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道與花蓮回到了秦家,本想與秦眸南秋二人告別,但他二人死活都要留任遠道與花蓮多住幾日再走。任遠道一想,也罷,十日後南秋命終,若他不在場,他也擔心秦眸一個人能不能收拾的了。於是便住下了。
【第十日】
月圓的夜晚,秦眸帶著南秋坐在他們最愛的花園裡,那花園種滿了杜鵑花,二人仰望著星辰:“南秋,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了,天一亮,我們就要永遠分開了。”
南秋依偎在秦眸懷裡:“我轉世以後,你一定要找到我,我等你。”
花蓮和任遠道默默的站在他們身後不說話。
秦眸:“一定,到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我。”
南秋:“到時候,即使我忘記了,但靈魂不會忘,它一定記得你,從而讓轉世的我,再愛上你一次。”
秦眸望著天邊:“南秋,天快亮了。”
南秋緊緊握住秦眸的手,哽咽道:“秦眸,我還從沒……從沒見過日出呢。”
秦眸流下了眼淚:“日出……一定很美,就像你一樣,看一眼,就一輩子忘不了,當年在姑射山上,我多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初遇那一刻,那時你坐在湖水中的石頭上,唱著歌,我從未聽過那麽好聽的聲音,猶如天籟,當初我看癡了,甚至忘記了自己叫什麽,隻知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就像仙子一樣,你用了一秒的時間就讓我愛上了你,我卻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忘記你。”
南秋:“你後悔遇見我嗎?”
秦眸:“遇你猶如溺者逢舟。”
南秋閉上眼睛,兩行熱淚滾落到臉頰,天邊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南秋的身體開始發出白光變的透明,從腳處開始,在一點點的消失。
秦眸驚呼一聲:“南秋!”
南秋微微一笑:“秦眸,別怕,我在人間等著你,下一世,你一定要娶我。”
秦眸用手去摸南秋,但手卻從南秋的身體中穿了過去,他顫聲道:“一定……我一定娶你……”
“杜鵑花,真的很美。”南秋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便消失不見了。
秦眸瞪大雙眼,淚水如湧泉,伸出去的手一直定格在半空中,他想去觸摸南秋,感受南秋的體溫,卻在也觸摸不到了。秦眸身體癱軟的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熱淚不斷湧出。突然,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刀子,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秦眸!”花蓮大喊道。
她與任遠道連忙跑到秦眸身邊,任遠道抱起秦眸,異常冷靜的說道:“你其實早就想好要這樣做了對不對。”
秦眸嘴裡漾出了鮮血,苦笑道:“大師,我一個人,沒了南秋無法苟活……”
花蓮喊道:“你怎麽那麽傻!為什麽不能等南秋轉世在去找她!”
秦眸的氣息漸漸微弱:“我……我的壽命……是永生的,南秋或許可以轉世為人,但……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會像今天這樣……眼睜睜看著她離我而去,這種痛苦會永遠循環下去的,我受不了與南秋離別,我雖然壽命是永恆的,但我卻可以殺死我自己,這樣……這樣我就可以與南秋一起轉世為人,與她……在一次相遇。”
任遠道:“生而為人,歷經生死,人間之道也。”
秦眸的眼睛看向天空,淡淡一笑:“生而為人,才得遇她。大師,花蓮,謝謝你們。”說完,秦眸的眼睛漸漸無神,空洞,最後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在醒來。
“秦眸!秦眸!”花蓮搖晃著秦眸的屍體一直在喊,任遠道輕輕拍了拍花蓮的肩膀。
二人把秦眸安葬在了他與南秋最愛的花園中。
花蓮站在秦眸墳前,問任遠道:“師父,你說他們還會在遇到嗎?”
