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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顏血》第764章 逼迫石勒
  千軍萬馬躍入河中,潔白的河面,黑壓壓一大片,馬蹄飛奔之下,冰雪四散濺開,整塊冰面,都在有節奏的輕微震顫。

  前方堤岸,還有二十來丈的距離,石堪心急如焚,以往冬季過時極盡小心,哪有象今日這樣千軍萬馬飛踏而過?他不知道冰層能否承載的住,但每當感受到腳下那令人心悸的震動,都緊張的心懸在嗓子眼。

  唯有平安過河,早一點踏上對面的河岸,才能早一點脫離險境。

  馬匹的四隻蹄子一收一張間,在冰面跨出丈余,每當馬蹄踏上冰面,那啪達聲傳來之時,都會令石堪心頭一緊,隨之又松了開來。

  這數十丈的距離擱在平日也就幾個呼吸,此時卻遙遠的令人窒息,石堪抽空回頭一看,在自已騎兵隊尾百步不到,明軍遠遠綴著射箭。

  ‘呵,最好明軍追擊過半,河面坍塌,或還有機會反敗為勝!’

  石堪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奇怪的念頭,感覺到蹄下冰面愈發劇烈的顫抖,他越想越有可能,就看老天爺站哪一邊,於是懷著虔誠,向羯人的神靈作起了祈禱。

  突然,身後喀啦一聲脆響,並蔓延開來。

  石堪心一沉,隨即又聽到轟隆隆巨響,還伴著水花拍岸的嘩啦聲,再回頭看,頓時驚駭欲絕,那潔白松軟的積雪下,出現了成串的不規則裂痕,以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快速傳播,所經之處,馬匹就有如踩中一個巨大無比的陷阱,在浮雪與半尺厚的碎冰飛濺中,成群結隊,失蹄陷入河裡。

  冰塊、馬匹、砸入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整個河面,如修羅獄場,吞噬著所能吞噬的一切,哭喊聲、求救聲與馬兒嘶鳴聲匯成了一片。

  石堪預想中的明軍墜入冰河的壯觀場景還未出現,自已帶領的羯人最後精銳,就提前品嘗到這滋味。

  這一刻,什麽卷土重來,報仇雪恨,所有的雄心壯志全被拋去了腦後,他隻想活命,哪怕從此在大草原上隱姓埋名做個牧民,也好過掉冰河裡啊!

  “啪!”

  石堪狠狠一鞭抽上馬股,馬兒剛剛撒起蹄子,裂縫就已蔓延到腳下,喀啦啦的碎裂聲是如此的刺耳,伴著馬兒驚慌的嘶鳴,石堪與胯下的馬匹,重重砸入水裡。

  冰冷的河水從口鼻嗆入,透徹心扉的涼,還未從水裡冒出頭,石堪就被洶湧的暗流衝入到未曾斷裂的冰面下方,他猛力捶打著頭頂上的冰,身處於黑暗的水中,雖然每一拳都用盡全力,但半尺厚的冰層哪是拳頭能砸開?他不知道出口在何方,只能發瘋般的捶打冰面,漸漸地,他的肺部憋悶欲炸,手腿也越來越酸軟。

  整段河面,落水的羯人撲騰呼救,冬季掉入冰河,通不通水性的區別不大,幾口冰水一灌,渾身陣陣僵麻,再加上身披的鐵甲,只能無助的向河底沉去,反倒是馬匹在奮力向著兩岸遊動,一片混亂。

  僥幸未落入河中的羯人連忙勒馬停住,全被這一幕驚呆了,怔怔看著,不知如何是好,過河,顯然沒可能,轉身拚死一搏,自己還能戰否?

  所謂背水一戰,也得看情況,明軍士氣高昂、紀律嚴密、戰術多樣,說句現實話,哪怕韓信重生,和明軍玩背水一戰也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被殺,二是自己跳河裡淹死,更何況羯人在逃跑中已失了決死之心。

  不多時,河面趨於平靜,屍體被河水衝向下遊,又被冰面攔著,一層層的堆疊起來,天地間,北風呼嘯,旗幟獵獵作響,馬兒不時的悲鳴,明軍仿如雕塑般,立在風中一動不動,那彌漫的殺氣,濃的連風都吹不散,給羯人帶來了沉重的心理壓力。

  “當鋃!”

  一名將領突然扔下兵器,下馬向明軍奔跑,揮舞手臂大聲叫喊:“不要射箭,罪將願降!”

  “跪下!”

