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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禍害》第二千二百一十七章 孤擲1注?
皇極殿,官員已然成為某種契約,卻是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皇上,童謠之事並非杜撰,臣在上月初便已經聽得!今上蒼給出警示,臣以為立儲之事不宜操之過急!”

 “皇上,童謠之事臣亦是上月中旬便已經知悉,此事還有諸位大人力證!今上蒼給出警示,臣亦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皇上,童謠之事臣雖沒有耳聞,但諸位臣工想必不會杜撰,今上蒼警示我大明,臣縱死亦不會讓此次東宮之禮舉行。”

 ……

 禮部左侍郎林燫等官員顯得目光炯炯,卻是跟隨著林晧然和潘晟出列,紛紛向隆慶表達著他們的態度道。

 冊封皇長子朱翊鈞為太子一事本來就存在著爭議,而今出現跟現實如此“匹配”的童謠,他們如何還會繼續“忍氣吞聲”。

 只是一些官員其實是剛剛得知童謠一事,卻是表現出一副無賴嘴臉,致使很多徐黨官員紛紛側目。

 隆慶面對百官群情激昂的請願,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竟然出現了這般變故。

 在這一刻,他隱隱後悔沒有第一時間收取林晧然呈上的奏疏,令自己而今就像是獨自承受著絡繹不絕般的波浪拍打。

 “皇上,童謠之事非同小可,臣已經在奏疏中詳盡闡明,請皇上禦覽!”林晧然的立場不改,再度進行請命地道。

 殿中的官員已然是以林晧然馬首是瞻,卻是沒有再站出來表態,而是齊刷刷地望向坐在龍椅上的隆慶。

 隆慶發現還是林晧然知進退,並沒有像其他官員那般逼迫自己叫停冊封東宮之禮,而是采用這種比較婉轉的上疏方式,便是準備接下這份奏疏。

 “此次分明是有人假借童謠詆毀皇長子的聲譽,爾等既為大明的臣子,不追究造謠者是何人,卻攻擊於皇長子,此舉非人臣所為!”徐階知道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卻是再度拋出陰謀論來指責童謠道。

 咦?

 在聽到徐階這一番言論的時候,殿中的官員不由得微微一愣。

 雖然這個朝堂不乏各種明爭暗鬥的手段,亦是有人采用童謠的方式來給政敵潑髒水,只是此次的童謠已然跟著以往不同,這亦是為何很多官員解讀為“上蒼之意”的原因。

 “徐閣老,三月三皇庶生,難道有人能未卜先知不成?”

 “徐閣老,我等此次並非是攻擊皇長子,而是要立儲之事從長計議!”

 “徐閣老,雖說流言止於智者,但這個童謠不是造謠,而是上天警示,你莫要做那李斯!”

 ……

 面對著徐階的公然唱對台戲,不僅沒能震懾住殿中的百官,卻是遭到了官員的瘋狂反撲,紛紛選擇跟徐階針鋒相對地道。

 且不說徐階已經轉為護皇黨,單是剛剛罔顧禮法而擁立皇長子的行徑,徐階已然成為了他們的敵人。

 現在面對徐階的責難,公然無視童謠中的“上蒼警示”,他們卻不打算忍氣吞聲,而是要跟一跟這位已經成為護皇派的內閣首輔掰掰手腕。

 終究而言,正義是無法戰勝的,這位邪惡的首輔簡直是自取滅亡,已然是他們文官集團的最大敵人。

 徐階面對著諸多官員的回擊,當即面沉似水地回應道:“三月三皇庶生,這很可能僅是一個巧合,卻是證明不了什麽!僅憑一個無端揣測,亦或者是有心之人恰好撞中日期和猜中是皇子,便以此叫停冊封東宮之禮,本閣老第一個不同意!而今吉時已至,當務之急是舉行東宮之禮,爾等速速歸位!”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然還是寄望於快刀斬亂麻。一旦舉行東宮的冊封之禮,便是生米煮成熟飯,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咦?

 不少群情激憤的官員原本想要一起繼續攻擊徐階,只是發現徐階說的亦不全無道理,童謠亦可能是一個巧合。

 “皇上,臣等亦不敢輕信,故而昨日得知皇二子降世之時,這才開始重視這首流傳甚廣的童謠。童謠中‘寰中自有真龍出,浮雲翳日終可見’,臣跟郭閣老等同僚複查太醫院對皇后的診斷結果可有造假之處,而今已有眉目,請皇上過目!”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一眼化身為正義使者般的徐階,而後再度舉著手中的奏疏請願道。

 咦?