任遠道:“曲終未必人散,隻要心中有情,他們一定會在相遇。”
花蓮低下頭:“生離死別,真的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任遠道:“花蓮,你怎麽看待人類的感情。”
花蓮:“隻要是真心相愛的人,哪怕失去記憶,遇到對方後,一定還會在愛上他一次,自己忘記了,但靈魂永遠不會忘,而且我覺得我的內心在慢慢跟這些人同化,就像師父你說得,人類的感情是很奇妙的,這種感情隻有人間才有,也許在人間待久了,師父你也會有這種感情,或許……你已經有了,但是自己卻沒發現。”
任遠道輕輕笑了一下:“這就是人間的魅力,神鬼妖仙貪戀的人間繁華。”
花蓮環顧了一遍秦眸的花園:“多年前,秦眸留下了這滿庭紅萼白蕊,千載後,這裡肯定早已滿際飛灰。”
任遠道拉起花蓮的手:“走吧,還有更多的山水你還沒看呢。”
花蓮看向任遠道,點點頭,二人離開了秦家,往遠方走去。
行了十天的日程,花蓮與任遠道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傍晚他們打算找個地方休息,可是荒山野嶺的也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他們就乾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生起了火。
夜已深,二人也就睡下了。
在這荒山野嶺,深夜寂靜的可怕,哪怕微風輕輕吹動一下野草都能聽到沙沙的聲音,花蓮睡的正熟,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團藍光,這藍光遠看就像民間的鬼火一樣,其實不然,近處一看就會看清這團藍光裡面有一隻眼睛,那眼睛也是藍的,它飄到花蓮身旁,圍著她轉了幾圈,只見花蓮本來躺的好好的,突然她的魂魄竟脫離了身體,自己走了出來。
荒山野嶺本到處都是雜草,花蓮的魂魄左看看右看看,漫無目的的走著,結果不知為何,突然前面多出來一條小路,花蓮歪歪頭覺得奇怪,但是意識卻不由自主的走向那條小路,在小路上走著走著,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突然不知為何,身邊多出來一大堆人,全都擠在那條小路上,花蓮被擠在當中跟著他們隨波逐流,她看了看身邊的這群人,只見他們個個長相怪異,有的披散著頭髮脖子可以伸出兩丈長,有的面露青筋膚色通紅兩隻獠牙露在外面甚是凶悍,有的頭部為人之姿,老人之顏,目露燈之火光,能說人語,開口便吐出藍色火焰,還有的長的像狐狸,卻沒有腿和腳,從腰部開始就一直是毛茸茸的長條,飛在他們頭頂上跟著他們走。
“這些都是什麽人啊?”花蓮心中暗想道。
花蓮迷迷糊糊跟著他們不知走了多久,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與那群人已經來到了一扇大門前。
走在最前面的領頭人大喊:“都排好隊!門開了不許擠!”
花蓮踮起腳才看清原來前面一直有個人在領著他們走,那人全身的膚色都是藍色,赤著腳,頭上長著許多凹凸不平的小犄角,腳和手的指甲都尖利無比,脖子上戴著十個人的頭顱,兩隻獠牙露在外面,挺著大肚子,手裡拿著皮鞭,瞪著眼睛叫喊著:“趕緊著!排好隊!不然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一邊說一邊揮動著皮鞭啪啪的抽著地面。
這時花蓮旁邊的人對另一個人說道:“今天是鬼煞,明天就該是邏陀了吧。”
另一個人點點頭:“可不怎滴,領頭人換成邏陀咱們日子還好過一點,這鬼煞下手忒恨,抽起人來每一下都見血。”
花蓮心想道:“原來這領頭人叫鬼煞,不過話說我這是在哪兒啊,我怎麽糊裡糊塗跟著這群怪人上這來了。”
一直飛在他們頭上長的像狐狸的那隻妖怪好像聞到了什麽,他嗅了嗅,突然大喊道:“鬼煞!我聞到有生人味兒!”
花蓮聽後心裡一驚:“壞了!”
不曾想鬼煞大喊道:“吵吵什麽!你們已經走了99天了!隊伍裡哪天不多來幾個鬼!有生人味兒很正常!別廢話了!門馬上就要開了!都給老子站好了!”
