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很藍，微風吹浪，斜在天邊的太陽照在海面上，鱗光閃閃。成片的海鳥在淺灘上起起落落，追逐著海水退潮後留下的螃蟹和蛤蜊。

　　昨晚跟琳娜睡了個好覺，波爾今天的精神頭兒十分飽滿。站在海邊，吹著微風，看著紐約市政廳派來的測量員在遠處來來回回的測量土地。四千五百英畝的土地，即使歌爾.斯賓塞親自帶著十多個測量員從早上忙到眼看都到中午了，還是沒有忙完。

　　那邊自然有勒克希爾帶著人跟著，波爾帶著威廉在海邊的沙灘上散步，順便談論自己的宏偉設想。

　　“在這邊，中間，先把航空公司的實驗車間給蓋起來”，波爾用樹枝在沙灘上畫了一幅規劃圖，說道:“在實驗車間的西邊就是正式的廠房，先不急，只是預留出地皮就行。然後在東邊，是未來的機場，現在的飛機最大的才只能搭載十三四個乘客，我馬上要研發的機型至少得是一百個乘客的，而且還是橫跨大西洋的機型，所以這個機場，就照著我說的這個規模，至少要八條兩千米的跑道。要有乘客大廳，至少先要十六個登機口........”

　　“行，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最開始先建造一個航空實驗室和飛機組裝車間，嗯.....兩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等波爾把機場的規模和布局說完，雖然不理解波爾說的這種新型機場的意義，本著一個建築設計師的職業自覺，威廉還是在心中把圖紙以及建造的時間進行了一個大體的估算。

　　“嗯，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安保公司，就建在這個航空實驗室的外圍，臨時先蓋幾幢公寓樓吧，等把飛機組裝車間蓋起來，你再照著我說的跟瓦爾德商量著建造他們的訓練場地。”波爾起身，把手上的樹枝扔掉，看著遠處飛來飛去的海鳥說道:“整個這片建完，估計得一兩年時間吧?我看你直接搬到這邊來住算了。”

　　“哎，沒想到，你們要做的事情這麽大。那我馬上就得回芝加哥把公司的名字給改一下，順便把建築工程這一塊的人手和設備給配齊了.......”

　　“不用，我看你還是先在這裡幫我把建築圖紙給設計出來吧，相信我，過上兩個月，等你把圖紙設計完了，到時候，不管人手還是裝備，都不缺。”

　　“好吧，希望你是對的”，威廉從口袋裡拿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遞給波爾，被波爾擺手拒絕後，自顧自的點上，舒服的呼出一口煙圈，“波爾，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嗯?怎麽會這麽問?”

　　“當初要來美國那會兒，家裡都不同意，我自己呢，是雄心勃勃，一個人買了船票就過來了。可是來這邊之後呢，見到了太多的天才，剛開始也有想過挑戰他們。可是一次次的挑戰，一次次的失敗。漸漸地，我也就接受了現實。拚命地巴結那些天才們，隻圖能夠沾沾他們的名氣，好讓自己的公司也能接一些小項目。後來呢，結了婚，生了孩子，也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維系好平常的圈子，靠著經營下的口碑和人脈，也能過得去。現在看著你們要做的事情，再想想以前自己的宏圖壯志，真的感覺自己老了”，雪茄已經燃到了盡頭，把煙頭遠遠地扔去，威廉找了塊海邊的大石頭一屁股坐下去，望著遠處的海面，神色頗有幾分哀傷。

　　太陽已經升到頭頂，海天一線處飄蕩著幾艘船影，慢慢悠悠的，像是風裡飄著，旋著，轉悠著的樹葉。天氣有些熱了，波爾揭開上身的衣扣，松了松衣領。

他很理解威廉這種感傷韶華的心態，停下腳步，回身拍了拍威廉的肩膀，“別擔心，世界大的很，我們也都還年輕，路還很長，我接下來的這些工程會盡可能的交給你去做。做不成天才，可以做天才的老板啊，對不對?”　　“哈哈，你說得倒輕松，你以為天才都是好脾氣.......”