 徐階聽到這個論調,心裡不由得一緊。

 他突然發現林晧然並不是自尋死路,分明是有備而來,竟然已經在暗地裡著手重新調查太醫院的張院正和李院判。

 只是心裡亦沒有過於緊張,畢竟僅僅不到一天的功夫,卻是不相信林晧然有辦法撬開張院正和李院判的嘴。

 鄒應龍卻是沒有徐階的定力,心裡當即是窪涼窪涼的,抬頭擔憂地望向林晧然手中的那份奏疏,隱隱間感到了末日降臨。

 隆慶意識到林晧然的奏疏並不是無的放矢,而今的形勢亦讓他不得不接受林晧然的奏疏,當即便是朝著旁邊的陳洪點了點頭。

 禮部尚書張居正看到沙漏一分一秒地過去,雖然已經是心急如焚,但卻知道這場東宮之禮恐要生變了。

 陳洪心領神會地走下來接過奏疏,跟著林晧然交換一個眼色,便是恭恭敬敬地將那一份奏疏轉呈給隆慶。

 “皇上,經張院正和李院判招供,他們兩人都是受人威迫利誘方做出與事情不符的診斷結果,皇后卻是仍舊能生育!今上有警示,下有小人蒙蔽,請皇上暫停今日冊封皇長子的東宮之禮,此事關乎大明國本還請謹慎處之!”林晧然在隆慶閱覽奏疏的時候,亦是公然發出自己的訴求道。

 這……

 李春芳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雖然早已經猜到林晧然是會阻止冊封皇長子朱翊鈞,但萬萬沒想到手段如此高明。

 結合著這個渾然天成般的童謠,再將張院正和李院判的供詞抖出來,那麽自然就能名正言順地阻止這一場冊封東宮之禮。

 卻是不得不承認,林晧然確確實實是一個妖孽般的人物,在徐階以為有機可乘之時,卻不知林晧然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鄒應龍的眼睛當即微微一亮,卻是跳出來質疑道:“不,這不可能!張院正和李院判昨天傍晚還跟我一起喝酒,他們倆人怎麽可能會招供,分明就是你顛倒是非!”

 這倒不是謊言,卻是擔心張院正和李院判背叛自己,昨日下衙特意約了兩個人一起到青樓喝花酒。

 只是如今,竟然說張院正和李院判都已經招認,卻是讓他如何會相信,故而他有理由相信這是林晧然弄的偽證。

 “鄒大人,張院正和李院判招認之時,我和幾位大人都在場,更有他們兩人的簽字畫押為證,此事已經是鐵證如山!”馬森扭頭望了一眼鄒應龍,當即便是淡淡地說道。

 鄒應龍聽到這個解釋,仍然不信地搖頭道:“不,不可能!哪怕他們真的招供,他們兩個人亦不會同時招認,這要麽是偽證,要麽你們濫用刑罰屈打成招!”

 “皇上,由於時間緊迫,臣為使真相能盡快浮出水面,特意向張院正和李院判許諾他們誰先招供可免一死,故而請恕李院判一死!”林晧然並不理會鄒應龍的驚訝和質疑,而是繼續請願地道。

 得益於後世所知道的誘供招式,他昨晚故意將兩個人分開進行審訊,並故意給他們一個生還的名額。

 正是如此,他根本沒有對兩個人動刑,結果李院判當場便招,而張院正不久亦是同樣向林晧然進行招供。

 隆慶已經看到張院正和李院判招供的狀子,心裡不由得重重地歎息一聲,卻是知道太醫院確實是造假了。

 縱使他的腦子不好使,陳皇后不能生育的事情未免過於巧合,所以他的心裡頭亦是一直有所懷疑。

 只是他樂意於看到自己的大兒子被冊封為皇太子,將來繼承自己的皇位,故而對這個事情亦是樂見其成。

 但現在林晧然這幫官員將證據擺在他的面前,哪怕他心裡仍舊是渴望冊封皇長子為太子,但亦是知道需要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

 隆慶面對著林晧然的請求,亦是痛快地答應道:“林閣老既然已經向陳院判允諾,那麽便從林愛卿所請!”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的內心亦是動搖。