那妖怪好似還想說些什麽,但恐鬼煞責罰就沒在說下去。
花蓮松了一口氣,不過她也明白原來這隊伍裡全都是鬼怪。
“自己怎麽會來到這兒呢……師父去哪兒了……”花蓮暗想道。
突然門開了,鬼怪們慢悠悠的走進門裡。
鬼煞揮舞著皮鞭抽著走的慢的鬼:“給老子走快點!你們都是餓死鬼嗎!”
花蓮被擠在這群鬼怪中,聽到的不是皮鞭聲就是被鬼煞皮鞭抽到的鬼的哀嚎聲。她抬起頭才看到門上掛著一個大匾“鬼城。”
她心裡更納悶了:“難道我死了?不對啊,睡覺怎麽會死人呢,可我怎麽就到了鬼城呢……”
花蓮正想著,自己就已經跟著隊伍進了鬼城,裡面就像喧鬧的街市一樣,有鬼怪擺地攤兒做買賣的,也有鬼怪表演雜耍的,鬼城就好像是第二個人間,但是離他們不遠處都有穿著官府,腰間挎著刀的鬼怪,並且每走幾步就有一個,站在那裡盯著每一隻鬼。
“看來他們應該就是鬼差。”花蓮自言自語道。
“哎~你給我畫個骨女妝吧,那天我看骨女化的那妝容甚是精美呢。”
花蓮聞聲轉過頭,原來是一群女鬼聚在一起談論妝容。
結果花蓮這一回頭,讓她們注意到了她,一隻女鬼拿著小扇子捂著自己的嘴跟旁邊的女鬼竊竊私語:“哎!她哪兒來的,怎麽從沒見過啊?”聽她這麽一說,那群女鬼全都轉過頭看向了花蓮。
“莫不是今天新來的鬼?”旁邊的女鬼答道。
拿扇子的女鬼搖搖頭:“我看不像,你看她臉色紅潤,哪像死去的人,而且你沒聞見她身上有股生人味兒嗎。”
旁邊的女鬼嗅了嗅:“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怎麽混進來的。”
拿扇子的女鬼捅了桶旁邊的女鬼:“走,咱們問問去。”
“走走走,看看去。”旁邊的女鬼附和道。
一群女鬼走向花蓮,花蓮警覺起來:“你們要幹嘛?”
拿扇子的女鬼湊近又嗅了嗅花蓮,拿著扇子捂著嘴笑道:“喲~我就說這味兒是你身上的,還真被我猜對了。”
花蓮見她們一個個都面容慘白,唯獨嘴唇鮮紅的像血一樣,便問道:“你們都是鬼?”
拿扇子的女鬼搖著扇子:“是啊,這的人要麽是鬼,要麽是怪,反正,沒有活人,但是現在有了。”
花蓮攥緊了拳頭:“你們想怎麽樣。”
拿扇子的女鬼一臉的無所謂:“嗨~你緊張什麽啊,我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花蓮見她們好像真的沒有惡意,便問道:“那我怎麽樣才能出去?你們能告訴我嗎?”
拿扇子的女鬼笑道:“沒事兒,你啊,定是被那天狗拐來的,等人間天一亮,百鬼一散,你自然就能回去了。”
花蓮不解:“天狗?天狗是什麽?為什麽要拐我?”
拿扇子的女人輕哼了一聲:“就是以前傲慢的和尚死後變幻成的,他們就好這個,你也是倒霉今天被他們盯上了,不過天亮了就沒事兒了。”
花蓮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像是壞人,笑道:“如此,多謝你了,我叫花蓮,你呢?”
拿扇子的女人眼神閃過一絲悲涼:“名字?好久沒人問過我叫什麽名字了,就連我自己都忘記自己叫什麽了,你就叫我橋姬吧。”又說道:“還有啊姑娘,別逢人就說自己的名字,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這鬼城,名字可是個重要的東西,一旦弄丟了,可就很難找回來了。”
花蓮雖然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好,我記下了,對了,前面那座高高的房子是什麽啊?”
她們回頭一看,原來花蓮指的是遠處那座高塔,鬼城裡,所有的房子都是像人間平民家的那種矮房子一樣,唯獨遠處那座高塔,孤零零的豎立著,一共五層。
橋姬看了看,又轉過頭對花蓮說:“那是鬼王住的地方,你可千萬別靠近,鬼王的鼻子靈著呢,要是知道有生人來,肯定得把你吃了,來吧,你過來吧,我們幫你扮上。”
花蓮問道:“扮什麽啊?”