　　這邊正聊著熱鬧，勒克希爾帶著歌爾.斯賓塞走了過來，隔著還有一段距離，就朝這邊打招呼，道:“這裡風景不錯吧，克裡斯蒂安先生?”

　　“哈哈，還要多謝斯賓塞先生，把這麽好的一片海灘劃給我。將來我打算在這邊建個海邊度假村，到時一定給你留個貴賓號”，波爾起身回道。

　　“哈哈，那就多謝克裡斯蒂安先生了”，歌爾.斯賓塞摘下帽子，在手裡扇了扇，伸手接過一個測量員遞上的圖紙，說道:“好了，四千五百英畝的地皮全給量完了，也都做好了標記。這是地契的圖冊附頁，您收好。”

　　“好，多謝斯賓塞先生，中午我們去紐約大飯店吃飯，我請客，讓各位測量員也一起去......”

　　“別...別...別，千萬別，這都是我們該做的。要是我們真去了，吃完飯可能就要被檢察官帶走了”，歌爾.斯賓塞趕緊擺著帽子拒絕道。

　　“有這麽嚴重?”波爾很是詫異。

　　“嘿嘿，之前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自從那位總檢察官助理杜威先生(Thomas Edmund Dewey)來了之後，比之前嚴格了不知多少倍。其實，這樣也好，我也喜歡這樣，大家生活的都簡單些，不用花費太多心思。”歌爾.斯賓塞把帽子戴上，忽然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歧義，臉色變得尷尬起來，“額，當然我這絕對沒有跟克裡斯蒂安先生生疏的意思，以後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可以來找我.......”

　　“哈哈，你想多了，那我就叫你歌爾吧，你可以叫我波爾，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波爾伸手跟歌爾.斯賓塞握著說道。

　　“當然，我們是朋友，合作愉快，克裡斯.......波爾”，歌爾.斯賓塞雙手握著波爾的右手，看到波爾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趕忙改口道。

　　“好，合作愉快，歌爾，改天等你有空了，我們可以一起出海釣魚，ok?”波爾問道。

　　“當然可以啦，棒極了”，歌爾.斯賓塞高興地回道，他才畢業沒幾年，本來只是從康奈爾大學農學系土地管理專業應聘到紐約市政廳的技術公務員，這還是第一次能跟千萬富豪做朋友，還得到了出海釣魚的邀請，讓他心裡十分高興。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問題直接去紐約市政廳找我就行”，歌爾.斯賓塞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跟波爾招了招手。

　　“好，再會”，波爾也招手道別，看著歌爾.斯賓塞帶著他的人離去。

　　“我們也回去吧，這太陽曬得人想睡覺。”威廉整了整衣服，把眼睛摘下來擦了擦又戴上，說道:“回去，我跟露絲商量一下分工，接下來有得忙了。”

　　“走吧”，波爾把圖紙遞給勒克希爾，讓他保管好，“怎麽樣?忙活了一個上午，對咱們這塊地感覺如何啊?”

　　“嗨，少爺，我覺得也就這樣吧，還沒我們在漢堡的地方大呢?”勒克希爾接過圖紙，順手折疊起來，放到手提包裡，說完抬腿跳上石坡。

　　波爾也不好說什麽了，自己對這貴族身份的熟悉還不如身邊的侍從呢，四千五百英畝剛入手土地的興奮勁兒，還沒怎麽興起就被勒克希爾給潑滅了。無所謂的招招手，招呼著威廉坐上車，隨著車隊往回走去。

　　伍爾沃茲大樓，新漢堡投資公司。

　　“Boss，剛剛道富公司的證券部給我們來電話了，如果我們繼續加量的話，他們希望能將貼現率上提千分之二，您看?”查爾斯.多羅推開拉格納的辦公室，一臉疲憊地問道。

　　“現在借入了多少了?”格蘭特起身，繞開桌子上前問道。

　　“已經借入了三個億的頭寸了，後面的要想繼續借入的話，可能貼現率都會要提高。道富公司是第一家提出的，後面的幾家恐怕會陸續........”

