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大開,懷揣著賞金貪念的苗兵從裡面蜂擁而出。
楊山大仇得報,但沒有站在原地等死。面對著來勢洶洶的苗兵,他選擇騎上那匹汗血寶馬且拉開跟城頭的距離,眼睛透著一份堅毅之色。
雖然他已經將楊應龍斬於刀下,但卻知道造成他妻兒慘死,除了那位無惡不作的惡少主楊應龍外,還有這個凌駕於律法之上的楊家。
若不是這個等級森嚴的制度,加上楊家的殘暴和蠻橫,自己怎麽會被推出斷頭台,妻兒怎麽會慘死在自己面前?
在楊烈對他下達重金懸賞的時候,楊山亦是抬頭望向城頭上播州的主人楊烈,知道這一位才是播州的禍首。
盡管他身上的鞭痕還在隱隱發疼,由於失血腦袋已經有些犯暈,但他的目光比以往要堅定,正是注視著傾巢而出般的苗兵。
嘶……
跨下的汗血寶馬面對著蜂擁而出的苗兵,鼻間噴著一連串白氣,那雙黑漆的眼睛散著無畏的目光,毅然是一匹喜歡馳騁於沙場的烈馬。
城頭上的楊烈擔心楊山乘馬逃跑,當即又是大聲地命令道:“別讓他跑了!殺了他,本家主賞黃金三千兩,官升三級!”
“殺!”苗兵聽到獎勵再度加碼,而城外僅是楊山一人,當即便打了雞血般朝著楊山爭先恐後地衝出去道。
城頭上的頭領和苗兵看到楊山竟然還傻傻地呆在原地,在佩服楊山驚人勇氣的同時,亦是不由得暗歎一聲,卻知道楊山此次必死無疑。
駕……
正是這時,北城門外的那片林子傳來了一陣動靜。
“明軍?”
城頭上的頭領和苗兵看到幾個精良的騎兵從那片林子衝出來,騎兵身上的輕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當即便是有所猜測地道。
“殺!”
楊山亦是聽到後面幾百米外林子的動靜,但卻沒有等待明軍的意思,當即便提著大長刀驅馬朝著城門殺過去。
他原本是一個普通的獵戶,隻想跟自己的妻子廝守一生,兩人將幾個活潑可愛的兒女養育成人,卻是從來都不想做英雄。
只是這個世道逼得他家破人亡,而今他已經是了無牽掛,所以今日他想要跟這個世道說個不,要親手改變播州這種不公的局面。
噗!
面對最先撲上來的苗兵,楊山狠狠地揮動著手中的大長刀,一舉將這個試圖搶他人頭的矮個子苗兵斬殺。
一道鮮血飛濺而起,那個矮小的苗兵臉上帶著不甘,眼睛亦是透著一絲驚恐,卻是沒想到楊山如此的強悍。
“殺!”
楊山看到越來越多的苗兵已經衝到身前,卻是沒有絲毫的退縮,卻是驅馬朝著城門而去,眼睛充斥著殺意道。
縱使面對的是一整座城,盡管他僅是一個人,但他早已經是無畏無懼的人,隻想改變這個腐朽且不公的播州。
“殺!”
身穿輕甲的少年郎石昊率領著石家軍的輕騎部隊從林中殺出,那張青澀的臉上亦是散著一種無畏的精神,對敞開的城門下達衝鋒的指令道。
此次他奉命跟隨林平常南下,所率領的則是石家軍的輕騎兵部隊,而這支部隊最擅長的正是遭遇戰。
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原因讓播州城的城門大開,但無疑給了他們石家軍一個絕好的機會,亦給了一舉拿下整個播州城的契機。
正是如此,他盡管僅僅率領著兩千人,但亦是決心一舉拿下這座城門,為著此次閃電戰奠定勝利的基礎。
“家主,咱們要不要下令關上城門?”一個頭領看到石昊所率的輕騎兵氣勢如虹,當即便緊張地提議道。
楊烈自然注意到石昊輕騎的不同凡響,但看到楊山提著大長刀殺進城中,卻是恨恨地說道:“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今天便直接斬了他們,下令各部出城迎戰!”
