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們今日是第一次聚集在一處討論季澤宇之事,是以各自心內都有了一些思量。
不過讓他們最為意外的是秦家小姐居然如此敏銳,完全不似一個養在深閨不諳世事的千金。
秦宜寧察覺到眾人的注視,續道:“我對定北侯不大了解,不過回憶定北侯當日率人胡亂砍殺一氣的做法,疑點頗多。以定北侯的本事,若想殺掉秦家人,不可能連人都找不對。
“連我都知道聖接納大燕降臣的目的是為何,定北侯身居官場難道會不知?他故意去胡亂砍殺,又不顧聖的意思去衝撞降臣,難道他不怕聖問罪?
“或許是我小人之心,可是我不認為,定北侯與王爺的兄弟之情,會讓他奮不顧身到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去報仇,且報仇還沒找準人。他不會如此衝動,也不會這麽蠢。”
說到此處,秦宜寧看向身旁的逄梟,問道:“定北侯與王爺齊名,如今應該也與王爺一樣,有功高震主的煩惱吧?”
逄梟並未回答,隻是沉默的端坐,面波瀾不驚。
而秦宜寧的一席話,思路清明,僅憑她對京城局勢的粗略了解,已分析出這麽多的關鍵,雖在場的幕僚們不一定想不出這些,但一個小女子能夠針砭時弊如此透徹,還是叫這些人不得不承認她的能力。
幕僚們此時觀秦宜寧,已不只是看“紅顏禍水”的眼神了。他們似乎知道逄梟為何會對她另眼相看――如此美貌本難得,更難得的是她有聰慧的頭腦,能跟得王爺的步子,難免叫人刮目相看。
徐渭之站起身來,親自拿起茶壺,為秦宜寧手邊還未動過的茶又添了一些。
隨即放下茶壺,笑著道:“秦小姐眼光獨到,有許多想法,老夫都與秦小姐不謀而合。”
他態度客氣,已不複方才的冷淡,讓逄梟看的暗自點頭,身旁眾人也都驚訝的很。
徐渭之又對逄梟拱了拱手,道,“王爺,先前老夫曾經與您說過,此番定北侯的做法並不簡單,如今秦小姐初來乍到,也能夠明白其的複雜,可見老夫的推斷也並非無根據。王爺是重感情的人,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逄梟面色沉靜的點點頭。
徐渭之便歎息了一聲,道:“王爺是重情重義之人,這是王爺的優點,也正是吾等甘心追隨王爺的緣由,隻是人心在變,局勢也在變,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定北侯與王爺雖感情深厚,但他如今的情況與王爺也相當,同樣是功高震主受人忌憚。定北侯也會想盡辦法謀生存,不會因簡單的感情用事兒毀掉自己一生。”
“正是如此,我等也是這樣覺得。”其余的幕僚也點頭歎息,甚是唏噓。
秦宜寧能夠理解逄梟內心的複雜。
當初結拜的三兄弟,如今已經有一個在針對於他了,如今若再多一個,相當於徹底毀掉了當日結拜時的誓言,放在任何一個人身,都不會覺得好受。
可是這個世道,要生存下去,不得不接受現實。
而徐渭之曾經幾度想對逄梟進言,卻因顧慮到逄梟與季澤宇的關系,一直找不到機會開口,今日秦宜寧的話給了他一個機會。
“諸位,老夫以為,定北侯此舉是一石三鳥之舉,其一,意圖對王爺示好,二則,意圖拉攏是朝北冀國的舊臣,三則,也是為了賣個錯處給聖。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平日這十來人是這般論事的,且他們又得知秦宜寧是王爺信得過的人,便也不避諱的討論起來。
便有人道:“意圖對王爺示好可以理解,畢竟王爺與定北侯先前一南一北已有許久不見。算彼此知道對方的消息,不聯絡也是會疏遠的,定北侯珍惜與王爺的友情,示好也是有的。”
“不過如徐公所言,定北侯也並非單純示好,恐怕示好隻是捎帶,其余兩點才是他真正目的。”
“然也,燕朝降臣的到來,必定會搶走北冀遺臣的一部分權力,定北侯此舉雖說不得一定會讓北冀舊臣一派對他感恩,至少可以讓他回到北方時,這些人不會背後再對他捅刀子。”
“正是如此,而且定北侯的確功高震主了。他行事縝密,又不留任何錯處,聖想要拿捏他卻滑不留手。這樣表面看來是很好,但長久下去,於定北侯卻無好處,要知道,君王用人,還是要用那些能拿捏住的人才會放心。”
“不錯,定北侯如今衝殺了大燕隊伍之後,又回京請罪,故意送給聖一個把柄,如此一來,聖心會覺得放心,會覺得這把利刃不用時想丟掉也有下手之處。”
……
秦宜寧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眾人的分析,對這種討論的環境,既是新,又是喜歡。
所謂集思廣益、各抒己見不正是如此嗎?
聽這些多智之人討論,讓她對大周的環境有所了解,受益良多,也不知不覺的開始分析起今日討論之事來。
見秦宜寧面露沉思,謝嶽笑著道:“秦小姐不知可有高見?”
幕僚們便都看向秦宜寧。
秦宜寧想不到他會問到自己,不過她也並不怯場,笑了一下道:“的確是想到一些。我想,方才這位先生說的定北侯‘示好隻是捎帶’,略有些不妥。”
“哦?”被秦宜寧點到的幕僚挑眉, 心內有些不服氣,算王爺對這女子喜愛,可她也畢竟是個女流之輩,又是個毛丫頭,還能有他們這些謀士見解精湛?
“秦小姐有何高見請賜教吧。”語氣頗為生硬。
秦宜寧也不惱,笑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定北侯主要是為了示好,徐先生說的其他兩條才是順帶,畢竟若無王爺與我父親的仇怨,定北侯也必定不會選擇去襲擊大燕的隊伍來達到目的。”
這因果關系一出,眾人倒真的對秦宜寧的見解好起來。
秦宜寧又道:“而且,我覺得定北侯除了這三個目的外,還有最要緊的兩個目的。徐先生說定北侯善謀,的確不假,他此番的計謀確是一石‘五’鳥。”
那被點名的謀士心內對她一個女子如此炫耀的做法很是不喜,但因逄梟在此處,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板著臉道:“其余兩點為何?我等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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