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這麽燙,你想燙死我啊!”
“啊……”
“哈哈……真是人賤命硬!”
“二丫頭……”水生一見廳中情形頓時怒不可遏。
李家諸子安坐廳中,二丫頭像個婢女一般給他們添茶倒水。一人嫌她倒的茶水太燙,竟然反手潑到了她的身上,疼得二丫頭“嘶嘶”呻吟,卻不敢有一絲怒意。
水生再不能忍,衝上去查看二丫頭的傷勢。
見水生又找上門來,李家長子冷笑道:“好啊……你這情種竟然真的找上門了,你有那麽多錢贖人麽……”
“給……還有她的兩個孩子,我要一並帶走……”水生忙著給二丫頭擦拭傷口,聽見他們又要錢,想也沒想便將隨身的一個包袱扔了過去。
啪……
包袱拋了一個弧線,然後重重落地,裡面的黃金散落出來,黃燦燦的晃人眼睛。
“你小子打劫了?竟然有這麽多錢!”李家長子驚訝不以,不過手腳卻沒有閑著,快步上前將包袱拾起。
“咳咳!”
“爹!我隻是去揀起來交給你!”一聽見李老漢的咳聲,李家長子就像老鼠遇見了貓,畏畏縮縮的把到手的食兒吐了出來。
“嗯。我是說過,十金就能把這喪門星領走。你也真是個情種,如此舍得。你們兩個可以走了……”李老漢話鋒一轉,“不過,我可沒說可以一並帶走兩個孩子。他們畢竟是我孫兒,我怎麽舍得……”
“要多少錢?”水生冷冷的抬頭看了李老漢一眼,顯然不信他還眼中還有情義。
“你看你,開口閉口就是錢。老頭在這兩個孫子身上花費了那麽多心思,當然是舍不得的!”李老漢埋怨起水生來,“你現在要帶走他們,總得給李家一個說法不是……
這樣,大的六歲,小的四歲。辛勤養育他們一年就算一金吧。再給十金便讓你帶走……”
水生手中恰好還有十金,可他卻認為先前十金是自己賺來的,自己完全可以自作主張用來換取二丫頭,可剩下這十金算是雷衡借與自己的,是否拿來換人,自己怎麽也要與雷衡再商議一下。
“水生,不必猶豫,給他就是。”雷衡大方進入廳中,拍拍水生肩膀給予鼓勵。
雷衡與趙虎等人其實早到廳外,隻是故意隱藏聲行。他見李老漢賣媳賣孫,水生還是堅守初心,忍不住出言提點。
水生得雷衡允準,頓時壓力全釋,大不了便如公子所言,一輩子隨在他身邊,鞍前馬後跑腿還債。
“十金在此,我要先見到那兩個孩子。”
“老三,去帶那兩個小子過來。”李老漢瞧雷衡一副文弱書生打扮,自己幾個兒子全都在此,倒也不怕兩人耍花招。
此時,二丫頭的兩個小孩正在後面清掃庭院,聽見三伯說有人要買走自己,不禁又期待又惶恐。
兩個孩子不知又要侍候什麽人,相互依偎著猶如待宰的羔羊,怯生生地進了正廳。
“乖孫子,來來來……”李老漢笑眯眯的招呼兩個孩子上前。
兩個孩子猶豫著不敢過去,眼神直往廳中東張西望,看見二丫頭也在廳中,才放心的跑向母親。
李老漢自討了個沒趣,忍不住砸吧嘴,開始逐客:“行了,一窩賤骨頭,快滾吧。”
水生和二丫頭還有她的兩個孩子一刻也不願在這裡多呆,聞言便要一起離開。
“慢來慢來,我們耿直,李家也得識趣不是。”雷衡拉住水生。這水生還是少了個心眼,不要回二丫頭的契約,不寫下兩個孩子的協議,李家據此告官,到時他又會人財兩空。
李老漢心思被猜穿,
不竟有些羞惱:“又不是不寫與你。隻不過家中沒有備下文房四寶,改天你備上一套上門,我即刻寫就……”雷衡早料到此行不會如此順利,沒想到竟是卡在這裡。看來得趙虎出馬了。
可這趙虎帶著一班衙役跑哪裡去了,隨在自己身後進了院門,怎麽眨眼就沒了蹤影?
場面局勢一下子又扭轉了,李家父子得意洋洋的俯視雷衡等人。
“喲……幾位李老板都在這裡啊,難怪我跑了幾趟都沒找著人。原來竟是在屋內集會密謀啊……”雷衡剛念叨趙虎,趙虎的聲音便至門外響起。他大步走下廳中,朝雷衡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笑眯眯的對李老漢道:“李老漢可真是信人,召集諸子湊款來著。快拿出來吧,誤了繳納時辰便隻有請幾位去大牢中等候家人送錢了……”
李老漢見過趙虎手段,不敢再耍花招,小心的陪著笑臉:“虎爺,您算算我家還缺多少例錢,我讓幾個崽子湊錢交上。”
趙虎右手略微一揚,早有衙役上前兩步,高聲唱道:“李家糧鋪應納例錢六千錢,李家油店應納例錢五千錢,李家……合計應納三金。”
“不貴吧,李老漢?”趙虎假作隨意左右瞧瞧,發現還有其他人在場,不禁驚訝道,“喲,這幾人面生得緊,也是你家親眷?一……二……三……四……五……這五人的例錢你家還未繳納,也一並補上吧!”