  管商大喝。

  這名將領二話不說,老老實實的跪在了雪地裡。

  有人帶頭,又見明軍並未殺人,頓時,當鋃聲不絕於耳,羯人紛紛扔下兵器,跪了下來。

  羯趙禁軍出身高貴,待遇優越,是一群高傲的人,可是當他那份傲氣被踐踏至蕩然無存時,心理又會轉折,向踐踏他們的強者屈服乞憐。

  上萬人,跪滿了雪地,沒人說話,認栽臣服,楊彥招了招手,騎兵們蜂擁而上,兩兩一個,把羯人五花大綁,每十人一串系在一起,押回襄國。

  襄國城下的戰鬥已於不久前結束,在千牛衛的協助下,羌氐俘虜了近千人,斬殺六千多,而兩部又多付出了兩千人的代價。

  羌氐原有一萬八千軍,現只剩一萬三千不到,這讓姚益生和蒲安欲哭無淚,可這能怪楊彥麽?

  楊彥並未虧待羌氐,也沒拿他們當先登,在分配作戰任務時還盡量照顧,已是仁至義盡,傷亡如此慘重,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當楊彥率隊回返之時,二人又羞愧又心疼,上前施禮:“大王一戰定鼎河北,必天下震動,臣先給大王賀喜!”

  楊彥從這兩人的神色發現了端倪,擺了擺手:“益生和二舅不必多禮,今次全殲羯人精銳,羌氐功不可沒,戰後孤論功行賞,傷亡將士,一律按明軍標準妥善撫恤。”

  明軍的撫恤並不是高的離奇,陣亡士卒一次性給家屬五千錢,大概相當於十石谷子,卻也令二人暗暗歡喜,畢竟遊牧民族生存艱難,往往放牧時遇上狼群、馬賊,或是一場天災,就永遠都回不去了。

  很多牧民漠視生死,死了之後更不奢望有撫恤,這時聽了楊彥的許諾,羌氐族人也現出了欣喜之色。

  姚益生與蒲安再施一禮:“臣代戰死將士家眷謝過大王!”

  楊彥微微一笑:“戰士們為朝庭拋頭顱灑熱血,朝庭豈能對身後事不管不顧?此乃應盡義務,兩位不必多禮。”

  二人再度稱謝。

  楊彥擺了擺手,就把目光投向了襄國城頭。

  石勒還在城上,並盡力保持著面容的平靜,可那雙鷹隼般的銳目中,透出了難以掩飾的恐慌和絕望,怔怔看著被五花大綁的上萬名俘虜。

  這些人,曾是羯族得以延續的希望,如今被綁了回來,顯然全軍大敗,另外的人已經死了,但無論如何,石勒都想不到,逃竄追擊會結束的如此之快,他還打算趁著明軍主力不在,出城跑路呢,只是尚未準備好,楊彥帶著主力回來了。

  楊彥回頭吩咐:“把俘虜押來!”

  “諾!”

  身後軍卒一陣呦喝,連同羌氐的俘獲,總共有近一萬五千名,被押上陣前,分列數排跪好,又有身強力壯的軍卒,充當刀斧手,手提大刀或斧頭,站在背後。

  俘虜們意識到了即將到來的命運,掙扎咒罵,悔恨難當,要早知道一死,就不該投降啊,可是有粗大的繩索五花大綁,根本掙不脫。

  襄國北城,一萬多人被按跪在了雪地裡。

  楊彥指向城頭,喝道:“石勒, 孤給你十息時間出降,否則,城下諸虜,斬盡殺絕!”

  石勒困守孤城,僅擁兵數萬,是支弱的不能再弱的力量,楊彥不與他多說,隻這麽一句話,算是很給他面子了。

  “放肆!”

  石勒怒極,厲聲咆哮!

  “大王!”

  “請大王下令,和明人拚了!”

  不僅止於石勒,城頭的羯人也滿臉悲憤,齊刷刷跪了下來。

  而城下的羯人,聽了楊彥這話,重燃起生的希望,緊張的向石勒看去。

  石勒冷冷盯著楊彥,一聲不吭。

  荀虎從旁喝道:“十!”

  “九!”

  “八!”

  每一聲倒計時,都仿佛索命的閻王,令俘虜們的心緊繃了一分。

  “三!”

  當數到三時,終於有人按耐不住,哭叫道:“大王,饒命啊,求您饒命啊!”

  “大王,我大趙大勢已去,您還是降了吧,或可得保家人安全啊!”

  “大王,求您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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