　　“嗯，不要怕，這點兒貼現還不是什麽大問題，他們還不算太貪”，拉格納挪著胖胖的身體，扶著沙發靠背，對查爾斯說道:“那些小公司的股票呢，攢了多少了?”

　　“花了大概一個億的頭寸吧，攢了大概有六個億左右的股票了，上午剛剛做完了一批家用電器的小公司股票，後面的也是比較難借入了，越是這些小公司，券商越不好判斷，他們也不太敢放開手腳。現在做空的份額已經比較有限了。”查爾斯順口就把這兩天忙的事情說了出來。

　　“上午賣出還順利吧?”

　　“還行吧，交易所那邊已經傳過來了，大概賣出了六千萬美金的通用電氣.....”

　　“行了，就這樣穩當著做下去就行了，再堅持兩個星期，別把身體搞垮了，你忙不過來了，可以叫上麥姬一起做”，拉格納說著推開辦公室門，朝著辦公大廳喊了一聲，“艾麗絲，過來一下，幫我整理一下這批公司目錄。”

　　查爾斯順勢回到自己的辦公位上和麥姬說了幾句，艾麗絲聽到拉格納的聲音，抱著一摞文件，走到拉格納辦公室的打字機邊上，“老板，我已經連續一周沒有睡好覺了，我可還沒有男朋友呢.......”

　　“哈哈，艾麗絲，瓦利斯可就在大廳裡呢，他的眼睛不是天天都放在你身上嘛”，拉格納把一份表格放到艾麗絲的桌子上，開玩笑道:“再堅持兩個星期，到時候給你們發獎金，再給你放假，好不好?”

　　“嘻嘻，謝謝老板”，艾麗絲高興的起身在拉格納胖胖的臉上親了一口，“拿到獎金後，我要去邁阿密度假。”

　　“哎喲喂，你這丫頭”，拉格納掏出手帕把臉上紅紅的唇印給擦掉，順手接過艾麗絲手上的那一摞文件，“先把那幾張表格給我打出來，我寫的比較急，有些亂，你給整到一起去。嗯.....這是剛從交易所那邊傳過來的?”

　　“是”，艾麗絲順手劃過桌上的幾張紙，沒有抬頭，“剛傳過來，行情感覺還可以，沒有太大的波動。”

　　“嗯，這就是好行情。”拉格納低著頭端詳著這些文件回到辦公桌，仔細的核查著這些交易數據。

　　哈德遜河旁邊的家族住宅，波爾他們的車隊陸續開了回來。

　　波爾和威廉剛進大廳，就聽到側廳裡傳來嘻嘻哈哈熱鬧的笑聲，不禁放慢了腳步。等到波爾推開門，唰的一下子，屋子裡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和威廉的身上。

　　“哎喲，可算回來了，看看是誰來了?”阿蓓爾最先起身把身邊的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的身形給讓了出來，旁邊還有一個扶著小艾森的乾瘦老者。

　　“啊?是哈耶克表哥?特斯拉先生?你們怎麽一起來了?”看到那個戴著圓框眼鏡的文質彬彬的青年，額頭飽滿，眼神透著沉穩的學者氣息，仿佛隨時都能拋出一部鴻篇巨製一般的模樣。波爾感到有些意外，這就是自己母親家那邊奧古斯特家族的親戚，弗裡德裡希.奧古斯特.馮.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來美國之前，哈耶克還專程到過漢諾威。哈耶克之前作為經濟專家幫忙處理凡爾賽和約的事情，後來又到紐約大學擔任助理研究員，是奧地利經濟學派的知名代表。跟自己舅舅家走的很近，和自己的表哥小維克多還有表妹阿蓓爾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關系，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大名鼎鼎的表哥，就是著名的邏輯學家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

　　“哈哈，我在紐約大學這邊還有一個學期的講學，正好聽說你們過來了，小維克多讓我過來瞧瞧你們安頓的怎麽樣了。沒想到你把特斯拉先生都給請到了，看來進行的還不錯嘛”，哈耶克起身把靠著他的小艾莎給輕輕推到一旁的沙發上，站起來跟波爾和威廉打招呼。