 雖然他打心底想要冊封皇長子朱翊鈞不假,但太醫院造假已經被揭露,卻是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百官阻力的恐怖。

 縱使他是大明的皇帝,但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遠遠沒有父皇那般的才能,卻是無法駕馭這些通過優勝劣汰競爭法則才能站在這裡的高級官員。

 “皇上,太醫院之事當由有司查明,卻是不能罔顧大明律法,卻是任由林閣老此番私刑迫之。今日冊封太子可立國本、禦四極,現冊封東宮諸禮就緒,吉時已至,請容臣宣讀詔書!”徐階卻是抓著林晧然私審的破綻,趁機向隆慶進行請求道。

 這……

 張居正本以為此次冊封東宮之禮到此為止,只是聽到自己老師維持請願宣讀詔書,不由得暗暗地咽起了吐沫。

 殿中的官員紛紛望向徐階,卻是沒想到徐階再度選擇劍走偏鋒,已然是要繼續激化雙方立儲的矛盾。

 “父皇!”朱翊鈞已經懂得皇位的重要性,當發現隆慶朝著他這邊望過來,當即顯得可憐兮兮地道。

 隆慶的心裡無疑是一百個願意將皇位傳給這個大兒子,便是避開林晧然等人的目光,將心一橫地回應道:“徐愛卿,請宣詔!”

 啊?

 陳以勤等官員顯得難以置信地瞪起眼睛,卻是沒想到事情再度突變,當朝首輔徐階的“逆舉”竟然得到了皇上的支持。

 徐階得到了隆慶的指令,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同時將手中那道明黃的聖旨打開,對著殿中的百官朗聲道:“百官聽旨!”

 雖然京城出現了一個有“上蒼警示”的童謠,而且林晧然抖出太醫院造假的證據,但這個朝堂終究還是皇上說了算。

 這……

 朱衡等官員看著林晧然呈上的奏疏,加上太醫院張院正和李院判的供詞,本以為這場冊封東宮之禮便會停止。

 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徐階和隆慶竟然要強行推進冊推東宮之禮,這分明就是皇上和首輔一起耍流氓。

 林晧然亦是微微地愣了一下,卻沒有想到徐階徹底變回嘉靖時期那個馬屁精,更沒想到隆慶會如此疼愛皇長子。

 徐階將眾官員的反應看在眼裡,只是他知道此次想要反敗為勝,那麽只能如此孤注一擲地強行闖關,便是抖著首輔的威風再度朗聲地道:“百官聽旨!”

 林晧然卻是沒有理會徐階,而是望向龍椅上的隆慶,只是隆慶已然心虛地故意在那裡咳嗽掩飾試圖逃避。

 殿中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有一個官員跪下注意接旨的時候,旁邊的官員亦是勉為其難地跪了下來。

 終究而言,這個朝堂很多官員都是見風使舵之人,而今徐階手持著聖旨,加上隆慶亦是表明了他冊封皇長子之心,自然還是不能進行抗旨。

 “高明!”

 吏部左侍郎王本固是山西幫的一員,卻是將這場爭鬥看在眼裡,卻是暗暗地給徐階豎了大拇指,便是表率般地跪下迎接這道詔書。

 林晧然正想要開口, 只是身後突然傳出一聲暴怒道:“奸相,昔日你跟嚴嵩狼狽為奸則罷,今日還要禍亂大明。老夫縱使不能這頂烏紗帽,亦要親手將你撕了,拿命來!”

 咦?

 很多正準備迎接那份太子詔的官員紛紛打起精神,齊刷刷地望向憤怒的禮部左侍郎潘晟,卻不想潘晟再度想要對徐階動手。

 卻見潘晟衝向了殿中的徐階,有鑒於上次不懂如何揮拳的虧,這次他直接伸手抓向徐階的頭髮和胡子使勁地揪。

 僅是眨眼間,潘晟便已經撲向手持聖旨的徐階,一隻手抓住了徐階的頭,另一隻手抓住了徐階的胡子。

 這……

 殿中的官員看到潘晟從徐階的臉上抓下一把胡子,再看到徐階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樣,不少官員卻是沒有同情這位仍舊手持著聖旨的當朝首輔,心裡卻是湧起一股興奮之情。

 要治國之才沒有治國之才,要容人之量卻沒有容人之量,淨得懂得陰謀詭計和巴結皇上,這種首輔當即是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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