶爬的。
在這時,城門前方不遠處,有虎賁軍高聲道:“大周聖憐憫災民,下旨每天兩頓,在內外城的城門前以及城各處設置粥點,大家都可以來吃粥!”
隨著那人話音落下,有人趕著馬車來,將大鍋、米糧和柴草等物放了下來,開始生火熬粥。
米香味一下子傳出老遠!
目光呆滯的災民們,聞到糧食的香氣,哪裡還能扛得住?紛紛朝著粥棚擁了過去。
這其不乏餓的已經沒了力氣的人,被擁擠的摔倒之後再也爬不起來。
可饑餓之下,誰還能顧得這麽多?能自己活命都不錯了,哪裡還有功夫去在乎腳下?
是以,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腳下有個沙啞的聲音,出氣多進氣少的呵斥:“都滾開,拿開你們的臭腳,朕……要殺了你們,你們敢弑君……”
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卻有無數隻腳從他的背踩過去,將他髒的看不出本色的破布衣裳又踩出幾個腳印。
他疼的想哀嚎,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一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想爬起來,卻怎麽也沒力氣,眼前也逐漸便的模糊,腦海只剩下了一個訊號,那是疼,骨斷筋折的疼。
粥棚在不遠處,他伸長了髒兮兮的手臂,最後也沒有吃到一口稀粥。
誰也想不到,禍害了大燕朝三十五年的慶隆皇帝,最後竟然落得個被他最看不起的災民踩踏致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