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迎著秦仲正質問的目光,徐徐地說道:“我們該如何向朝廷交待,這是我跟諸位大人會權衡的事!而你仗著廣東鹽課提舉司提舉的身份大肆收受賄賂,今又搞得整個廣東民怨沸騰,如今倒不如留點心思考慮你的命運吧!”
這……
秦仲正的眼睛瞪起,如大夢初醒一般。
敢情他一直都陷入一個誤區,這打擊廣東私鹽的事情並不一定要他來做,林晧然和汪柏等人同樣可以處理這個工作,亦完全可以越過他直接向朝廷和嚴閣老交差。
可笑的得,這陣子他上竄下跳,成為粵鹽既得利群體的頭號大敵。結果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讓林晧然和汪柏等人撿了便宜,而他則成為了犧牲品。
至於他一直引以為豪的護身符,一旦林晧然和汪柏交出滿意的答案,將打擊廣東私鹽的事情辦妥,嚴閣老恐怕不會責難於他們。
“秦大人,請吧!”一個衙差來到了秦仲正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仲正看到事態發展到這裡,朝著林晧然等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是垂頭喪氣地離開。
嚴宅的花廳,傳出了絲竹和粵腔唱詞,一個漂亮的女人正在樂師的伴奏下演唱著一首粵曲。
嚴如鬥在鹽課提舉司衙門跟秦仲正道別,便是回到了自家的宅子中,跟著秦仲正貪財又貪色並不同,他更喜歡喝酒聽曲。
只是才剛坐下沒多久,鹽商呂不歧看著外面所鬧出的大動靜,卻是著急地找上門來了。
面對著憂心忡忡的呂不歧,嚴如鬥嚴如鬥喝著美人送到嘴邊的酒,顯得自信滿滿地道:“那幫刁民鬧得再大,擺在汪柏和林晧然等人面前的是朝廷要求打擊私鹽的公文,以及嚴閣老的強烈願意!只要他們足夠聰明的話,肯定會幫著秦仲正將刁民給鎮壓住,一起完成這最重要的打擊私鹽工作。”
“事情鬧得如此大的動靜,這事恐怕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呂不歧進行分析道。
嚴如鬥冷哼一聲,端起酒杯顯得不屑地說道:“這事自然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那些私鹽販子及背後利益的官員肯定不會甘心,但他們卻不知朝廷正在為著銀子發愁。若是廣東這邊不按著朝廷的指令做事,朝廷肯定會怪罪下來,到時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我始終覺得林知府在對打擊私鹽一事了,並沒有怎麽出力,這事似乎有些貓膩!”呂不歧安心了不少,但還是忍不住擔憂著道。
嚴如鬥輕啐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冷哼道:“林晧然年少得志,難免會顯得猖狂。他是不想得罪黃大富這幫私鹽販子,甚至是想拯救這幫私鹽販子,但他亦不會他的豬腦袋想一想,他該如何向朝廷和嚴閣老交待!”
“本官該如何向朝廷和嚴閣老交待,你們真不用替本官操心,你們還是先擔心你們好好擔心自己吧!”卻見林晧然領著一幫人走來,朝著花廳中的二人朗聲道。
哐!
一個酒杯落下,當即在青磚地面摔成了碎片。
嚴如鬥和呂不歧扭頭望向,臉上都是流露出了驚訝之色,特別是呂不歧看著林晧然帶著一幫官差到來,心裡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嚴如鬥畢竟是做過高官,如今在官場還擁有著很強的影響,甚至跟嚴世蕃有著一點私交,便是沉聲問道:“林府台,你這話是何意?”
正站在花廳邊上演唱的女子看著這個架勢,亦是停止了唱腔。卻是擔心惹火上身般,並沒有逗留在這裡探聽消息,而是匆匆離開了這裡,知道這個宅子的主人是要大禍臨頭了。
林晧然掃了桌面上的山珍海味,還是那銀筷玉碗,一本正經地朗聲道:“鹽商呂不歧賄賂廣東鹽課提舉司提舉秦仲正和原廣東巡海道副使嚴如鬥、惠州知府劉泉等官員,致鹽引皆落於奸商之手,並為其粵鹽北上大開方便之門,從而引發廣東鹽市今日之亂象。”
打一開始,林晧然並不打算帶著廣東官員跟朝廷作對。畢竟廣東的人事任免和財政調撥都在朝廷手裡,他們亦根本沒有能力抗衡。
不過他卻不認為一定要犧牲黃大富這幫私鹽販子,亦可以將矛頭直指鹽商呂不歧,以及秦仲正、嚴如鬥、劉泉這幫官員。
嚴如鬥是聰明人,當即明白了林晧然的意圖,臉色駭然地質問道:“林若愚,你……你以為這樣就能向朝廷交待了嗎?你以為朝廷和嚴閣老會滿意嗎?”
“本官已經奏請朝廷,廣東比往年加派五成鹽引,以解決黃大富等鹽販盜賣私鹽的根源!”林晧然朝北面作揖,臉上微微一笑地道。
“加派五成鹽引?”
聽到這一個驚人的數字,嚴如鬥的眼睛當即瞪起,臉上浮現了震驚之色。
若是廣東真的加派五成鹽引,那朝廷從粵鹽這裡將會多得五成的鹽稅,別說是要弄死他們這幫人,哪怕將他們誅九族都行。
這個主動要求加征鹽稅的舉動,對戶部無疑是雪中送炭,更是幫著朝廷緩解了財政壓力。 跟著單純將私鹽商販往死裡整,這個處置方案無疑是要實惠得多。
別說戶部滿意,聖上亦會滿意,嚴閣老更不可能推翻這個結論,自然不會理會他們這幫人的生死。
嚴如鬥心生了幾分恐懼,突然卻是搖頭道:“不可能!黃大富他們不會同意這個方案,官鹽的成本並不低,他們沒道理吃下五成的鹽引!”
“原本他們是不會同意的,但經你們這麽一鬧,他們的腦袋都要保不住了,你說還會在乎這一點利益犧牲嗎?”林晧然的眼睛湧起了淡淡的笑意,露出滿口白牙道。
嚴如鬥聽到這番話,整個人當即癱坐在椅子上,眼睛無神地望著院子灰暗的天空。
“大人饒命,我願意買命!”呂不歧的眼淚如同崩堤般滑落,跪在地上求著林晧然放他一馬。
“既然敢於通過行賄謀得鹽引,那就應該知道會有今天!”林晧然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大手一揮道:“將他們二人押回府衙大牢,本官擇日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