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轉眼間。

　在之前還是進攻的一方，甚至幻想著將劉玄德的車陣擊碎，而後將他們打得全軍覆沒來著。但現在卻在劉備騎軍的衝擊下瀕臨崩潰。

　前後的落差大的好像天壤之別，以至於就算是公孫瓚這樣，心思堅韌的梟雄，也瞬間無語，隻覺得自己心跳快的厲害，一股熱流逆流而上，緊接著“嘔”的一下，口吐鮮血——

　“主公，主公！”

　眼看著這一幕，周圍，公孫瓚麾下親衛將士們心思震動。身邊公孫越大聲喊道:“先撤吧，兄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聽自家兄弟說出這樣的話，公孫瓚惡狠狠地看了過去，但是這一會兒，他的威懾力卻完全沒有之前那麽高了。就算是公孫越也嚇不倒！

　——只因為現在，公孫瓚已經失敗了。

　失敗的人是沒什麽好怕的。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現在的他的威望已經大打折扣。甚至他麾下親衛裡面，都有不少心思動搖，似乎想要做點什麽“不好的”“對不起將軍”的事情的了！

　“不能退！”

　公孫瓚咬著牙，這樣說道——

　“現在退卻就全完了！”

　劉玄德對於騎兵的使用，在公孫瓚看來僅次於自己。更糟糕的是，公孫瓚的退路幽州，同時也是劉玄德的老家。在那裡經營日久，天知道埋伏了多少後手。

　倘若這一戰公孫瓚勝了的話，那一切都好說。但現在，公孫瓚是戰敗了。轉身逃跑的話，說不得整個幽州瞬間就會遍地狼煙，有數不清的人打著劉玄德的旗號與他為難！

　這樣一來，整個幽州就全都丟了！

　雖然說，公孫瓚理論上擁有兩個州。

　但是新設立的遼州有什麽?！幾乎什麽都沒有！

　缺少了中原的人口與物資補給，公孫瓚根本無法將遼州發展起來——難道說他真的要去做什麽遊牧單於?！開什麽玩笑?！

　就算退一步說，他願意這麽做，他手底下的人又有幾個願意真心追隨他的?恐怕大半都會棄他而去！

　在草原上，沒有了足夠的兵力，他公孫瓚之間結交的仇人無數。說不得馬上就會被群起而攻之，然後腦袋讓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人割了，送去洛陽給那個小皇帝看！

　這才不是公孫瓚想要的結局！

　是的，絕對不是！

　與其那樣窩窩囊囊的死掉，不如現在就死！轟轟烈烈的死！

　“玄德，這一戰是你贏了。果然，你比我優秀的多——”

　下定決心之後，公孫瓚心裡面這麽想著:“但是，公孫伯圭，絕對不會這麽簡單屈服的！想要我的腦袋，你就自己過來拿吧！！！”

　心裡面這麽想著，公孫瓚拔出彎刀環視四周:“我持此刀，平烏桓，破鮮卑。夷高句麗！縱橫北國二十年！而今氣數已盡！然虎死威不倒，公孫瓚即使死去，也絕不讓人小看！左右，有敢與我再衝一陣的嗎?！”

　這一刻的公孫伯圭，再次顯示出了草原霸主一樣強大至極的自信心以及感染力。

　在這樣的喊話聲中，他周圍一眾將士全都大喊起來:“願意追隨主公！”

　“好，好！！”

　公孫瓚點了點頭:“那麽，我們就衝鋒吧，衝鋒，直到最後一刻！！！”

　在這之後，公孫伯圭一馬當先，率領自己麾下騎士，發動了一輪反衝鋒。

　似乎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遼東軍竟然還有反攻之力。所以劉玄德麾下的騎士一個不察，被對方突破，打崩了一隊。

　當象征公孫伯圭的大纛出現在戰場中央時，遼東軍的殘兵敗將們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染一樣，全都興奮地大喊著，開始拚死反撲——這種拚命的架勢，甚至一時間阻止了劉玄德軍隊繼續突破。

　當然，也只是一時間的事情。

　在察覺到這種趨勢之後，劉備迅速調遣部隊，關羽、張飛、呂布、趙雲、張遼、甘寧、太史慈、徐晃……他麾下優秀的，堪稱萬人敵的騎將熟練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想要解決這件事情也非常好辦。只要發現那裡的敵人抵抗堅決且頑強，就指派麾下強將帥兵，對著那裡一輪攻擊。再之後就可以將那裡的反抗瓦解了……

　在這種不對稱的打擊下，遼東軍盡管繼續奮勇抗爭著，拚了命的想要反攻。但最終仍舊無能為力，無濟於事。

　傷亡慘重，傷亡慘重。再接下來仍舊是傷亡慘重。

　當察覺到了這一點之後，劉備似乎明白了他對面的公孫伯圭心中所想:“想要在這裡轟轟烈烈的去死麽?伯圭兄啊，你是痛快了，眾軍將士何其無辜……”