若是在以往的時候,他或許會求穩,主動將部下撤回城中死守。
只是現在他的兒子楊應龍被斬殺,而凶手還一副要殺進城來的樣子,讓他如何還能做一個縮頭烏龜?
雖然不知道這一支輕騎兵團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亦是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既然想要跟大明朱家爭奪天下,他何必還過於瞻前顧後,將這一支人數已然不多的輕騎兵團全殲即可。
“是!”頭領先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恭敬地領命道。
咦?
剛剛衝出城的苗兵看著朝著這邊飛奔而來的輕騎兵團,他們跟城頭的視角有著很大的不同,站在這裡看著輕騎兵團更顯衝擊力,致使他們心裡當即產生了一份畏懼心理。
此事跟著勇氣無關,步兵對騎兵有著一種天然的劣勢,何況石昊的輕騎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輕騎兵團。
正是如此,手持短兵為主的苗兵看到朝著這裡奔來的輕騎兵團,心裡不由得打起了一通退堂鼓了。
噗!噗!噗!
楊山趁著苗兵愣神的當下,對著一些試圖阻攔的苗兵毫不留情地揮下大長刀,毅然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架勢。
嗒!嗒!嗒!
血汗寶馬面對苗兵和地面上的阻礙,卻總能夠尋找到最佳的路線,正以矯健的身姿迅速穿過了城洞,且沒有給其他人偷襲的機會。
到了這個時候,楊山亦是驚奇地發現這匹寶馬不僅外形神駿,而且充滿著靈性,每每給他一種神助攻的感覺。
亦是難怪冠巾伯將這一匹寶馬借向自己的時候,會如此叮囑自己,若是自己擁有這匹寶馬還真未必舍得借給他人。
“殺啊!”
石昊率領的先頭部隊已經跟出城的苗兵相遇,面對著嘗試阻擊他們的苗兵,當即便是下達攻擊的指令道。
有鑒於父親的言傳身教,盡管他才剛滿十八歲,亦是已經有了幾分的大將之風,更是將自己的部下打造成了一支鐵血之師。
石家軍的輕騎跟重騎不同,輕騎主要配備著燧發槍。得到石昊的命令後,先頭部隊當即扣動了板機,一枚枚鉛彈筆直地射出。
噗!噗!噗!
一枚枚鉛彈宛如是長眼睛般,重重地打在前面的苗兵身上。
苗兵哪可能是燧發槍隊的對手,特別他們身上都沒有穿甲,隨著鉛彈扎進他們的血肉之軀中,便是紛紛倒地血泊中。
出城的苗兵有幾百人之多,但僅是一個照面,便已經直接被射殺了一小半。
噗!噗!噗!
石家軍的核心中軍是手持長槍的隊伍,上面都是綁著產出佛山的槍頭,對著已經散亂的苗兵紛紛突刺。
苗兵面對著從馬背射來的長槍,特別他們的戰陣都還沒有結成,根本沒有招架之力,結果成了一個個移動的活靶子。
跟著單兵作戰的楊山不同,石昊所率領著輕騎兵團簡直是生命收割機,正在瘋狂地收割著城門外這幾百條新鮮的生命。
一幫原本聽命要出城迎戰的苗兵看到這個陣仗的時候,在一些人的帶領後,卻是突然朝著城內退了回去。
這……
城頭上的頭領和苗兵看到這個情況,當即便意識到他們犯了巨大的錯誤,這一支神秘的兵團實在是太強了。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不說他們很多部下已經出城,而今想要強行關閉城門,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些往回逃的苗兵,已然是關上城門的最大阻力,一個不慎甚至會引發嘩變。
噗!噗!噗!
石昊看準城門不可能輕易關上,故而手持著長棍,對著落單的苗兵不斷捅殺,同時率領著輕騎軍團向著城門挺進。
盡管他從小最大的願望是馳騁草原,完成當年霍去病般的偉業。只是現在林晧然需要他來平定播州,要將這個七百年的楊家連根拔起,那麽他亦不會含糊。
何況,這是林平常的差事,他自然更要將這個戰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站在城頭的楊烈看到自己部下不斷倒下,甚至已經出現了潰敗的勢頭,當即顯得憤怒地下令道:“快將其他三門的人馬調來,我要滅了這支部隊!”
