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正的心裡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但伸手摸著胸中的那一封信,便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仿佛又給了他莫大的能量一般。
走到布政使衙門的正廳,卻發現不僅布政使汪柏在這裡,都指揮使黃輝亦在這裡,另外還有布政司參政和按察司副使等高級官員。
盡管廣東鹽課提舉衙門的地位超然,直接隸屬於戶部,但面對著這幫高級官員,他這一個小小的正五品官員自然還是要規規矩矩地施禮。
“藩台大人,不知找下官過來,所為何事呢?”秦仲沒有就座,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汪柏輕啐了一口茶水,跟著黃輝交流了一個眼神,然後望著秦仲正進行詢問道:“秦大人,卻不知道你的手下打死擔夫一事,可否屬實?”
“藩台大人,你是相信那些刁民之詞?還是認為我鹽課提舉司衙門處事不當?”秦仲正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硬生生地回答道。
汪柏混跡官場多年,自然明白秦仲正強調“鹽課提舉司衙門”是另有含義,是在暗暗提醒“廣東鹽課提舉司”的超然地位,並不歸他這位布政使管轄。
多年的養氣功夫很有效果,他微微一笑地道:“本藩台無意干涉鹽課提舉司衙門如何處事,但今日發生了人命案,且當下民怨沸騰,本藩台要向廣東百姓一個交待,亦要給朝廷一個交待!”
“正是這一個理!如今發生了一起人命案,搞得整個廣州城滿城風雨,不說藩台大人要過問,本官亦要一查究竟!”按察副使楊平海義正言辭地附和道。
秦仲正感到了一種壓力威,但心裡早有說辭道:“諸位大人,還請稍安勿躁,這自然不是事實的真相!我的手下回來稟告本官,說是擔夫突發嚴疾暴斃,此事跟他們無關!當然,既然諸位大人如此重視,那本官自然會進行嚴查,還請諸位大人給本官一些時限,定然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保證讓諸位大人滿意。”
卻不得不說,這個“拖”字訣很妙。汪柏帶著諸位大佬擺著興師問罪的姿態,但秦仲正這個以退為進,當即便將壓力消失於無形。
汪柏的眉頭微蹙,將目光落向了黃輝,黃輝卻是面露苦笑地搖頭,顯得是無計可施的模樣。
秦仲正將二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臉帶微笑地拱手施禮道:“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本官就先行告辭了,嚴閣老叮囑之事,本官可不敢半點拖遝!”
咦?
聽到“嚴閣老”三個字,楊平海等不知真相的官員,臉上當即露出驚詫之色。
汪柏的眉頭皺得更深,這個擺明就是拿嚴閣老壓他,藏於長袖中的拳頭不由得緊緊地攥起。
“下官告辭!”
秦仲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再次朝著眾大佬拱手,但心裡湧起了一股豪情。在京城大佬面前,在嚴閣老面前,這些廣東大佬簡直就是土雞瓦狗。
“秦大人,你還不能走呢!”
卻是這時,一個聲音從院子中傳來,卻見一個威風凜凜的年輕官員領著一幫子人出現。
秦仲正看到林晧然出現,卻是先發製人地道:“林府台,卻不知道今天躲哪裡去了?為何鹽課提舉衙門被刁民圍觀,你這位廣州知府卻是袖手旁觀,難道不怕本官告到內閣嗎?”
“秦大人不要說告到內閣,哪怕告到聖上那裡亦行!只是秦大人,你可得先解釋一下,這一箱箱銀子是怎麽得來的?”林晧然並沒有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指著陸續被抬到正廳的銀箱質問道。
咦?
汪柏等官員看著這一箱箱的銀子,心裡亦是暗暗地吃驚。縱使是知曉秦仲正身居肥差,但看著這白晃晃的銀子,亦是超乎想象。
秦仲正看著林晧然玩這一手,卻是要置他於死地的意思,當即怒聲質問道:“林若愚,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你是在玩火?”
“火?火在哪裡?”林晧然故意四下張望,然後迎著秦仲正噴火般的眼睛戲謔地道:“哦,原來火在秦大人身上,秦大人是發火了啊!”
秦仲正看著林晧然的舉止,心中的火氣不由得更盛,望著他的眼睛大聲地質問道:“林若愚,一切都是你主導的,對不對?”
到了這時,他自然聞到了陰謀的味道,而背後主導這一切之人,無疑正是眼前這個人,亦只有他才有這個能力和魄力。
“為何本府聽不明白秦大人在說什麽呢?”林晧然攤開雙手,顯得無辜地說道。
秦仲正伸手摸住胸口的那封書信,顯得有恃無恐地道:“林若愚,縱使本官真貪墨了,你……你亦無權抓我!”
卻是不得不說,林晧然不管是作為廣州知府,還是廣東巡海道副使,確實沒有直接處置秦仲正的權力,僅能行使的是彈劾的權力。
不過,林晧然在很早很早以前便明白“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卻是扭頭朝著身後望去。
“秦大人,那本官呢?”潘季馴就跟在林晧然後面, 亦是親自跟著林晧然去搜了秦仲正的後宅,這時站出來詢問道。
都察院等同於後世的紀委,對官員有著監督和任免權。潘季馴雖然比秦仲正還要低上四級,但卻廣東巡按的官職很是超然,對整個廣東的中下官員有著很強的監督和任免權。
如今秦仲正涉嫌貪墨,如今還從他的後宅直接搜羅出這數萬兩銀子,可謂是證據確鑿,他這位巡按自然是有權將他拿下了。
“潘巡按,你……你應該知道本官是在替誰辦差!”秦仲正看著潘季馴跳出來,便是威脅著道。
潘季馴冷哼一聲,很霸氣地回答道:“我只知道本官是替皇上辦差!來人,將他押回察院,本官要好好審問清楚!”
“你……你們都瘋了!這廣東私鹽一事不決,你們怎麽向朝廷交待?怎麽向嚴閣老交待?”秦仲正看著事態至此,顯得難以置信地質問道。
此話一出,倒是讓汪柏等人的臉上露出了少許的憂色,紛紛扭頭望向了林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