橋姬從衣袖裡掏出了一盒東西:“這是我們平常抹的粉膏,給你塗上能遮掩你身上的生人味兒,別讓其他好事的鬼怪聞出來在給你告狀,讓鬼王知道了你就完了。”
花蓮點點頭:“謝謝你橋姬。”
橋姬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是白色的膏狀物體,她用手沾了些往花蓮的臉上抹去。
抹完後橋姬收起粉膏:“行了,這樣別人應該就聞不出來了。”
隨後橋姬又說:“我們帶你好好轉轉吧,反正來鬼城也是緣分。”
花蓮:“橋姬你真好,這裡有什麽好吃的啊?”
橋姬笑道:“你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花蓮跟著橋姬她們逛著街市,突然聞到一陣肉香味兒,就順著香味兒走到了一個攤子上:“這肉好香啊,這是什麽肉啊?”
經營攤子的是個又高又胖渾身長滿黑色毛的巨型妖怪,身上的毛長的讓人看不到他的五官,他隻有一隻眼睛,但是那隻眼睛卻出奇的大,隻有那隻眼睛甚為突出。
那妖怪回答:“這是還在腹中的胎兒肉,要嘗嘗嗎?”
花蓮聽後趕緊捂著嘴跑到橋姬身邊:“你們就天天吃這種肉嗎,好惡心!”
橋姬笑道:“這就是鬼城啊,還有好多你沒見到的呢。”
話說著,突然從別的方向跳出來一個圓球似的東西,剛好跳到花蓮面前,她看了看,頗覺的有意思,用手戳了戳,這時圓球突然翻了個身,露出了胳膊,腿和頭,原來是一個身材極其矮小且又圓潤的小鬼。
橋姬道:“立地霍,你怎麽來了?”
那小鬼衝著花蓮高喊道:“小姐姐!小姐姐!哈哈,又來漂亮的小姐姐了!”
橋姬笑道:“你啊,就是死性不改,忘記上次鬼王怎麽罰你的了嗎?”
立地霍一邊蹦一邊說道:“上次掀你衣裙,鬼王罰我去抱柱地獄待了幾天,可現在我不又回來了~”
橋姬道:“那你還不長長記性,別一見了女人不要命。”
立地霍道:“我可不是見了女人不要命,我是見了漂亮的女人不要命,俗話說世間無美人,不願生此世上。那鬼王又如何?前幾日不還是又新納了一個妾,食色性也,任神任鬼,誰都一樣。”
“噓――你這話小心讓鬼王聽見, 他耳朵可靈著呢。”橋姬道。
立地霍張開手臂笑道:“我不管,我要先抱抱小姐姐~”說著就跳起來朝花蓮撲去。我們花蓮姐啥人啊,一看不好,立馬掄圓了一個巴掌就呼出去了。把立地霍抽出去二裡地,隨後花蓮趕緊跑到立地霍身邊兒關切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我剛才不是有意的,你別往心裡去。”
立地霍蹭的一聲跳了起來,摸著自己的臉笑道:“得!被美人兒抽一巴掌真真的做鬼也風流!這波不虧!”
橋姬過來笑道:“你啊,這毛病是改不了了。”
說完橋姬抬起頭看看天:“天快亮了。”
花蓮問道:“那我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立地霍一看花蓮要走,喊道:“怎麽?美人兒要去哪兒啊?”
橋姬:“美什麽人啊,她可是活人。”
“啊?活人?”立地霍驚呼了一聲,“那沒轍了,美人兒,我在鬼城等著你,等你死了一定要來找我,我可等著你呢。”
橋姬撇了立地霍一眼:“甭搭理他,天快亮了,百鬼該散了,你走吧。”
話音剛落,花蓮好似被強烈的風吹回來一樣,她突然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原來自己還在荒野裡,再看看天,太陽剛剛出來。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