　心裡面這麽想著，劉備硬下了心——在之前，在察覺到公孫瓚的絕望，在絕境中發動的最後攻勢之後，想到他們之間的交情，劉備在一瞬間甚至真的猶豫過，是否要放他一馬。

　當然這點猶豫很快就消失不見，轉變成了更加堅定，更加剛強，以及毫無疑問的決絕。

　“這就是你的最後一戰了，伯圭。讓備送你一程吧。”

　做出這種決定的劉玄德隨即下令:“前進。我們去戰場。”

　“可，可是……”

　聽他這麽說，他身邊一眾參謀軍官都有些驚訝。

　“有這個必要麽，主公，我們已經贏了啊。現在需要冒險嗎?”

　“早點結束，就能少死一些人。”劉備說:“傳令，招降那些遼東軍。告訴他們，他們是漢人，是帝國的子民，與我們一樣的諸夏血脈。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沒必要爭鬥到底。”

　“是的，主公。”

　聽劉備這麽說，他身邊的大部分參謀軍官都松了口氣——對於劉備這樣的仁義感到滿意——當然也有好像程昱那樣的人，嘟囔著:“斬草除根”什麽什麽的。只是他這樣的想法並不佔優勢，所以可以直接無視掉。

　戰役至此進入了垃圾時間。

　遼東軍仍舊在抗爭著，而這種抗爭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幾乎毫無意義。

　面對劉備大軍的招降，同時，也在劉備的旗幟出現在戰場上。親自對著一個個被圍困的陣列中的遼東軍勸降，有不少遼東軍士兵開始猶豫。

　當公孫續出現時，這種猶豫與動搖變得更大了。

　才能雖然不錯，但在將星璀璨的劉備軍中並不算太強。也因此，公孫續在整場戰役中，並沒有立下什麽顯眼的功勞……當然，或許這樣更符合他的心意。

　盡管已經做好覺悟，追隨劉備，自己的老師到底。但面對昔日袍澤時，公孫伯鈺的內心感受仍舊很複雜。

　非常複雜。

　劉備要求招降遼東軍，才讓他暗暗松了口氣。

　於是，他策馬跟在劉備身邊。在昏暗的夕陽光照下，顯得有些疲憊，又有些無奈。

　他看著對面的一張張倔強的臉。其中有不少他都很熟悉，甚至有不少他能叫出名字來。

　“我是公孫續。”

　他大聲對對面，被圍困的遼東軍兵士們說:

　“收手吧，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你……

　不，我們，我們已經輸了。”

　“……”

　在聽到公孫續這樣說後，遼東軍兵士們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是第一個士兵，丟下了手裡的武器。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在一陣連續不斷的叮叮當當的聲音中，這些兵士全部放棄了武裝。

　而後，有人開始小聲啜泣。這種哭聲就像傳染病一樣，很快傳遍了整個戰場。

　大批大批的遼東軍士兵開始放下武器，嚎咷痛哭。

　至此，這場戰役進入了最後的尾聲。

　“啊，啊，啊！！！！”

　當太陽落山時，大雪開始飄落，戰場只剩下最後一處，仍舊存在喊殺聲。

　那是公孫瓚，與他麾下最後一批白馬精騎。他們佔據了一處小丘，在上面艱難的抵抗著劉備軍的攻擊。

　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又或者因為大勝之下，所有人都不想這樣送命。因為太不值得了。所以大家的攻擊一時間竟然慢了下來。讓他守到了現在——也因此，公孫瓚如願以償了。

　他再一次見到了劉玄德。

　“伯圭！”

　看著身上衣甲殘破，顯得非常狼狽的公孫瓚。小丘下的劉備大聲說:“戰爭已經結束了，放下武器，投降吧！備保證，不會傷害你的！”

　“狗屎！”公孫瓚毫不猶豫的這樣回答。

　“父親，別打了！遼東軍的大家也不想打了！”在劉備身邊， 公孫續這樣大聲說道:“投降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狗屎！”公孫瓚繼續，毫不猶豫的這樣回答。

　“進攻。”

　沉默了一下，劉備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等等，叔父，我可以再——”

　在公孫續驚慌失措的大喊時，劉備抓住了他的領子，將他拉近，然後強行掰著他的腦袋看向了公孫瓚的方向:

　“看看他的眼睛。”他這樣對公孫續說:“你覺得有這樣眼神的人會投降嗎?不可能的。”

　“可是——”

　“他已存死志……不，應該說，在遼東軍戰敗後，伯圭就已經死了。”劉備感歎:“現在存在在這裡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的軀殼而已……

　進攻吧，結束這場戰爭，也結束他的痛苦。”