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繁星點點!
白日的鏖戰,鄧賢戰死,張任負傷撤回,整個綿竹城內士氣一片低沉!
張任立在城頭,看著遠方無數的漢軍軍營。
事已至此,身後就是蜀都,若是連綿竹都被破了,蜀都就再無屏障,所以,一步都不能退!
只是,嚴老將軍的援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
而在此時,蜀都城內,在大殿之上,劉璋矮胖的身軀正端坐在一方長凳之上!
下方立著多名武將。中朗將吳懿、偏將高沛、主薄黃權、王累,別駕張松等幾人立在其下。堂下還跪著一人,正是白發的老將嚴顏!
前方的戰報一日接連一日,讓劉璋坐立不安。武將以嚴顏為代表,文臣以黃權為代表,都希望劉璋趕緊發兵救援,哪裡知道,一聽漢軍大軍進攻,劉璋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反擊,反倒是四處征兵,一面安排中郎將吳懿整頓蜀都城防,一面將嚴顏喚在堂下問罪!
黃權看的著急,如今綿陽已經失守,接到張任最新戰報,大漢軍隊已經包圍綿竹,若是綿竹被破,漢軍將會馬上兵臨城下。如今想得不是如何援助綿竹,而是退守蜀都和問罪嚴顏。
看到這樣的劉璋,黃權和王累露出一絲無奈的痛楚!
“此番漢帝一面征招我去洛陽,一面大軍壓境,如今已經破了白水關,拿了綿陽,僅剩下一個綿竹還在苦苦支撐,龐羲已經戰死,對於鼓動龐羲襲擊陽平關的做法,我如今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只是,諸位,如今該作何打算?”劉璋雖然有點昏庸懦弱,但總的說來對待麾下諸人還算不錯,至少巴蜀民眾在他的無為治理之下,還能安居樂業,百官屬僚也不用擔心他會嚴厲凶殘地剝奪家產和性命,就連嚴顏與黃權瞞著他私下指令龐羲襲擊陽平關,在劉璋看來也並非罪不可赦!
聽得劉璋問話,諸人皆默然。
黃權看了一周,慢慢出列:“明公,此時我軍還有兩萬士兵分布在四周,蜀都還有一萬守軍,不若調回邊境防備蠻族的雷銅的大軍,再抽調巴東防守荊州的大軍,一起回到蜀都!有這三萬大軍防守,或者反攻都大有可為。料想漢軍遠來,軍糧定然不足,不過三個月,漢軍自退。”
劉璋想了想,雷銅不能調回來,南蠻那些荒蠻之人,時不時的衝入益州腹地掠奪,本來張任走了就有些危急,若是再把雷銅調回來,整個南疆就會無人鎮守,到時候更加麻煩。
再說巴東,如今荊州兵稍退,若是將鎮守巴東的一萬多守軍調回來,萬一荊州再大舉來攻,拿什麽抵擋?
想了一翻,依然一無所獲!
看著劉璋不住的搖頭,黃權按捺住自己的憤怒,此時漢軍已經壓在面前,還在考慮一郡一地的得失,這樣的州牧,能成什麽大事?無奈之下,他隻得另出一策:“若是不行,隻得從南疆與巴東各調五千人,湊夠一萬人,讓嚴老將軍帶領,加上蜀都原有的一萬守軍,憑借城池,阻擋漢軍!”這是不得已之計。
其實如果在龐義堅守白水關期間,能夠得到援兵,漢軍就無可奈何。一直要拖延到現在才想辦法,無疑是亡羊補牢!
劉璋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還是比較靠譜的,既有兵力守衛邊疆,還有兵力回防蜀都。他點點頭:“那就令吳懿將軍領兵一萬,在蜀都城下待命!然後從南疆和巴東各調五千人,匯合起來,與漢軍決戰!”
眼見漢帝要召自己回洛陽,
劉璋也沒有再去拜訪的打算。既然這樣,乾脆憑借城池防守好了! 見劉璋決定,張松看的有些著急,他思索片刻,大步出列:“明公,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明公解惑!”