“虎爺明鑒,這兩人與我家全無半點關系,他倆的例錢不該我家出啊!”李老漢指著雷衡,水生兩人,趕緊撇清關系。
趙虎上前打量了雷衡,水生幾眼,點點頭,又不放心的指向二丫頭還有她的兩個孩子,問左右衙役道:“我記得戶冊上所載,李家幼子取妻一人,育有二子,可是這三人?”
“虎捕頭,正是!”下手一名雜役裝模作樣的也上前看了看,又翻了翻隨身攜帶的戶冊拓本,點頭答道。
“李老漢這你如何說?”趙虎相當不滿,語氣凌厲了許多,“侯三,有意不納稅錢,該如何處置?”
侯三,也就是剛答話那個衙役繼續解釋:“按律,當十倍罰之,主謀者鎖拿下獄候判!”
趙虎不怒自威,沉聲道:“很好,一人五十錢,十倍便是五百錢,三人一共一千五百錢。錢不多,相信李家出得起,隻是誰同我去衙門一趟?”
“老大,你陪虎爺去衙門說清楚。”李老漢趕緊踢了一旁的中年人一腳。
中年人嚇得頓時癱軟在地,語無倫次的哭道:“不要抓我,衙門進不得,不死也脫皮,她們不是我家的,賣人了,不算,我不要去……”
“混帳!”李老漢趕緊喝止兒子,可惜還是讓趙虎聽到了大概。
不過,即便李家藏著掖著,趙虎也會故意引到這上面。因為這一切就是趙虎為整治李家設的局。
“看來裡面有些陰謀。來啊……”趙虎厲聲喝道。
“屬下在!”身後幾名衙役齊聲應道。
“你等分頭查探,李家是否還有藏匿人口,或是別的違禁物品。都給我手眼利索點!”
“諾!”衙役們領命後各自分頭行動,李家隨後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聲音。
趙虎大咧咧的找張凳子坐下,閉目養神等候手下消息。
李老漢一家早沒了剛才的囂張得意,一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恐慌焦躁不安。
終於,李老漢一咬牙一跺腳,跑到趙虎跟前跪下:“虎爺,小老頭不敢隱瞞,實是這三人確不是我家之人了。”他又轉身指著水生道:“這家夥剛來求親,李家也同意婚事,連帶著兩個孩子也一並過繼給他。虎爺千萬別誤會,我等決然不敢欺瞞於您……”
趙虎冷笑一聲:“這會兒又不是你家的了?你這是哄著我們玩呢!耽誤朝廷公乾你吃罪得起麽?”
“小人怎敢,小人不敢!”
“空口無憑!你說將她們許人,婚書呢?契約呢?再敢擾亂公乾, 立馬拿你下獄!”
“虎爺,您稍後。”李老漢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張破布,恭恭敬敬的呈給趙虎,“這便是二丫頭當初的童養媳契約,我當您的面交給水生。至於兩個孩子的契約,我立馬寫,馬上寫……”
“這……”趙虎皺著眉頭,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頭同意,“給你一刻鍾,到時若還未弄清楚,可怨不得我了!”
“多謝虎爺,多謝虎爺!”李老漢趕緊再三拜謝,又朝兒子們吼道,“還愣著做什麽,快拿筆墨啊!”
李家幾子找來筆墨,李老漢扯下一塊衣角,開始書寫契約。
“今將李家幼媳二丫頭許配水生,連同其二子一同過繼。三人自此與李家再無瓜葛,兩不相乾!”
李老漢咬破食指,在契約最後按上手印,然後遞給水生。
水生驚喜交加,終於名正言順的娶回二丫頭了,激動得接過契約就要咬破手指按上手印。
雷衡又一把拉住他,轉而對李老漢笑道:“既是許配,怎的不見嫁妝?難道李家這是賣媳賣孫,私自買賣人口不成!”
漢朝法度,民間不得私自買賣人口,須得到有司登記,當然世家官僚階層不受此限。這條法令各地執行不一,屬於民不舉,官不究,處置結果也是可大可小。
雷衡將這事擺在明面上,這是鐵了心要送自己進牢獄啊。李老漢拚命按下心中憤怒,強擠出一絲笑容,衝雷衡笑道:“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見外。就將這宅院送與二丫頭作嫁妝吧。”
李老漢又轉向水生,沉聲相勸:“你那破岩洞如何安置得孤兒寡母,快來簽了這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