　　“昨天波爾才找到我，今天過來拜訪一下，沒想到就遇上你了”，特斯了正拿著一個小發明哄小艾森玩，聽哈耶克說起他，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抬頭跟哈耶克笑著說了一句，回身繼續跟小艾森玩，看起來老人家很喜歡小孩子。

　　“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波爾三步兩步的走到靠近哈耶克的沙發旁，把格蘭特給拽到一邊，自己搶著這個座位坐下，正好對著哈耶克和特斯拉，也不管旁人了，自己興奮的說道:“特斯拉先生跟你說了嗎?我這邊正要辦大學。”

　　“啊，剛剛還在聊呢，挺好的啊，特斯拉先生已經邀請了十多位大科學家了，可都是了不起的行家呀....”

　　“嘿喲喂，那可真是太好了”，波爾對著特斯拉感激的笑了一下，接著又對哈耶克說道:“我這辦的是大學啊，不能光有理工科的科學家，還得有社會經濟這方面的人文學者啊，你來得真是太是時候了。你來我們大學負責人文社科這方面的籌建吧，怎麽樣?”

　　“啊?這.....我原本打算結束紐約大學這邊的講課就回維也納的.....”

　　“嗨，去維也納哪有這邊自在啊，這可是咱們自己的大學啊，我在這裡給你個保證，人文社科這個學部的事情，你可以完全作主。”波爾拍著胸脯保證道:“當初你不是跟我們說了嘛，這邊比老歐洲更自由，你不是一直鼓吹自由市場經濟嘛?難道你不想自己在這裡深入觀察一下?對了，我們在這邊還打算開辦一個銀行，嗯，就聘你做首席經濟專家吧。大學那邊和銀行這邊都給你開工資。怎麽樣?”

　　“啊，這不是工資的事情”，哈耶克有些心動的說道:“只是我得回去跟瑪利亞商量一下，她剛生了孩子，有些想家啊。”

　　“哦，這不要緊啊，琳娜也有些想家呢，咱們隨時都可以回去看看嘛”，波爾繼續不放棄地說道:“嗯，你看這樣，每年你可以有四個月的假期，你隨意安排，工資照付。”

　　“特斯拉先生，您看可以嗎?對咱們大學裡的那些著名學者，咱們在工資和假期方面都可以給予特別照顧”，波爾抬頭看向特斯拉。

　　“哈哈哈，我正想跟你說呢，你這說的比我想到的還要周到。 你都沒意見，我當然是沒問題啊，只是你可得要準備好你的錢包啊，哈哈哈”，特斯拉老頭笑著回道，還不忘給小艾森的那個小玩意上發條。

　　“哈耶克，我親愛的表哥，留下來吧”，波爾語氣誠懇的讓人感覺有些肉麻，“你看，阿蓓爾，你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你忍心看著她.......”

　　“好了，好了，哎，真受不了你，小時候還真沒看出來，行吧，我答應了。”哈耶克一臉無語的說道，“那可說好了，你這克裡斯蒂安大學裡的人文社科學部可就歸我負責了，我可就按著自己的意思去辦，至於辦成什麽樣子，你可不能有意見啊。”

　　“嗯，一定一定，你問問特斯拉先生，我們的計劃就是教授治校啊，我隻負責出錢和後勤，其他的都是特斯拉先生和你們這些大學問家自己商量著去辦，我絕對不會有意見。”波爾立刻答應下來，想了想又提了一句:“至於銀行這邊，嗯，咱們成立個經濟研究所吧，就叫哈耶克經濟研究所，可以運用你的理論做一些實際的應用研究。你看可以不?”

　　“行吧，反正感覺是賣身給你了，哈哈哈”，哈耶克接過小艾莎遞來的蘋果咬了一口，說道:“聽說你現在正在謀劃一個大事情?”

　　“咳....”，瞅了一眼格蘭特，看到他心虛的縮了縮，知道又是他把自己的一些計劃給不小心透露出去了，波爾真是有些後悔讓他知道，“這個....這個過會兒我們去書房談一談，嗯，現在嘛，既然大家都在，我們還是聊一聊大學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