劉璋問道:“何事?”
“眼下張任將軍苦守綿竹,而黃主薄與嚴將軍卻口口聲聲駐兵蜀都,那麽,兩人可是想害死張任將軍?再來一次白水關之事?”
“張松,你莫要血口噴人!”黃權見張松這般說,一口氣悶在胸口,氣的跳了起來!
“有沒有胡說,這個要看明公的揣摩了。”張松也不分辨。
劉璋思索了一下,確實如張松所言,若是大軍盡數調回蜀都,放張任在綿竹不管,漢軍大軍定然會將張任圍困至死。他看了一眼黃權:“誠如張別駕所言,如今綿竹該怎麽辦?”
黃權與嚴顏對望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任的軍隊,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吸引漢軍主力的軍隊。也唯有張任在綿竹,才能給巴東和南疆的士兵調回蜀都爭取一些時間。換句話來說,從大局出發,必須要舍棄張任來維護蜀都的安危!
只是,這如何對劉璋說得出口。
“明公,如今蜀都的安危才是第一位,保住蜀都,益州依然是天府之國,若是......”
黃權還沒說完,就被劉璋打斷,他慢慢起身,原本肥胖的身軀此時竟然顯得分外高大:“若是舍棄麾下文武諸將,換來的一個天府之國,還有什麽意義那?”
一句話,深深的震撼到了在場的諸人。
沒錯,劉璋無能,為人平庸,遇事猶豫不決,但是他卻是一個好人。
無論多大的過錯,對自己麾下的文武諸人都從未大肆責罰。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這個亂世稱雄的時刻,竟然還有一個為下屬甘於放棄大業的人。
嚴顏此時的頭更加低了,他完全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去反駁劉璋。
張松見狀,趁機上前:“明公,嚴將軍乃是益州第一老將,若是以一萬大軍守城,一萬大軍援助綿竹,不僅可以救下張任將軍,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明公以為是否可行?”
黃權一聽,慌忙出列,還未開口,就被劉璋阻止。
“張別駕所言甚是。就依別駕之言,從各地調兵匯合至蜀都,然後由嚴老將軍領軍,馳援張任!”劉璋開口慢慢說道。
“明公,此時綿竹情況萬分危急,瞬息萬變,不妨令嚴老將軍領城內駐軍先去綿竹,南疆與巴東大軍幾日內即可集合到蜀都, 可作為新的守軍,如此以來,兩者都不耽擱!”張松又出一道主意。
“恩,好,可以!”劉璋想都沒想,瞬間答應!
“明公,不可啊!你這是要害了幾萬東洲士兵啊!”王累聽到劉璋這樣安排,急忙跪在地上,向劉璋勸言。
“吾意已決,就這樣,趕緊去做吧!”
此時,誰有能勸的住一意孤行的劉璋?
商議完畢,劉璋遣散眾人,自己揉著額頭慢慢踱步回到內廳。
堂下的黃權、王累與嚴顏皆怒視張松,吳懿在一旁默不作聲!
“張松,你這等計謀,是欲至明公於死地麽?”黃權氣急敗壞。
“黃主薄,張松所言句句屬實,可有一句不合理的要求?決斷自在明公,與張松何乾?”張松笑了一聲,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老將軍,眼下該如何辦?”黃權看著嚴顏問道。
嚴顏沒有答話,只是用手不停的縷著自己的胡須,許久才長歎一口氣:“自古忠義兩難全。誠如張松所言,已經死了一個龐羲,若是為了蜀都得失,再戰死一個張任,即使保下了蜀都,老夫也無顏面對天下人!明日,我會與吳懿將軍交接,帶領城內守軍,奔赴綿竹!”
“你......”黃權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如果有兩萬大軍拱守蜀都,勝算肯定在五成以上,但是嚴顏此時出城迎戰,豈不是擺明了要給漢軍各個擊破的機會嗎?只是,武將與文臣,對待攻守大事上,存在著天然的差距。
黃權反覆勸阻無用,隻得一人跌坐在地,揚天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