卻不知是幸或不幸,林子那邊已經再無動靜,只是這支輕騎部隊人數遠超最初的預估,竟然有著兩千人之多。
正是如此,他最大的底牌已然是駐守在其他三門的主力部隊,只要將三門重兵集合過來定然能除掉這一支輕騎兵團。
那個頭領正要領命,只是抬頭看到前面的情況,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正是這時,一個帶著結巴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道:“楊烈,納……納命來!”
眾人紛紛扭頭望去,卻見楊山已經騎著那匹血汗寶馬從城梯中上來,讓在場的眾人當即是驚訝不已。
卻不論這場戰事的結果如何,單憑楊山今日的舉動,已然無愧於播州第一勇士之稱。只是很諷刺的是,這號人不僅沒有為楊家所用,而且還成了毀滅楊家的積極分子。
“他……他怎麽上來了?”有一個頭領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楊山,顯得滿臉驚愕地驚呼道。
楊山騎下的血汗寶馬仿佛有靈性般,噴出白色的氣柱,突然朝楊烈的方向撞了過去,致使擋著道的頭領紛紛閃躲。
“不……不要!”楊烈感覺自己被一頭野獸盯住了般,雙腿打顫地乞求道。
噗!
楊山騎坐在馬上,當即利落地揮起手中的大長刀,帶著滿腔的憤恨和對世道的回擊,一把斬下了楊烈的頭顱。
整個世界仿佛間失聲了般,一道鮮血濺在城樓上。
楊烈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斥著不滿和留戀等情緒。
他至死都沒有想到,取自己性命的人竟然是治下不起眼的獵戶。亦是到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跟太多數人都沒有什麽不同,這刀斬下來哪怕出身再高貴亦得一命嗚呼。
“家主死了!”
“家主死了!”
“家主被楊山斬殺了!”
……
周圍的頭領看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場面,先是震驚地看著那個頭顱,然後不由自主地將這裡的消息迅速地傳遞出去。
這一刀似乎不僅斬了楊烈的頭顱,亦是直接斬掉了楊氏軍隊的魂魄般,讓那幫頭領和苗兵當即失去了主心骨,已然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終究而言,他們並不是沒了活路,其實是被楊烈裹挾著一起造反。而今一旦失去了楊烈這個野心家,他們瞬間便是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殺!”
戚金、馬棟和喬一峰三路人馬殺到,盡管他們都是統領著兩千人的騎兵團,但對付這個小小的播州城已經是綽綽有余。
在手起刀落間,一道道鮮血飛濺而起,僅剩下的幾百楊家死士和頑固分子根本阻擋不了王師的戰車。
播州的兵其實算是作戰英勇,否則楊烈亦是沒有膽子造反。只是他們真正的核心兵員不過五千,其他都是邊緣的兵源,簡直是一些臨時抓來的壯丁。
現在面對著經歷數次生死的年輕邊軍,而這支年輕的邊軍擁有最優質的馬匹和武器,甚至擁有大量降維打擊般的燧發槍,特別楊烈已經被斬殺。
正是如此,這一場戰爭已經失去了懸念。
其他三座城門的守將在得知楊烈被楊山斬殺後,要麽他們的部隊發生了嘩變,要麽是他們的守將率部向明軍投降。
這一場原本預計會興師動眾的持久大戰,隨著林平常的奇兵突襲,加上楊山這一個變數,讓播州的叛亂迅速平息。
一片燦爛的陽光灑在這座城的青磚街道中,這裡插上了大量的“林”字旗。
林平常率著紅袍進城的時候,這裡的戰事已經結束,幾萬的戰俘顯得規規矩矩地接受著命運的製裁。
普通的兵員多是楊烈時征調過來填充兵員的,讓他們返回原籍即可,但這些精兵很多都是無根之萍。
好在,谷青峰對這土司的情況很是了解,事前便制定了將這些精兵收編或安排充當播州聯合錢莊押運隊的方案。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次要的,谷青峰憑著他多年跟土司打交道的經驗,迅速輔佐林平常穩定住播州的局勢,且讓播州百姓迎來新生。
亦是如此,在元宵來臨之時,平定播州的捷報便通過驛站傳向京城,給此次南下平叛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